「那就多吃點,這幾天在紐西蘭,你的食量好小。」
「嗯,知道啦。」他真的會把她變成生活白癡。
「OK,趕緊過去,拜拜——」舜中交代完,就要收線。
「等等啦,還不要掛。」若謹急道,有點不捨。
「還有事嗎?」他問。
「呃……」其實沒什麼事,若謹只是想再聽聽他的聲音。「那……那個……你怎麼知道我剛起床?」慌亂的她,隨便抓了句話問,忘掉她剛剛強調自己是如何的早起。
她的不打自招,引來他一陣低笑。「若謹,你剛起床的聲音,鼻音重得像感冒。」
「啊、哦,那……再見。」驚覺自己洩了底,若謹連忙把電話掛掉。
舜中拿著電話不動,就這樣看著話筒,發了幾十秒的呆。若謹,他的妻啊……真想丟開繁雜的公事,飛奔回家去——
「叩、叩、叩。」方熾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使力的敲。「老兄,你什麼時候變成一株植物了?一動也不動。」
「噢,是你。」他擱回話筒。
對他不甚歡迎的語氣,方熾倒沒在意,他自動找了張椅子坐下,侃侃而談:「原諒你。新婚之人的智商和礦物通常劃上等號,反正,等結婚的時間一久,你的行為和礦物也會愈來愈接近,我會原諒你的提早退化。」他曲解某位作家的名言,標準厭婚主義者會說的話。
「許我一個安靜的空間吧。」舜中瞪他一眼。
「咦?你不是剛回國,怎麼知道那齣戲?」
「一早進辦公室,還沒checkschedule,我秘書就猛跟我推薦,叫我一定要看這齣戲,說得口沫橫飛欲罷不能,還乾脆背起裡面的台詞給我聽。」
「哈哈!她在暗示你。」方熾想起舜中的秘書好像還未婚。「沒想到你這根大木炭還有人暗戀,老兄,人家是暗示你,就算你已經結婚她也不在乎——」
「無聊。」舜中打斷他:「不談閒事。你有什麼正事,快說。」
「老闆有請,叫我們一塊吃中飯。剛剛打內線過來,你秘書說你不接電話,我只好親自來請人也。」
「那走吧。」舜中收拾了一下桌面。「我正好要跟他討論大陸那邊的事。」
貼上春聯,準備年夜飯,若謹第一次過這麼熱鬧的年。
問音回高雄,弟弟們也都在,兩位長輩再加上他們夫婦,一家子八口圍坐圓桌,有熱騰騰的飯菜,也有熱燙冒煙的火鍋,人多菜餚佳,年味很濃的除夕夜。
「多吃點多吃點!」詹媽媽邊說邊動手,努力的往每個人的碗中添菜。「問音,你長期不在家,在外頭吃得一定不好,多動動筷子;還有,若謹哪,你也多吃點,那麼瘦,跟問音比賽啊,她還未婚,怕胖沒人要,你可不同,都結婚了,不多存點營養,怎麼生小孩?」
「嗯……」婆婆那麼熱情,若謹只好低頭猛吃菜。她嚼著食物,偷瞥舜中一眼,發現他在偷笑。好啊,也不幫她吃,一徑偷笑,他就等著抱母豬睡覺吧。
「媽,你很不公平耶,光叫姊和大嫂,我們男生都不是人啊,差別待遇。」說話的是老么,還在念高三,表示意見並非有多愛吃,只是習慣性的唱反調。
「誰叫你們男生是多數。」詹媽一句話就堵住他的嘴。
「啊——」好鹹,媽怎麼把魚煎得那麼鹹!
「啊什麼啊?再叫,等下紅包就跳過你發。」
怎麼可以讓錢飛掉,他識時務的說:「啊——我只是要問這魚怎麼那麼好吃?」轉得可真硬!
