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住嘴!」羽帆厲聲喝斥,「不許再說了!」
「就算我不挑破,這事實仍是存在,你就是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得頹廢萎靡,完全失了皇子的身份。」
「你說夠了沒?」喝醉的人高聲怒吼。
「我說錯了嗎?」清醒的人沉聲反問。
羽帆一窒,滿腔郁惱地瞠視好友,偏是無法反駁。他說的沒錯,他是為了個女人困頓不振,他是丟了身為男人的臉面。
「如果情愛,能讓一個男人落魄至此,那找還是離遠點好。」東方傲嘲諷地感歎。
「你以為我不想嗎?」羽帆悶悶嘟噥。問題是,已然太遲了,他已深陷情網,不可自拔。
東方傲驚奇地望著他。「這是你第一次親口承認,你真的愛上雲霓公主了!」
他不可思議的語調更加惹毛了羽帆,令他火大地拍案,「有啥好奇怪的?」
「不奇怪,不奇怪。」東方傲抿嘴笑道,「唉,說來好笑,我老早就感覺那姑娘古里古怪的,身上似乎藏著什麼秘密,卻沒料到,她原來就是雲霓公主。嘖嘖,真巧!人世間緣分之奧妙,莫過於此。」
緣分?羽帆咀嚼這詞,默然不語。
「不過你也真是的,既然雲霓公主都答應你的求親了,你又何必情緒如此低落?」
「一年的婚約!有啥好高興的?」羽帆沒好氣地應道。
「一年也夠了。羽皇風燭殘年,駕崩是遲早的事,太子羽巖又只是個欺善怕惡的蠢貨,只要雲霓公主肯答應借兵給你,再加上與咱們暗中結盟的勢力,還怕一年內拿不下羽竹皇位嗎?」
對好友頭頭是道的分析,羽帆倒無異議,只要順利借到兵馬,那皇位便唾手可得,但即便他有如此自信,仍是無法開懷。
「我瞧你是在擔心,一年後,那公主便把你一腳踢得遠遠的,與你劃清楚河漢界,兩不相干吧?」東方傲犀利含笑的眼,早己看透好友內心的掙扎。
遭人猜中心事,羽帆狼狽不堪,面色微變。
「你如此愛她戀她,她卻好似對你渾然不在意,隨時可以與你決裂,所以你很不甘心--對吧?」
一記硬拳敲案的聲響,回應了東方傲的疑問,他忍不住呵呵地笑了。
「你笑夠了沒?」羽帆猛然跳起身,氣惱地指責他。「有空與我在這裡閒扯淡,怎不發揮你情報販子的本領,去替我打聽打聽千櫻宮廷內的情況?」
「是、是,這就去,這就去替你打聽公主的現況了。」
「我說的是千櫻宮廷現況!」
「還不是一樣?」
「哪裡一樣了?你別存心誤解我的話!」
「這倒奇了,我哪裡誤解了--」
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往,像小孩子似地鬥嘴鼓,直到窗外忽然傳來一陣轟然巨響,才愕然停住。
兩人同時調轉目光,只見漫天流火,放肆地映亮了整座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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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流火,捎來的,是大軍進犯邊城的信號。
櫻都裡的文武百官見了,個個匆忙整戴衣冠,趕進王宮,與攝政王、公主共商大計,沒料到,百官們一進議事廳,便讓一群不知從哪兒來的叛軍給包圍了,領軍的統領還分出一支騎兵隊闖進鳳凰宮,意欲挾持公主。
可搜遍了鳳凰宮內外,尋不著公主人影,騎兵隊掉頭,卻愕然發現花信早率了禁衛軍等在宮外,甕中捉鱉。
就這樣,在遭到軟禁又迅速獲得釋放的文武大臣們還摸不著頭腦時,一場精心策劃的宮變,便消弭於無形。
而王宮偏門,叛軍仰賴的主君風勁正預備出逃,他挺立在月光下,牽著一匹白馬,身上穿著一襲銀亮的戰衣,頭戴銀盔,英姿煥發,威風凜凜。
在雪鄉大軍進逼千櫻邊城的同時,他發動了這場宮變,卻又事先教導雲霓應對之策,與他合演一出天衣無縫的戲。
這戲,是演給風王看的,如今風勁假作潛逃出城,也是為了引開王城裡部分唯他馬首是瞻的禁衛軍,親自率領他們粉碎風氏一族的野心。
「你真的非走不可嗎?風表哥。」特意前來送他的雲霓揚起容顏,焦急地問他。
「我一定得去。」他堅定地回應,「而且我走了後,妳必須立即與我劃清界限,將我視為叛國賊,下達格殺令。」
雲霓心一扯,刷白了臉。「一定得這麼做嗎?」
