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的不安掠上心坎,蔚傑放慢車速進入莊園,一個震懾的畫面立即映入眼簾,他幾乎是無意識的停妥車子,關掉引擎。
「居然會有客人?」
「是啊,咱們爵爺有錢時三天兩頭走一趟莊園的客人,在咱們窮了,一個也不肯來,這一個算有情有義的了。」
老亨利跟老廚娘的聲音由遠而近,只是當他們看到下車的竟然是到台灣念大學的蔚傑時,兩人眼睛同時一亮,老廚娘更是開心的濕了眼眶,「蔚傑!」
「太好了!你回來了,這個莊園也就不會那麼--」老亨利激動的梗住了話頭。
這個從小在莊園長大的孩子,因為個性開朗再加上有一張說話可以讓人甜入心坎的嘴兒,爵爺疼他可不輸疼自己的孩子。
而且他聰明、好動,還會玩一些誰也想不到、天馬行空的新鮮事兒,總是教壞那些平輩得遵守禮教的貴族子弟。
他的父親蔚凡對他帶壞少爺、小姐的舉止是氣得吹鬍子瞪眼,卻也沒轍。想到當時莊園裡總是充滿著笑聲,不像現在,沒笑聲、沒客人,而且今天還是公主的訂婚宴,兩個老傭僕真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怎麼回事?那是……」蔚傑幾乎說不下去,難以置信的看著前院。
低頭同歎,他們將他離開後莊園發生的事簡略道來……
而不遠處,正在玫瑰花架前的紅毯上舉行的戴戒儀式也完成了,響起的只有新郎自己零星又誇張的掌聲。
在場觀禮的有夏若琳繃著臉的爺爺,仍然埋頭喝酒的父親,傷心的繼母,氣呼呼的妹妹,還有她惟一的至交好友碧蓮,她那張溫柔善良的臉上也有著不捨。
男方這邊來觀禮的更少了,只有賈克的妹妹露絲,她臉上的解脫神情是最讓人不解的……
除了西裝筆挺的賈克滿面笑容外,這場訂婚宴是令人哀傷的。
當然,一身粉紅絲質禮服的夏若琳臉上也有一抹不讓家人擔心的笑容。
她偽裝得很好,一向很好,那張美若天仙的小臉上從不曾洩漏出她真正的喜怒哀樂,而她所受的禮教也時時刻刻的提醒她,她只能保持虛偽的淺笑。
可她心裡原有一口井的,一個可以在她堅強的面具再也維持不下去時,可以潤澤她孤寂心靈的一口井,但在某個人離開後,這口井便慢慢的、慢慢的乾涸了,她的心也跟著枯萎。
這個合約式的婚約對一個無心的女孩是沒什麼差別的。
「蔚、蔚傑?!」
「蔚傑!」
「蔚大哥!」
爺爺、老管家跟南茜的呼聲一聲比一聲來得驚愕、興奮,一一劈入夏若琳的耳膜,進入她沉悶的思緒中,她下意識的轉頭去梭巡記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這不難,一點都不難,因為那個偉岸的身影已經走到她身邊,與爺爺擁抱、老管家擁抱……
他回來了!
她心口上的枯井頓時湧上幾許清泉,小小的心像是掙脫了料峭的寒意,活了過來。
賈克挑起濃眉,冷睨身旁的未婚妻那對水靈黑眸在瞥見眼前這名俊男時,那幾難察覺的一絲激動,他輕鄙的眼神再次回到這個叫蔚傑的男人身上。
撇了撇嘴角,他不喜歡他。
他打量著蔚傑,他有俊美迷人的外表,挺直的鼻樑,性感的唇,頑長挺拔的身材、一雙深邃的瞳眸,睫毛濃密又捲長,一身陽光的古銅色肌膚,在在說明了他是一個與陽光為伍的男人。
賈克再細看身邊的未婚妻,她柳眉彎彎、眼若晨星、唇似紅櫻,皮膚細緻無瑕,身材穠纖合度,美得令人迷醉。
她爾雅出眾的談吐及出身貴族的過人氣質,讓他在代養父踏進這二十多年不曾踏入的土地時,一見到她,他就知道這朵莊園裡的薔薇是非他莫屬。
但此時一種詭異且不舒服的想法突地湧上心頭,好像這朵薔薇是屬於這叫蔚傑的男人?!
