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年滿十八歲,正式登基後,就再也沒人能強迫我做些什麼了。」她驕傲地昂起下頷。
這理由聽來是充分,但他仍狐疑。堂堂千櫻未來的女王,如此將婚事當兒戲,能得到百官人民的諒解嗎?
鷹眸銳利地審視她,雲霓被他看得方寸大亂,差點把持不住強裝的鎮定,「你若是不肯允我,那我只好下嫁雪鄉國王。」
「什麼?」他眉宇揪擰,眼角抽搐。
「你不肯答應我,我就嫁給端木弘。」她挑釁地瞅著他,「反正他也很想與我聯姻。」
「妳住口!」他怒咆,一思及她極可能真的琵琶別抱,氣血直衝上腦,臉色漲紅。「不許妳嫁給別的男人!妳聽到了沒?我不許!」
她凝望他,見他如此激動,喉間一哽,冷硬的心不禁悄悄融化。「那你……願意答允我的條件嗎?」
「我允了!我允了就是了!」嘶啞的咆哮,隱隱透出一個男人內心的驚慌與無奈……
第九章
「他是個傻瓜,大笨蛋!」
午後,雲霓覓了個空檔,來到攝政王風勁所居住的「流風宮」,卻個是來尋她表哥的,而是悄悄穿過一片密林,進了一間小屋。
小屋裡,住著精神崩潰的海珊瑚,自從那夜過後,她遺落了所有的記憶,成了個天真單純的小姑娘,鎮日只是趴在窗欞邊聽風賞雲,好不愜意。
有時候,她會莫名羨慕起珊瑚的無憂無慮,相較於自己近日千絲萬縷纏身的煩惱,她無瑕的心靈肯定快樂多了。
雲霓輕歎,拉了張椅子也坐到窗邊。「說到底,我自己出是個傻瓜,否則怎會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海珊瑚一徑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唇畔淺淺勾著,也不知有沒聽懂雲霓說的話。
雲霓也不在意,本來也只是想找個人吐露心事而已,並不期待對方有所反應,只要傾聽即可。
「其實我也並非有意跟他提出那樣的條件,只是一想到風表哥要我拒絕雪鄉國王的求親,和羽竹聯姻,正好遂了他的計謀,就好不甘心啊!」雲霓不情願地低語,想起那日與表哥的對話……
明白他父親遲早會舉兵叛變,風勁早籌謀好一切應變措施。為了不讓鄰國有機會趁千櫻內亂時出兵侵略,他刻意挑撥離間,利用端木弘登基未久,尚壓不住國內反對勢力,建議他藉著出兵鄰國以團結內部,和他訂下密約,允他借千櫻之道攻打羽竹。
接著,千櫻必須拒絕與雪鄉聯姻,好讓端木弘表面上惱羞成怒欲攻打千櫻,其實真正的目標是羽竹。
「可萬一端木弘撕毀密約怎麼辦呢?」她問,「若是他到時反而攻打千櫻?我們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我才將火影和水月派往臨東邊城啊!」風勁微笑,似是讚許她心思縝密。「有第一武士和護國巫女鎮守邊城,雪鄉勇士再如何強悍也得忌憚三分。」
「原來表哥早就凝好對策了。」要比心思,她可是萬萬及不上他啊!「可是表哥,為了確保千櫻,挑起其他兩國戰端,讓百姓在烽火中掙扎--難道沒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我就知妳這丫頭會如是想。」湛眸熠熠生光。「這便是妳比我更適合統御一個國家的地方,妳待百姓,比我仁慈多了。」
「我比你仁慈?」
「這是妳最大的優點,但也可能是弱點。」風勁歎道,「妳心存仁愛,這是好的,但在上位者,有時也得冷酷果斷一些。」
「這是為了千櫻好,對嗎?」
「的確。」
「我明白了。」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硬下心腸。
「那妳願意照我的話做囉?」
她斂下眸,「既然表哥要我拒絕雪鄉的求親,也就是說,我必須答應羽竹……」
「妳不願意嗎?」
她是不願意呵!若是之前,她或許還能說服自己,這只是為了千櫻的利益而進行的聯姻,她身為王位繼承人,不論願不願意,都責無旁貸。但如今,她卻怎麼也無法忍受羽帆娶她只是為了利用她奪取皇位,而她,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
她不願意與他的婚姻,只是一場爾虞我詐的相互算計……
雲霓拉回思緒,幽幽長歎,「妳知道嗎?珊瑚,其實我也很壞的,我明知表哥要挑起雪鄉和羽竹交戰,明知他的國家可能遭遇危難,卻隱忍不說。他若是知曉了,更加不會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他了,肯定會以為我也只是把他當成棋子。」
海珊瑚聽到這兒,忽然側過頭,問:「當棋子不好嗎?」
「嗄?」雲霓一愣。
「珊瑚只要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好了,當棋子也無所謂。」海珊瑚很認真地說道,唇畔竟還勾著一絲飄忽的甜意。
只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當棋子也無妨?