「妳若不如此做,花、火、水三大氏族便無法各正言順地起兵討伐我,風家那些長老一定會趁機分化,甚至鼓動百姓作亂。」
「可是風表哥,你明明不是……」
「聽我的話!」他嚴厲地打斷她。「若是千櫻因妳一念之慈陷入動盪不安,妳擔得起這責任嗎?」
雲霓悵惘。她很明白風勁隱忍他父親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的到來,她若是不肯配合,不但壞了他大計,她也無法平安坐上王位,更會使千櫻政局動盪,百姓受苦。
「我既被風氏一族奉為主君,他們的罪,當由我來承擔。」知她方寸掙扎,風勁放柔了語氣。「何況我和雪鄉簽了密約,這事遲早也會爆發出來,為覓引來羽竹的報復,妳更有必要與我撇清關係,將一切責任推到我身上。」
雲霓身子一震。這恐怕才是風勁堅持自己非擔上罪名不可的主因吧!他擔憂鄰國的戰事或許會牽連到千櫻,所以才事先防範。
「你連這點都算計好了,表哥。」她悵然。 「我真的不如你,我……對不住你。」
為了替她保住這上位,他如此用心良苦!而她能報答他的,竟是給他安上一個叛國賊的污各。
淚霧,蒙上了雲霓眼眸,她傷感地望著風勁,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對不住的人是我。」風勁明白她的心意,安慰她。「這一切都是我惹來的,與妳何干?」
「可是……」
「若妳真覺得過不去,就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他意味深刻地望著她,長久,才緩緩說道:「切莫將妳的愛,只給一個男人。」
她倒吸口氣。這意思是要她別因為愛羽帆,忘卻了國家利益?
「你、你都知道了?」她瞠視風勁。
「妳以為妳流落在外,我都不聞不問嗎?」他淡淡微笑。「我自然派人去尋訪妳的下落了,否則那日又怎會知曉妳住在迎賓館?」
如此說來,他果然都知道了。雲霓澀澀苦笑。
風勁看透了她內心思緒,端出嚴肅的表情,道:「妳是女王,霓兒。妳愛的,念的,當是千櫻的黎民百姓,是這個國家。懂嗎?」
「……我明白。」她黯然低語。
「當真明白?」
她揚起眸,堅強地朝他一笑,「你安心吧,表哥,我一定會將千櫻放在第一位。」
「那最好了。」他瀟灑地躍上馬,握住韁繩。
他就這樣離開了嗎?永遠不再回來了嗎?
雲霓氣息一促,心下驀地發慌。「你就這麼走了嗎?那珊瑚怎辦?」
風勁身子一僵,良久,才黯然說道:「她受太多苦了,請妳替我好好照顧她。」
「我當然會照顧她,可你……難道你捨得就這麼拋下她嗎?」
風勁默然,探手入懷,握了握某樣物件,似是替自己堅定信心。「這場內亂結束後,若我還有幸活下來,我會回來帶她走!」
撂下最後一句話,他清喝一聲,策馬疾奔。
望著他逐漸在夜色裡黯去的背影,雲霓忽地忍不住一股強烈哀痛,身子一顫,軟坐在地。
「你要保重啊,表哥,千萬要平安。」她揚起迷濛淚眼,仰望夜天,誠摯地祈求道:「千櫻的大神啊!請保佑我風表哥平安無事,請保佑他……」
「妳瘋了嗎?!」戾氣十足的咆吼忽地響起,震動雲霓耳膜。
她訝然回首,驚異地發現來人竟是羽帆。他不知何時潛進王宮,正站在不遠處,表情狂暴地睥睨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能不想法子過來嗎?」他氣沖沖地踏步過來。
她眨眨眼,這才發現他蒼白的臉上大汗淋漓,墨發垂散披肩,似是經過一陣倉皇奔波,好不容易才尋到她下落。
他聽說這宮裡發生劇變了嗎?所以才慌得四處找她?
雲霓心弦一扯,雙手撐住地,顫顫地想要起身,羽帆見狀,忙上前一步扶起她。
「妳沒事吧?風勁沒傷害妳吧?」
「風表哥?」她一愣。「他為何要傷害我?」
「還問我為什麼?」她茫然的問話似乎又惹惱了他,怒吼道:「這宮變不就是他這個攝政王策劃的嗎?幸而那個叫花信的夠機靈,事先做了防範,否則妳這公主早就成為叛軍的人質了!」
「啊!」雲霓恍然大悟。看來羽帆得到的消息全是「官方」版本啊!個過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獲知官方消息,又能排除萬難找到她,也算他厲害了。她恍惚地想,怔瞧著他。
「妳幹嘛一直這麼呆呆看著我?傻了嗎?」明明是為她擔憂,偏還故意裝出粗魯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