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視著她,「昨晚我跟我父親及老爵爺聊了許多,五十萬英鎊的債務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但用妳的幸福來償,還是不值。」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來衡量,我覺得值得就行了。」她咬著下唇,無措的想趕走因他來到她身邊時心臟突然卜通狂跳的緊繃感。
一身嫩黃洋裝的她,如夏之精靈,在晨曦問,閃亮迷人,只是疏離的言行給他一種距離感,蔚傑有點小受傷。「公主--」
「為什麼回來?」不想再談債務,她改變話題。
他勾起嘴角一笑,「因為喝到一杯震撼心靈,可滋味卻有一種春暖花開感覺的調酒。」
「調酒?」她不明白。
「嗯,名為花樁,是一杯敲開記憶盒子的酸甜滋味的調酒。」他凝睇著美麗動人的她,專注的凝視她,想知道她對這個名字的感覺。
她及時的低垂下頭,掩飾眸中的震懾,不敢回頭看著那少了花影綠葉、光禿禿的花樁。
驀然注意到她身後那些被丟棄在園中一角的殘花餘枝,他一愕,「為什麼將所有的薔薇都拔除了?」
「那是我的事,我沒有必要回答你。」戒慎的心讓語調顯得慌張。
「我以為這個薔薇園是妳的最愛。」他問得直接。
她沉默了,這的確是她的最愛。
這是她死去的母親親手栽種的,但母親也交代過,當她要離開家園時,請將它們全毀了,因為不會有人在乎,既然不會有人在乎,徒留盛開的花兒有何用?!
「我想要找出妳的『原色』公主。」
原色?她不解的抬頭看他,卻見他灼人心神的眸中漾著一抹奇異的光彩,叫她看得移不開眼神,像被鎖住了。
「嗯,可以因我而活得精彩,活得快樂、活得像自己,沒有所謂的保護色,一個真實的妳。」
蔚傑說得真誠,也很坦然,因為他從來就沒有隱藏過他對她的傾心,也從未對他人隱瞞他的心有所屬。
夏若琳怔怔的看著他,她是期待一份相知相許的溫柔,也期待給予這份溫柔的人就是他,只是人對了,時間卻不對了。
她沒有理由去傷害無辜的他,她既已扛下拉伯雷家的重擔,就不該再對幸福有任何奢望,她認命,受傷的也就只有她一人……
她神情一冷,「我沒想到你去了台灣念了大學,回來變得如此狂妄自大。」她越過他想逃開。
「不要對我隱瞞妳的真實感覺,妳並不孤獨。」蔚傑也往前走。
「我知道,我『一向』知道。」這是反話,話裡濃濃的孤寂透露出這點,即使那雙黑瞳平靜的不見一絲波紋。
望著她再次背過離去的身影,他知道她的孤寂來自將她佔為已有的母親,一個孤寂心靈下孕育出的女兒,如何能讓她遠離寂寞呢?!
帶著略微沉重的心情,蔚傑前去跟老爵爺道早安,並推他到湖邊呼吸新鮮空氣。
「蔚傑,昨晚你父親問你,為什麼學業沒完成就回來了,你答說是秘密。」
「老爵爺,那的確是秘密。」他邊推著輪椅邊笑著回答。
「我可以猜猜這個秘密?」
「行,老爵爺。」
「你是要來帶走公主的,是嗎?」
他突地停下腳步,看著回頭笑看他的費茲,一愣,「這--」
「我不介意,蔚傑,真的,如果可以,我還希望你將她帶得遠遠的,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快樂的孩子,雖然她該擁有最大的快樂,但她的母親毀了這一切--」
「老爵爺,公主有她的驕傲,也有她的考量,不是我要帶走就能帶得走的。」
「我對你有信心,孩子。」
蔚傑露出笑容,看來他得到第一個盟友了。
第三章
溫莎傳統的街道跟商店讓遊客有一種處於中古世紀的感覺,傳統工藝、麵包店、肉販、火腿店、服飾及咖啡屋隨處可見。
此時鋪著碎石的街道上走來一對儷人,立即引來商家及客人們的注目。
「蔚傑?!真的是你,那前幾天,我兒子說看到你的話就不是騙我的了,他說你駕駛一輛黃色跑車呼嘯而過。」咖啡店老闆興奮的邊說邊跟他擁抱。
「是啊,抱歉,歸心似箭。」他開玩笑的瞥了眼走在他身邊的夏若琳。
聞言,她臉上的溫柔笑意立即被一抹淡淡的不自在取代。
「夏若琳小姐。」
「你好。」
咖啡店老闆原本還想問問她跟賈克訂婚的消息是否屬實,但一看到她手上的鑽戒,這話就吞回肚子裡了。
接下來這一路上,跟蔚傑熱情擁抱的店家朋友不少,而看到夏若琳時,無不對她露出憐憫的神情。
還有不少人拍拍蔚傑的肩膀表示安慰,因他從小就在莊園跟這個近郊的城鎮中打混長大,小時候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帥哥,長大後更是丰神俊朗,以前小鎮裡家中有女兒的,莫不對其傾心,於是為了幫自家女兒一把,眾人常常又是請他喝咖啡、吃麵包、打包火腿……