雲霓迷惘,不能理解海珊瑚的想法,可細細思索,又有些動容。
她這個親姊妹啊,究竟該說是傻呢?還是真?
雲霓一時情動,忽地握住海珊瑚雙手。「珊瑚,我當妳姊姊好不好?」
「姊姊?」墨密的羽睫翩揚。
「嗯。風表哥說我們倆是雙生姊妹,可卻不曉得誰長誰幼,妳讓讓我,當我妹妹好不?」雲霓熱情地勸說。
海珊瑚眨眨眼,似是在思考,然後嫣然一笑,「好啊,珊瑚是妹妹。」
雲霓眼一亮。「那從今以後,我就是妳姊姊囉?」
「嗯,霓姊姊。」海珊瑚嬌嬌地喚了一聲,好乖巧好聽話的。
天哪!好可愛!
雲霓怦然心動,忍不住展臂擁住她,櫻唇在那粉嫩的臉蛋上啄了一口。
「好癢呵。」海珊瑚咯咯笑,一面閃躲著。
「誰教妳如此可愛?」雲霓也笑了,垂下臉,磨蹭了下妹妹俏麗的鼻尖。「怪不得風表哥會那麼喜歡妳了。」她歎道。
「喜歡?」海珊瑚微微偏過頰,似是咀嚼其涵義,又似只是複述一個詞。
「是啊。」雲霓笑望她,探手替她收攏微亂的髮絲。「珊瑚應該也很喜歡風表哥吧。」
海珊瑚不語,歪頭瞅著她,半晌,忽問道:「姊姊喜歡那個哥哥嗎?」
「咦?我啊……」雲霓櫻唇噘起,芙頰淺淺生暈。「我才不喜歡那個傻瓜呢!他笨透了,根本不明白女兒家的心思,把野心看得比我還重要!他啊,他……」她驀地一頓,眉眼漫漫浮上憂惱。「唉,他一定不會原諒我又騙了他。我想他大概也不會……再喜歡我了。」
「姊姊不開心嗎?」海珊瑚直率地問。
「我是不太開心。」雲霓也坦然承認。
「既然不開心,就跟那位哥哥說實話啊。」
「那也不成,有些謊,還是不得不說的。」雲霓澀澀苦笑。為了國家利益,兒女私情也只能暫且擺在一旁。這是風表哥一直以來教她的。
海珊瑚眨眨眼,似是不解。
「妳不懂嗎?不懂也好。」雲霓愛憐地揉揉妹妹的頭。「不懂最好了。」
「霓姊姊,妳喜歡那個笨蛋哥哥,對不對?」海珊瑚歪著臉蛋打量她,粉唇淺揚,似在偷笑。
雲霓見狀,俏臉又紅了,滾滾燒燙。「好啊!妳這是在笑姊姊嗎?」她故意裝凶,掐住妹妹纖肩,輕輕搖晃她。「妳這壞妹妹,居然笑妳姊姊,壞透了!」
「嘻嘻∼∼」
這天下午,小屋裡和樂融融,兩姊妹在這一方遠離塵囂的小天地裡,親密交心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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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雲霓還能偶爾和妹妹談笑,苦中作樂,這陣子都住在迎賓館的羽帆可是鎮日都板著一張死人面孔,情緒極度消沉。
他總是喝酒,下停地喝,盼著能讓自己喝醺了,醉了,好不再老掛念著那擾亂他方寸的女子,偏偏怎麼喝,就是沒辦法醉得徹底,怎麼喝,腦海裡來來去去仍是她的音容笑貌。
他思念她,真的思念。思念她澄亮的眼,俏皮的笑,機靈的言詞,更思念她那溫暖的懷抱,溫柔的撫慰。
過了年,春天來了,他身子硬朗多了,夜裡也不再無端發作寒疾,可奇怪的,仍是睡不安穩,甚至比隆冬雪夜時還更難入眠。
都怪她,都是她的倩影直糾纏著他,他才無法安眠。
「可惡!」羽帆低咒一聲,懊惱地又斟一杯酒。
見他喝得多了,一旁的東方傲實在看不過去一把搶過酒杯。「夠了,別喝了!」
羽帆怒目相向,「你膽敢干涉我!」
「有何不敢的?」東方傲冷靜地回視他。「現下我可沒把你當皇子殿下,只拿你當朋友。」
「你們……一個個都不尊重我!」羽帆氣得臉色發青。
「我們?」東方傲劍眉一揚。「請教一下,我們是指誰啊?除了我,還有誰?」
「哼!」羽帆橫他一眼,像匹鬧脾氣的駿馬,惱怒地噴鼻息。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東方傲似笑非笑地瞅著好友。「就是那個你為了她直喝悶酒的姑娘,那個老和你頂嘴、從來不怕你的姑娘,那個明明是公主,卻欺騙了你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