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妳想問什麼。」彷彿看透了她內心的疑慮,風勁淡淡地、自嘲地牽唇。「妳想問我,妳在邊境遇刺,以及珊瑚頂替妳入宮,是否部是我父親一手策劃安排。」
「是他嗎?」她鼓起勇氣問。
「是。」風勁坦然承認。「他收養珊瑚為義女,告訴她身世的秘密,挑起她對妳的恨意,然後又訓練她來假冒妳--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幕後指使的。」
雲霓惘然。
「妳恨珊瑚嗎?」風勁忽問。
恨她?恨那個被她父王狠心拋棄的姊妹?恨一個與她同樣身為王家公主,卻從小流落在外的姊妹?
只要妳不在,我就是妳,就是妳!淒厲的嘶喊在雲霓腦海響起,她眼眸驀地一酸。她怎能恨自己吃盡苦頭的親姊妹?
「她太可憐了。比起她,我幸福多了。」
「妳不怪她就好了。」風勁頗感安慰地吐口氣。
雲霓默然望他。她這個外表總是冷情的表哥,當是愛上了她的姊妹了吧--
她微微一笑,似喜非喜,一時也厘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好半晌,才強迫自己收束神智。
「為何風城主要派人來行刺我?」她繼續追問。
「因為他這一生,心心唸唸的便是取得千櫻王位,好報復妳的父王。」風勁澀澀地解釋。
報復父王?「為什麼?」
「因為他深愛著妳的母后。」
「嗄?」雲霓瞠目結舌。這一切內幕,愈來愈超乎她所能想像的了。
風勁苦笑,「因為得不到妳的母后,他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她的妹妹,也就是我娘。可他心裡仍掛記著她,渴望著她,忌妒蒙蔽了他的理智,他一直認為,若不是妳父王位高權重,掌千櫻國家大器,她不會嫁給他。」
「於是他處心積慮要奪大位,好報復我父王?」她若有所思地接口,「而珊瑚便是他利用來報復的棋子之一,所以要她人宮頂替我,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裡外接應。」
「大致上是這樣。」
她懂了。雲霓頷首,審視風勁那俊美異常的臉,忽地神清目明。
雖然他的表情仍是難以參透,眼神亦深邃難解,可她忽然領悟了風勁在這樁野心勃勃的陰謀裡所扮演的角色。
「你也是他的棋子之一嗎?風表哥。」她直視風勁,坦率地問。
風勁一怔,似乎沒料到她會突出此問。
「老實說,自從你在父王過世後,受命擔任攝政王后,花信和火影一直對你抱著疑慮,他們認為你很可能會趁機奪權,廢了我王儲的身份,甚爭想法子除掉我。」
風勁深深注視雲霓,聽出她弦外之音。「難道妳不作如是想嗎?」
「我一直半信半疑。」雲霓輕聲道,「直到現下,我才確認了你的心意。」她頓了頓,清澈的眼瞳反照出他俊逸的臉。「其實你一直在暗暗替我守護這王位,對吧?風表哥。」
他斂眸,默然不語。
「雖然風城主一心叛變,也認為你必能助他一臂之力,但多年來,你其實一直虛與委蛇,表面遵從,暗中卻護著我。我說的,對嗎?」
風勁仍是不語,端俊的唇角卻一揚,似笑非笑。
「你一定是站在我這邊的。」她大膽地猜測,「否則不會把風城主的圖謀告訴我,也不會趕來阻止珊瑚殺我。」
「妳真有把握?」他試探。
她堅定地頷首。
「妳長大了,霓兒。」他讚許地對她微笑。「比從前又更靈透幾分了。」
雲霓也回他一笑。
這一笑,雲淡風輕,卻是交心的釋然。
多年來,她一直弄不清風表哥對她究竟是何心思,如今她終於懂了,他對她,從來不是有所圖謀,他把她當親妹妹來疼,教導她,栽培她。
他看她,就好似一個父親看一個女兒,盼她成長,望她爭氣,嚴厲的培育只是希冀她長成一株下畏風雨的大樹。她終於領悟了。
「如此一來,我便能放心將這整個國家交給妳了。」風勁忽地感歎,頓了頓,忽地端正神色,認真地凝定她。「霓兒,妳願意協助我阻止我父親嗎?」
「當然。」她毫不遲疑地應允。「風表哥要我怎麼做?」
「拒絕雪鄉國王的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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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兒不見了!
再回到房裡,發現佳人芳蹤杳然,羽帆起初以為她大概只是又出外散步了,可銳眸一掃,見床褥凌亂,案上一盞燭火甚至翻倒在地,便心知不妙。
然後,他又發現她連件斗篷也沒披,只穿著睡衣便出去,更加確定心下的狐疑。
她不是自願走出房門的,她是讓人給擄走了!