但蔚傑很清楚的大方說,他的心中就只有夏若琳?拉伯雷。
他的父親雖是拉伯雷家的管家,不過由於一生都奉獻給莊園,早有一定的地位,再加上蔚傑深受老伯爵跟伯爵喜愛,他們相信這對金童玉女配成對一定不會有問題。
哪曉得半途殺出一個聲名狼藉的程咬金,夏若琳這朵鮮花根本是插在一堆牛糞上。
再也無法承受那些憐憫的眼神,夏若琳撐不住臉上虛偽的淺笑,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蔚傑,「我想回莊園了。」
「再等一等--」他頓了一下,突然笑道:「這邊來。」
他拉住她的手就往另一頭的巷弄跑過去,幾個拐彎,來到一條介於兩住家之間後門的寂靜巷弄。
「自在點了嗎?」
她一愣,所有的思緒還困在他握緊她小手的大手上,感覺到風拂過臉上、手上,有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在飛了,可現在腳步一歇,她也從飛翔的美夢中清醒,慌亂的抽回自己的手。
正視著他打趣的瞳眸,她尷尬的回問:「有什麼不自在的?」
「大家覺得賈克配不上妳,妳太可憐,而我也可憐。」
「蔚傑。」她的美眸一黯。
「妳知道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我心甘情願的為她許下一輩子的承諾?」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還有,我今天根本就不應該跟你出來的。」
她想逃,但他一個箭步就阻止了她。
不是他想咄咄逼人,而是這幾天來,她真的快將他給逼瘋了,她看到他就躲,除了吃飯時能見芳蹤外,其它時間,她都關在房間或書房裡,偶爾去看看老爵爺,但只要看到他在,她也是待一下就走。
亞歷已在外面鬼混一星期了,羅拉夫人托他找回他,所以在老爵爺的推波助瀾下,他才有機會帶她出來。
有些話不趁此講清楚,那就太辜負老爵爺的好意了。
「妳不害怕遺憾嗎?公主。」
「遺憾?你指的是什麼?」
「妳知道的。」他清朗澄澈的目光直勾勾的凝睇著她,閃爍著一抹動人的深情之光。
她深吸口氣,「你不明白嗎?愛情的美麗來自於遺憾,沒有結局的愛情才有永恆。」
他眉峰攏了起來,:逗個想法太悲哀了,我不贊同。」
「那很顯然我們的想法沒有交集,何必浪費你我的時間?」她轉身往回走。
蔚傑立即闊步跟上,「跟妳在一起永遠不會浪費時間。」
她停下腳步,壓抑著心中的無奈怒火,悶聲提醒他,「我已經訂婚了--」
「那又如何?」
看著這張笑咪咪的俊顏,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明知道她的責任有多大,他為什麼不放過她,讓她一個人孤單的活著就行了?
「公主--」他的口氣突然轉為沉重,「妳也知道我母親的身子一向很好,但突然染上重病,不久就離開人間了--」他爬爬劉海,眸中再度浮上笑意,「所以,快樂的活著比什麼都還重要,妳還不明白嗎?」他一手握住她的柔荑。
她沒有接話,只是抽回了手。
當快樂跟責任相牴觸時,她只能選擇責任。
雖然拉伯雷家族對不起她的母親,但她的確得到好多人的關愛,即便她的母親
不准她去接受、不可以去愛他們,她還是不能讓爺爺等人露宿街頭,她做不到無動於哀、視若無睹。
「愛情需要勇敢一點,幸福則要大膽追求,妳若一直當一隻囚鳥,這兩者,妳是永遠得不到的。」蔚傑挑明了說,希望她能再勇敢一點。
她眼眶一紅,囚鳥?!是啊,她一直只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裡、不自由的鳥,繼續被關著應該無所謂吧?也許--也許她的翅膀早就無力展翅了……
「回去,拜託。」她低聲請求。
看著她眸中深沉的悲哀,眉宇深鎖的他只能強忍住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他知道此時的她,不會接受的。
這種沉重的領悟讓他對她更為心疼。
「走吧。」
兩人才剛往前走,前方巷弄裡突然衝出幾名戴著萬聖節鬼面具的男孩,每人手上還抱了一些東西,其中一個人差點撞倒夏若琳,蔚傑及時抱住了她,但在瞧見最後一個跑出來的熟悉身影後,他連忙放開她,閃身擋到那小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