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終於點頭。「好吧,那妳上來。」
「上來?」她眨眨眼。
「妳不是想騎馬嗎?」他伸出大手。「我載妳。」
「嗄?」她愣了愣,「可是我想自己騎啊!讓人載有什麼意思?又不好玩。」
「妳自己騎?」羽帆臉色一變,陰暗的眼神像已在揣想她單獨騎馬的危險。
「你不相信我的騎術嗎?」她看透他思緒。
「是不太相信。」他坦承。
櫻唇嘟起,火亮的明眸控訴地瞪他。
他不自覺地微笑。這副又似生氣、又像撒嬌的神態牽動了他的心弦。
「好吧,我答應妳就是了。」他俯下身,寵溺地捏了捏她豐潤的頰。
「真的嗎?謝謝!」她興高采烈地拍手。
他笑望她,挑了匹脾性溫馴的牝馬,命騎著牠的武士讓出來,那人莫名其妙地被請下馬,眼睜睜地看著雲霓一躍而上,瀟灑地佔領他的座騎。
羽帆吹了個讚揚的口哨,「動作挺漂亮的嘛。」
「你才知道啊。」雲霓嬌睨他。「怎樣?要不要和我來場比賽?」
「比賽?」羽帆狐疑。「我和妳?」言下之意是好男怎能與女鬥。
「我在家裡,常和我表……咳,常和我家人賽馬的,你可不要小瞧我。」
那位家人,就是她的表哥吧!聽出雲霓語間奇怪的一頓,羽帆心下一凜,眼神頓時沉闇。她經常和表哥一同賽馬?一絲妒意攀上胸臆。「妳都賽贏嗎?」
「嗄?」她愣了愣,不情願地嘟起嘴。「那倒沒有,我常常輸。」
「敗軍之將何敢言勇?」他澀澀嘲諷。
「輸又怎樣?一次輸不等於次次輸!我輸給他又不表示會輸給你。」
這話說得重了,恰好狠擊羽帆的心事。她也許只是無心之言,但他卻聽得很不痛快。他的騎術,難道會比不上她那個表哥嗎?他羽帆絕不會有哪點遜於那傢伙!
「好吧!」他甩甩頭。「我們來比賽。」
「好!」雲霓喜悅地呼喝一聲,韁繩一抖,率先衝出官道。
羽帆沒浪費時間,緊追而去,不理東方傲在後頭大呼小叫。
兩匹馬,迎著清寒的冷風並肩齊驅,兩顆心,隨著馬蹄奔騰的節奏激烈搖晃。
一個想的,是怎麼在佳人面前證明自己比另一個男人更好,另一個想的,卻是如何落居下風,拉開兩人的距離。
因彼此微妙的心思,兩人兩騎不但遠離了車隊,彼此的間距也逐漸拉開。
望著那漸淡的背影,雲霓唇角一牽,澀澀苦笑。
這男人還真經不起激啊!尤其她還故意拿表哥來激他。
為了和他心目中的情敵一較長短,他肯定是一鼓作氣,奮勇前奔了。
不知他可曾想過,這可是她逃離他的大好機會?只要經過前方那座林子時,轉個方向,從官道上切入林蔭小徑,他和他的手下怕就不那麼容易追到她了。
只要轉入林子裡,她就有可能甩開他的追蹤。雲霓微瞇起眼,腦海思緒翻騰。
這幾天,她已在腦子裡做了多回沙盤推演,揣摩自己該如何做才是上策。
她曾想過進了王城後,再請人幫忙送信,與王宮取得聯繫,可轉念。想,宮裡還有個假公主,也不知是誰安排的陰謀,她就這麼貿貿然洩漏自己的下落,說不定反而令自己更危險;就連風表哥,她也不敢全然信任,因為這李代桃僵之計,興許就是他這位攝政王為了除掉她所安排的。
在那宮裡,她真正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花信和火影。
可火影和水月成親後,便讓風表哥給派去了臨東邊城做校尉,現下不在宮裡,她唯一能放心聯繫的對象,只剩花信。
她隱約記得,花信有個朋友住在這附近,是個技藝了得的櫻染工匠,花信還曾帶著她和火影來見識染布料的過程。花信身上穿的布料,都是交給這位朋友親自染的,請他送布料進宮時順道替她送封信,應是較為妥當的作法……
正沉思間,林蔭小徑入口在望,雲霓無暇再細想,一咬牙,勒馬轉了個方向。
就這麼決定了!