「你大嫂煎的,還有,那鍋火鍋也是她弄的,謝謝你大嫂吧。」
「是。謝謝辛苦的大嫂。」他的諂媚博得眾人一笑。
問音就坐在若謹旁邊,她低聲問她:「你什麼時候學會做菜?」
「臨時惡補的。火鍋湯是吳念真加康寶;魚在燒焦之前,媽接手過去煎的。」若謹小聲的說,幸好其他人熱烈的在討論選情,沒注意她們。
「謝謝。我會避開那兩樣菜。」和若謹同住了四年,她太清楚她的廚藝。
「詹問音——」太不給面子了吧。
「別怕等一下吃完年夜飯,桌上就剩你那兩樣,瞧,有人拚命在吃。」
若謹回頭側目看,舜中真的挾了一大片魚肉在碗裡,低頭猛吃。
彷彿知道她在看他,他抬起頭。她在他耳邊問:「好吃嗎?」
舜中點點頭,笑得有點不自然。
看他那副樣子,若謹不禁伸手也挾了一塊魚,她放進口裡:「好鹹!」
這麼一喊,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紛紛問:「怎麼了?」
「沒……沒事。」她垂著頭,將魚硬吞入胃。
眾人談話的焦點於是繼續回到選舉上。若謹手肘拐了舜中一記,低語:「那麼鹹,你還吃得那麼高興。」
「老婆煮的嘛——」他跟她咬耳朵。
詹家的年夜飯,就在政治、網球、股市各種紛雜的閒談中結束。飯後,依例由年紀最小的詹顥靖負責洗碗,因為每年他拿到的紅包最多,所以詹媽規定他得洗碗善後。其他人湊成一桌發揚起國粹,舜中不打麻將,但被他媽抓到桌邊當她的參謀;若謹和問音坐到沙發上,看他們去紐西蘭蜜月的照片。
「這隻狗會牧羊,比童話中描寫的還厲害……」若謹指著照片上的黑狗,向問音解說。回憶跟著照片翻轉,蜜月時她和舜中片刻不離的甜蜜,點點滴滴又湧上心頭,她朝舜中的方向望去,不期遇上他的目光,若謹臉一紅,又將視線抽回。
問音故意裝作沒看到他們纏綿的相視,朗聲問:「咦?你們還去騎馬?」
「是啊,紐西蘭的馬好高大,我根本不敢騎,還是你哥騙我說坐上去照張相就好,我才坐上去,沒想到就這樣被他半拐半騙的騎了一段。」
「很像我哥的作風。」她點頭,想起小時候也是被他哥拐騙才學會騎腳踏車。
「對了,你不是剛從洛杉磯出差回來,有沒有好玩的事?」
「我去工作耶,又不是去度蜜月,有得睡覺就好了,還玩。」問音懶懶的答。
「真的那麼——」
「若謹——」她才要問,詹媽就叫她。「你來幫我出主意好了,舜中老害我輸,來來來,把我這個笨兒子換下去。」
「我去看牌,照片叫你哥講解吧。」
換了班,舜中坐到沙發來,問音卻不翻照片了,她笑著問她哥:「怎麼樣?和若謹……從單行道駛往雙向道了吧?」
斷斷續續的鞭炮聲響起,宣告新的一年到來。
若謹坐在床上,拿著一瓶嬰兒乳液,搽抹雙腿。忙了一天,又和新的家人守歲過午夜,沐浴後的她,睡意濃濃。
舜中從浴間出來,見到的就是若謹半瞇著眼、強撐精神不肯入睡的迷糊樣。
「怎麼不先睡?」從她手中拿走嬰兒乳液,他攤開被子覆蓋兩人。
「我要守歲到天亮。」將冰冰的腳掌伸進他的小腿間,螓首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偎好,若謹睡聲猶濃的宣佈:「今年的除夕好特別,我要清清醒醒過大年夜。」
「別撐了。每年過年都一樣,累了就快睡,你看你,眼睛都要閉上了。」舜中憐惜的摸模她的頭勸,明白她還沉醉於一大家子過年的氣氛,所以不肯睡去。
「不管,人家不想睡。」若謹睜眼說瞎話,對他予取予求。「不然,你說幾個笑話來聽聽,趕走我的瞌睡蟲。」
「說笑話我不在行,不過,你真不想睡的話,我有別的方法。」他邪邪的說。
她將身體背過去,滿臉紅霞。結婚半個月了,面對他的求歡,若謹仍是會害羞。「你……你又在亂想什麼鬼點子……」
「好。我不動心。」不過,以行動取而代之。沒給若謹思考的時間,他將唇印上她的粉頸,細細碾吻,只手鑽入睡衣間,從背後覆上她柔軟的雪丘,慢慢引燃她的情潮。「可憐可憐你老公,我下禮拜得到大陸出差,要有一段時間抱不到我親愛的老婆了……」他低啞的嗓音拐誘著若謹。
什麼?!他要去大陸!她轉過身來,嘟著嘴問:「為什麼?你不是已經不管那邊的事?」就算時日不長,想到舜中要離開自己,她還是不高興,他們才新婚耶!
「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不會太久的。」他親親她的嘴,安撫她。
「要去多久?」她嗔問,對自己無來由的怒氣也不解。
「少則三、五天,多不會超過一個禮拜。」
「那……麼……久……」拖曳的語音明明白白表示了她的抗議。
「不然,跟我一起去?」他本來就捨不得離開她,但是,這趟行程已被他緩了太久,再不去,恐怕日後會替公司帶來莫大損失。
「下禮拜嗎?」若謹歪著頭認真考慮這提議。「啊!不行!下禮拜情人節,接了好幾件相關的case,有百貨公司、飯店、婚禮……」她喃喃念著,越念越絕望。
舜中吻住她,歉意重重:「對不起,下次我會盡量縮短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