他不悅且直接的將看著蔚傑與一些僕傭們熱情擁抱的未婚妻摟進懷中,而這個動作不意外的立即引來蔚傑的目光。
兩個男人四目對視,一個挑釁,一個複雜。
蔚傑不知該說什麼,雖然賈克長相俊秀,然而眼神中隱隱透著一股邪氣,他不認為大小姐嫁給他能得到幸福。
好心酸啊……一個孤寂的心靈正在呼喚你,她呼喚你好久好久了……
白髮婆婆說的話再次在腦海浮現,他清朗的目光移到美麗的夏若琳身上,一個從小就在他心中的惟一真愛。
「嗨,公主。」
他對她綻放出一個活力四射的笑容,這個笑容無言的透露出一股他將改變這一切的堅定訊息……
但夏若琳什麼也來不及表示,賈克粗魯的唇突然攫取她的,在眾目睽睽下,給了她一個讓五臟六腑翻騰不已的舌吻。
一切皆靜寂了,她只聽見風在她耳畔哭泣……
第二章
賈克在給了夏若琳一個宣示所有權的深吻後,意氣風發的帶著露絲跳上名貴跑車,離開這個又悶又無聊的訂婚宴。
來日方長,夏若琳也已經戴上他的戒指。
在跑車絕塵而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後,梅瑟希亞莊園立即揚起壓抑許久的歡呼聲。
「蔚傑,你怎麼回來了?不是還沒畢業嗎?」
「你想我們了,對不對?」
「蔚傑,我可想死你了。」
「蔚大哥,你回來我就不必巴望著亞歷了,你一定會幫我應付那個討人厭的賈克。」
「傑佛遜,蔚傑回來了,嗚嗚……你清醒點,看一看,是蔚傑,是你最喜歡的蔚傑啊!」
所有的歡樂叫聲在羅拉帶著哽咽的呼喊聲中乍然停止,鮮活的空氣再次被低氣壓籠罩。
蔚傑看著父親嚴肅眸中的暗允光芒,他立即走到渾身酒味,手中還拿著酒瓶狂飲的傑佛遜身邊,一手拿過他手中的酒,笑道:「爵爺,一個人喝悶酒多沒意思,你清醒點,我陪你一起喝。」
「你--你是誰?」每天喝得醉醺醺,不讓自己清醒的傑佛遜?拉伯雷說得口齒不清,視線也矇矓,根本看不出誰站在他眼前。
「蔚傑。那個被你逼著一定要喊你一聲『父親』,一直要跟我父親搶當我父親的蔚傑。」
聞言,他渾身一震,眨了眨眼,努力的讓迷濛的視線定焦後,他看到了,看到了總是可以讓他哈哈大笑的蔚傑!
他鼻頭一酸,眼眶一紅,雙手緊緊的握住他的,「回來了?你回來了!」
「是啊,聽說你變成了老酒鬼,那肯定是莊裡的酒愈陳愈香,我不回來跟你搶著喝,怎麼行?」
傑佛遜的眼眶迅速的盈聚淚水,「毀了……蔚傑……梅瑟希亞再也不是當日的梅瑟希亞了……還有我的公主……她……不、不……我要酒……我要酒!」他突地激動叫吼。
「好,老規矩,」蔚傑也沒拒絕,綻出璀璨如陽的笑容安撫他煩躁的情緒,「記得嗎?比一場西洋劍,誰贏誰就有獎賞,這一次的獎賞就是你要的酒。」
西洋劍?!他消沉的頻搖頭,「不行……我不行……給我酒,蔚傑,你知道除了公主外,我最疼的就是你了。」
「我也愛你,所以你打贏我,我就把酒給你。」
「好好好……就打一場……可是你一定要給我酒。」他幾近乞求的說。
一旁的羅拉淚水早已潰決了,但這一聽,她急忙拭淚,要女兒幫她一起扶著難得清醒的丈夫到練劍室。
勉強的穿上裝備,曾是西洋劍高手的傑佛遜這會別說腳步不穩,連劍也拿不穩,蔚傑則連裝備也沒穿,隨便一挑就將他手中的劍挑開了,但為了酒、為了可以麻痺一切感覺的酒,傑佛遜再撿起劍,搖搖晃晃的又朝蔚傑刺過去,只是劍總是被挑開,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他再也沒力氣,氣喘吁吁的躺在地板上,瞪著天花板,他愈來愈覺得疲累不已……慢慢的,闔眼睡了。
羅拉心疼的為他拿掉面罩,看著曾經深深吸引她的俊臉此際佈滿疲累的滄桑,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也蹲下身來的蔚傑,感性的道:「謝謝你回來,看到你,我真的覺得傑佛遜有希望了……」
「別這麼說,夫人。」
「去看看夏若琳吧,我認為她也很需要你。」
他點點頭,轉身走到無言的看著傑佛遜的老爵爺面前,他的眸中有著太多的無力感,令人看了更難過。
他蹲下身,與坐在輪椅上的他視線平行,笑問:「腳怎麼了?」
費茲搖頭苦笑,「老了,動不了了。」
「那就是對它太好了,明兒我帶它到湖邊去跑一跑,再不聽話,就帶它去攀巖,一定讓它不敢再耍脾氣。」
聞言,他露出了這段苦日子來的第一個真正愉悅的笑容,「我覺得它們在發抖了,看來你的威脅有效。」
蔚凡看著兒子,眸中有著難掩的壓抑笑意,對於蔚傑他這個當父親的真的很自豪,他總是散發著溫暖的光,照亮身邊的每一個人。
「爸--」蔚傑抬頭看著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