她策馬狂奔,一面不時回頭,察看是否有人跟來,牝馬深入林子,順著小徑蜿蜒前進,片刻,豁然開朗,闊廣的田野間,一幢紅瓦屋莊嚴矗立。
她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面紗,掩住姣好的容顏,策馬來到屋前,對忙碌的家丁道:「請通知你家主人,我是花公子的朋友,有事求見。」
「花公子?」那人疑惑地打量她。
「花信!我是花信的朋友。」她迅速解釋,「事情緊急,麻煩大叔您快點通傳。」
「好吧。」家丁見她是一個姑娘家,應無惡意,點了點頭,便進門通知工人。
雲霓在門外焦急地等著,好片刻,總算盼到那位家丁走回來。
「我家主人請姑娘進來。」
「謝謝大叔。」雲霓心喜,正要下馬,耳朵卻隱隱約約聽見後方林子裡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似乎還夾雜著粗聲叫喚:
糟了!羽帆已經發現她不見了嗎?
「有人在追我,我無法久留。」她急忙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交給家丁。「這封信請大叔代為轉交你家主人,萬事拜託!」語畢,她匆匆又躍上馬,往來處奔去。
穿過林蔭小徑,她心念一動,扯開面紗,從馬上一躍而下,假裝意外跌落。
牝馬受了驚嚇,昂首嘶鳴,引來了一路追來的羽帆,見她跌扑在地,大吃一驚。
「雨兒!妳怎麼了?妳、妳沒事吧?」他驚得聲嗓發顫,趕忙下馬,彎身扶起她。
她緊閉眼,裝作昏迷不醒。
「雨兒,雨兒!」他焦慮地輕拍她的頰。
她這才嚶嚀一聲,悠悠醒轉,映入眼庭的是一張慘白到幾無血色的俊顏。
「妳還好吧?」他揪攏著眉,憂心忡忡。
她心弦一扯。「我……沒事,你別擔心。」
「有沒有受傷?身上哪裡疼嗎?」他焦急地要檢視她。
「我很好,真的。」她虛弱地微笑。
他沒信她,當著手下面前對她摸摸弄弄,將她全身上下都檢視一遍後,才安下心;眾目睽睽之下,雲霓尷尬得臉發紅,又感動得眼發熱。
「究竟怎麼回事?是這畜牲胡亂使性子嗎?」怒目狠狠瞪向一旁無辜的牝馬,似乎只要她一句話,他便要宰了牠洩憤。
「不,不是的。」她趕忙安撫他,「是我自己太大意,一時沒控制好,才讓牠誤闖進這林子裡,然後我又太緊張,才會不小心跌下來。」
「真是這樣嗎?」他不信地攢眉問。
她眼皮一跳。他懷疑她了嗎?
「妳毋須為這畜牲說好話!牠膽敢把妳摔下來,就該受罰。」他嚴厲說道。
原來不是懷疑她啊!
緊繃的神經一鬆,心窩卻莫名其妙地,悄悄發酸。「真的是我自己不好,你別硬要為我出頭,我反而會良心不安的。」她現下,就已經非常不安了。
「我們走吧。」含淚的嬌顏埋入他懷裡。「帶我回去。」她捨不得,捨不得離開他呵!
沙啞的央求震動了羽帆的心,他發了好一會兒愣,才展臂抱起她。
她要他……帶她回去呢!她終於肯承認,他所在之處才是她真正的歸宿嗎?
羽帆想著,俊唇不禁淺勾,他將雲霓抱上馬,擁著她緩轡徐行,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東方傲異樣的眼神。
第七章
千櫻國王城,櫻都。
此刻,王宮裡正風雲詭譎,自從第一武士火影因護國巫女水月「水火共生」的預言,被迫與之成親後,火影的好友花信便一直懷疑這當中可能有某種陰謀。
再加上,火影成親後,馬上被攝政王風勁點為校尉,派往臨東邊城,這突如其來的派令更讓花信狐疑。
雲霓在邊境遇刺,他和火影歷盡艱險才將失憶的她找回來,帶回宮中,之後風勁和水月在雪祭之夜,又一搭一唱演了出預言戲,強迫火影迎娶水月,接著將成親的兩人派往邊城,調離王宮……風勁究竟圖謀些什麼?莫非他多年的臆測終於成真,攝政王再也藏不住狼子野心,即將擇日舉兵叛變,奪取千櫻子座了?
若果如此,他和雲霓可也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個法子預防才好。
於是,他私下警告雲霓留神注意,表面上按兵不動,其實已和花城老家取得聯繫,也透過火影,和火氏一族約下默契。
千櫻風、花、水、火四大氏族,各自不僅封有領地,也都擁有自己的軍隊,一旦宮中有個風吹草動,他一聲令下,花、火兩族同時出兵,未必抵擋不住風勁的勢力。
現下的重點是護好雲霓的安全。是故他在雲霓所住的「鳳凰宮」裡埋下暗哨,隨時查探是否有異狀,只是近日傳回來的消息,總令他憂心。
不知怎地,雲霓和風勁的感情好似愈來愈好了,兩人之間的互動總有股曖昧的情愫在,教他不得不心生猜疑。
她從小就仰慕風勁,若他有意引誘她,她怕是抵擋不住他那邪氣的魅力。
「若是雲霓真愛上他,事情可就不妙了。」花信喃喃自語,獨自躲在書房裡,懊惱地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