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她,不是因為她的容貌才情。」羽帆辯道。
「那是為何?」
因為她清靈的眼,因為她一身的傲氣,因為她不怕他,敢與他相抗。
因為她即便與他睹氣,見他為寒疾所苦,仍會溫柔地擁住他,融化他一身冰冷。
因為當她擁著他時,那從她身上傳來的融融暖意,她唇畔呵來的馨馨氣息,令他心悸,也心痛。
可他,該如何對好友解釋這一腔連他自己也摸不透的心意?
「總之我要定她就是了。」羽帆索性不解釋了。
「如此說來,你是非留她在身邊不可了?」
「非留不可。」
「真不後悔?」
「絕不後悔。」羽帆堅決地宣稱。
只要能留住她,無論使出什麼手段,付出什麼代價,他絕不會後悔,都願意承受,只要她肯留下……
第六章
她絕不能留下。
她必須盡快回到千櫻,回到王宮裡去。
日落時分,橙紅的日輪即將沒入海平線,向晚餘暉將天空海面染得一片淒艷,動人心魂,雲霓佇立聽潮亭邊,看著這絕美景致,思緒如海潮,滾滾洶湧。
自那夜竊聽羽帆與東方傲對話以來,已過數日,她原以為羽帆會急著啟程上路,到千櫻去實行他那「美男計」,可日出日落,一天天過去,他鎮日不是跟東方傲在城牆邊看練兵,就是領著她在這羽櫻城內四處游賞,悠悠哉哉,不見一絲焦躁。
為何還不動身去千櫻?
她著實不解,又不好直接問他,只得迂迴試探,問他打算何時離開此地,他才總算露出口風,說是怕她身子過於柔弱,打算將她養胖些才走。
是為了她他才遲遲不上路的?得知羽帆此番心意,雲霓又是驚訝,又是傷感。
羽帆待她確實盡心,吃穿用度一併比照他辦理,也不必擔任何勞動,除了伴他出遊,她每日竟是無事可做。
將軍府裡上上下下,人人都知他格外寵她,就連齊威本人,也對她另眼看待,送給羽帆稀奇珍玩時,往往也附上她那一份。
沒人將她當侍女或女奴,都拿她當羽帆的寵妾看待,而且,還是足以影響他喜怒哀樂的寵妾。
從何時起,她成了這男人的小妾了?
對他人的眼光,雲霓哭笑不得,尤其在面對雪色時,更加尷尬。
雪色似乎把她當成了情敵,總拿哀怨憤慨的眼神看她,礙於羽帆威勢,又不敢對她冷嘲熱諷,只能乾瞪著。
「我可沒想與妳爭寵啊。」雲霓苦笑著自言自語。她明白羽帆疼她,寵她,表面上老對她耍脾氣,實際上護她護得緊,不許她受一絲傷害。
只是他再疼她,再寵她,她也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跟著他。
她必須回到千櫻,回到屬於她的國家,她是公主,對百姓有責任。
可若她主動開口要求早日啟程,他肯定疑心她想在途中私逃會情郎,說不定反而更躊躇,最後索性先將她安置在這府裡,自行上路。
不成!她不但得想法子勸他早日啟程,而且還非得讓他帶著她不可。
絕不能讓他將她丟在這府裡,如此一來,她回宮的機會將更加渺茫。有什麼法子能說服他呢?雲霓咬唇沉吟,海濤聲在耳畔迴盪,更引得她思緒起伏不定。
或許,她應當先讓他安心,表明自己對表哥再無情意,告訴他,她真正在乎的人,是他……
「在想什麼?」沉嗓拂過她耳際。
雲霓回眸,映入眼底的正是羽帆那刀削般,冷峻又立體的臉。
他鎖望著她,湛眸一貫的譏誚味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想藏又藏不住的溫柔,這,讓她心悸。
「我在想……」喉嚨有些緊,難以發聲。「海邊的暮色當真迷人,真好看。」
「妳初次來到城鎮,自然是事事稀奇了。」他淡扯唇。
「啊,你是笑我少見多怪?」她橫睨他,矯瞋。
「呵呵,我可沒那麼說。」他笑,「只不過這羽櫻城海景雖好,比這兒更漂亮的卻所在多是。妳瞧。」伸臂往海面遠處一指,「看見那小黑點沒?那座島嶼叫『貝殼島』,形狀好似貝殼,從那上頭看的海景才真正教人難以忘懷呢。」
「你怎知道?你去過那兒?」
「當然。」
「真的?」雲霓眼眸一亮,好生興奮。「快告訴我那島上風光是怎麼樣的?上頭有人住嗎?多大?也有樹木花草嗎?」
「那是座無人小島,不毛之地,樹木花草沒有,巨岩銳石倒不少。上岸走路得留神,一不小心可就會摔得狗吃屎了。」
「聽起來不是個好玩的地方。」雲霓失望地蹙眉。
「雖不好玩,卻很好看。夜裡在岸邊紮營露宿,滿天星斗近在眼前,好似伸手可摘,還有潮聲陪伴入眠,愜意得很。」
「聽你這麼形容,我也想去了。」雲霓嚮往地輕歎,「我還從沒坐船出過海呢。」
「現下天氣太冷,來年春暖花開了,我再帶妳去吧。」
來年?雲霓身子一震。來年她與他,還能朝夕共處嗎?還能與他共游小島,露宿海灘,指點天上那一帶璀璨亮麗的銀河嗎?