羽帆頓時慌了,立刻叫醒了東方傲和一干隨從,在這迎賓館內翻天覆地地找,這番陣仗自然驚動了千櫻的官員前來探視,東方傲託言是自己一向寵愛的小妾遭人強擄,要他派人去尋。
官員半信半疑,直言這迎賓館內戒備森嚴,怎可能任由賊人任意來去?
見他遲疑推托,羽帆失去耐性,當下便要發作起來,東方傲趕忙搶先一步,高聲怒斥:「大人此言可是懷疑在下說謊?也罷,若是大人不肯信我,在下只好求見貴國攝政王,請他伸出援手。」
聽他抬出攝政王的名號,官員慌了,心知萬一惹毛了這羽竹國使節,招來外交之禍,那可大大下妙。「東方大人別生氣,下官並無不敬之意。下官立刻派人去尋,深夜王城閉鎖,料這賊人必然還在城內,跑不掉的。」
千櫻官員退下,立刻召來迎賓館內一批侍衛,命他們清查這附近可疑的人物,又特別囑咐他們不可太大張旗鼓,以免驚動王宮,是紛紛擾擾鬧了一晚,連城內的禁衛軍都得知了清息,派了人手協助搜索,卻還是找不到人。
羽帆又驚又怒,又是恐慌,拉來一匹馬,也不管這是別國的地盤,領了貼身的護衛,就要自己去找。
「你瘋啦!」東方傲忙攔住他。「這兒可是櫻都呢!不是咱們羽竹國,你一個異國人領著大隊人馬在這王城內囂張地四處盤查百姓,這像話嗎?」
「你也看到了,這群人根本辦事不力!」羽帆怒吼,「連個人影都摸不著,我哪裡能放心交給他們去找雨兒?」
「就算他們辦事不力,也輪不到你插手!你也不想想,咱們到千櫻是來幹嘛的?是來求親的!你認為人家會把金枝玉葉的公主嫁到一個連外交禮節都不懂的國家嗎?」東方傲也急了,拉高聲調,企圖喚醒好友的神智。
羽帆愣了愣,略略清醒過來。
東方傲趁勢繼續勸說:「你別心急,再等等吧。現下月黑風高的,自然不好辦事,待天亮以後,說不定馬上就找到人了。」
「可天亮後,城門一開,那人要逃就更容易了。」羽帆依然心神不定。
「這倒也是。」東方傲尋思片刻。「這樣吧,我把雨姑娘的畫像給繪出來,讓他們交給守城門的衛兵仔細盤查,若是賊人妄想帶她出城,肯定能發現的。」
「可萬一他沒帶她出城呢?萬一他找了個杳無人煙之處,打傷她,凌辱她,甚至殺了她……」羽帆一頓,不敢想像那樣的可能性。
若是雨兒被殺了……不!只要遭到一絲絲折磨,他都不能原諒傷害她的人,絕不原諒!羽帆臉色一沉,銳眸掠過殺機。任何人若膽敢傷害她,他絕對會以牙還牙,百倍奉還。
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靜紊亂的心韻,在案邊坐下,大手緊緊拽住桌緣。
見好友總算冷靜了些,東方傲鬆了口氣,忙命人備上文房四寶,他攤開宣紙,正要下筆時,羽帆忽然揚聲--
「我來畫。」
「嗄?」東方傲一愣。
「你不常見到她,肯定抓不住她五官神韻。」羽帆澀澀解釋,搶過毛筆。
「也罷,就由你來吧。」東方傲微微一笑,樂得坐在一旁休息,看好友一筆一劃勾勒心愛女子的容貌。
羽帆並不擅丹青,畫技只能說一般而已,但許是用了心思來揣摩描繪吧,畫中女子看來竟栩栩如生,尤其唇畔一抹靈氣的笑,以及眼底那隱約躍動的俏皮味,更是傳神。
他是真的愛上那位姑娘了,很愛很愛。東方傲望著好友,在心底暗歎。這對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壞呢?
「好了。」點下最後一筆後,羽帆小心翼翼地舉高畫像,仔細端詳。
清晨初透的曉光,染上了畫中人的眉眼,更添了幾分神韻,羽帆癡望著,眼神一點一點迷離……許久,他才恍若從夢中驚醒。
「妳會沒事的,雨兒。」他低低對畫中人說道,「一定會沒事的。」
「天也亮了,我讓人把畫像給傳出去吧。」東方傲接過畫卷,正要踏出門檻時,一道纖纖倩影迎面而來。
「雨姑娘?!」他愕然喊,而這聲呼喊亦震動了羽帆,他急急旋身。
站在房門口的正是雲霞,她披著件粉櫻色滾白狐毛邊的斗篷,墨發上嵌著根金步搖,蛾眉淡掃,朱唇輕點,粉妝五琢的模樣較平常更清麗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