怕是不能了吧……
「怎麼?妳不願意?」羽帆敏感地察覺她的猶豫,星眸淺盈的笑意斂去,霎時陰沉。「到現在妳還妄想離開我身邊?」
她非離開不可。「不,不是的。」雲霓搖頭,強迫自己說謊。「我只是想還得等到明年,有些盼不及而已。」
「果真如此?」羽帆狐疑,不相信地瞅著她。
她揚起眸,櫻唇一牽,嬌顏綻開如花燦笑。「你到現在還看不出我的心嗎?」歎息似地低問。
羽帆氣息一顫,方寸在胸口急躍,如萬馬奔騰。
「羽帆……我可以這麼叫你嗎?或者你希望我喚你殿下?」
柔情款款的微笑如春陽,一下子映紅了他的臉,他略別過眸,強抑竄上頰的熱氣。「妳可以直呼我的名,我允准妳。」
「嗯,謝謝。」她低聲道,嗓音柔柔的,卻又清脆如風鈴,聲聲搖晃他的心。「羽帆,我有句話想同你說。」
「妳……有話快說啊!」他粗魯地催促。「別婆婆媽媽的!」
「我想,我大概永遠不會離開你了。」
他瞠視她,腦海一時空白,無法反應,直過了好片刻,才勉強尋回神智。「那妳的……妳的表哥呢?」
「表哥與我,怕是今生無緣吧。」她淡淡地微笑。
他瞇起眼,試著解讀她這笑容中帶著幾分惆悵,可不論如何細瞧,總覺一派淡然。「妳真能如此輕易放下他?」
「不放又如何?」她靜靜反問,「我已不是從前那個雨兒了,他不可能要一個跟過別的男人的殘花敗柳。」
「為何不要?」他心驚地、急躁地怒吼,不喜歡聽她如此自貶。「妳還是清白之身,妳跟從前並無不同,妳不是殘花敗柳!」
他為何如此激動?雲霓怔然睇他。
瞥見她的表情,羽帆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過於激昂,可滿腔莫名懊惱卻怎麼也壓不下來,他恨恨拂袖,來回踱步。
好一會兒,他才停住步履,落定她面前,揪住她肩胛,焦慮地俯視她。
「妳不是殘花敗柳!聽清楚沒?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更不許妳有如此自貶的心思!雨兒就是雨兒,沒有什麼從前現在的,妳永遠都是個聰慧善良的好姑娘!懂嗎?」
她愣愣地瞧他。聰慧善良的好姑娘--這就是他對她的看法嗎?心弦,在這瞬間斷了幾根,她望著他急切想說服她的模樣,喉頭發緊,眼眸泛紅。
她並非如他想像是個完完全全的好姑娘,她也有些壞,有匹自私,她騙了他,她對他,編了好多謊。
「雨兒。」他忽地喚她,看著她的眼,一點一點泛紅。「妳答應我,永遠不離開我,好嗎?」
她無語,震撼地看著他盛滿痛楚的眼。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不能給妳名分……可我真的捨不得妳,真的捨不得。」他沙啞地低語。
珠淚盈於眼睫,他探指,溫柔地擷取。「我會對妳很好很好的,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只要妳答應留在我身邊。」
她微微一笑。
「妳……應允了嗎?」他顫著嗓問。
她不語,卻主動偎貼他胸懷,他心一震,臂彎收攏,緊緊地、佔有性地將她圈抱在懷裡,不許她走,不讓她逃。
「妳永遠都是我的。」他呢喃,俊唇由她雪潤的前額,一路蜿蜒單如春櫻初綻的粉唇。
枝頭初綻的櫻花,在最嬌柔粉嫩的時候,便讓他極其呵護地接住,他不許風吹,不讓雨打,要把她兜攏入懷,藏在心房。
他一定要待她很好很好,讓她捨不得離開他、拋下他,伴他一生一世。
她永遠,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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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這國家所有的一切以後都將屬於我,你休想跟我爭!這輩子都別想!」
夢中,霸道的聲嗓如冰石,冷酷地撞擊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