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拔下—根頭髮交給齊異。
齊異接過頭髮,先以刀切斷,再放在石缽中搗磨,然後加入一些清水,最後再將混合好的毒液滴少許在花上,花隨即枯萎,變得殘破不堪。
「看來你頭髮的毒性比呼出的氣息還強。」齊異再次動筆,將試驗的過程一一記下。接著,他又提出要求,「你能不能割破指頭滴些血?一點點就行了,我想再試試你血中的毒性。」
羅剎皺起眉,感到啼笑皆非,「怎麼?難道你想將我砍成一塊塊,逐步試驗毒性的強弱嗎?」
「能這樣當然最好!」齊異想也不想地便脫口而出。
「你這是什麼話!」他臉色—變。
依齊異對毒物的狂熱程度,難保哪天不會真將自己給剁了研究,若他真為了齊異的研究而死,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齊異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一雙眼眨啊眨的,十分尷尬,他連聲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羅剎冷哼—聲,餘怒未消。
「不是有意?我看你根本是居心不良,早行預謀!」
齊異著急地拉拉他的衣袖,咬著唇,軟聲央求:「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你不要生氣,我給你賠罪了。」
那道歉的模樣竟如女子般嬌憨可愛,羅剎心中一動,胸口那莫各的情潮再起。
他臉色泛紅,急忙撇開臉,甩掉齊異的拉扯,狼狽地咳了兩聲,藉以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
「算了,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沒心情再陪你胡鬧下去。」
齊異擔心地問:「你不生我的氣了?」
「我沒那麼小心眼。我想回鬼門一趟,你不是說過要替我駕車,還不快些去準備。」他搖搖頭,暗暗歎了口氣。原本他是生齊異的氣,可這會兒,他生的卻是自己的氣。
「好,我這就去,你等等,馬上就好。」齊異此時豈敢違逆他的意思,趕緊起身去準備。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個未解的疑問。
方纔……他好像看到羅剎臉紅,是看錯了嗎?
不可能吧,自己一直注意著他的神色,應該是不會看錯。既然沒有看錯,那羅剎又是為何臉紅呢?
該不會……是為了自己吧?
想到這個可能,臉紅的變成齊異了,他連忙搖搖頭,拍拍發熱的臉頰,想趕走腦中的胡思亂想。
不可能的!
冷漠的羅剎從來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怎麼可能會在意起他……所以,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對,只是看錯而已,別再多想了!
第六章
夜色深沉,天地間萬籟無聲。
荒僻的原野上,一輛黑色馬車快迅地行進著,駕車者一身白衫,相貌俊俏,正是齊異;而坐在車內的,自然是羅剎了,他臉上已重新戴回面紗。
今晚好不容易能重回鬼門,他臉上卻沒有半絲喜色,儘管他在那兒生長了十多年,可是那裡……實在不是個會令人高興的地方……
鬼門……充滿了仇恨、怨毒、痛苦與悲傷,能在那兒生活的只有鬼,不為人世間所接受的鬼……像他一樣的鬼……
羅剎輕輕拉開車簾,見到遠方那座茂密的樹林後,臉色更沉了。其實他並不想回去,可又不能不回去,畢竟,鬼……只能生存在鬼門之中,那裡是他唯一的歸處。
他悄悄歎息,「你停車吧,接下來我用走的就行了。」
齊異依言停下馬車。
羅剎下車後,低聲吩咐:「你在這兒等我。」
若是以往,他絕不會讓駕車的車伕靠樹林這麼近,而是在兩里外便讓他們停車,直到望見他們離開,才自行走人樹林中。
可是,今日替他駕車的不是旁人,而是齊異。
他知道自己可以信賴齊異。或許是因為對齊異而言,他是不是鬼門的護法並不重要,鬼門的存在也不重要,他只對自己體內的毒有興趣,不會對鬼門造成傷害。
「嗯。」齊異也不多問,神色帶著些許深思。
並不是不好奇羅剎生長的鬼門是什麼模樣,可他很清楚羅剎行事低調,不喜歡多談自己的身世,所以也不便多問。
羅剎挑眉輕問:「你不問我要你等多久?」
「等多久都無所謂,只要能等到你便成了。」齊異直視著他,目光十分認真,「我等得到你吧?」
他沉聲道:「嗯,我從不食言。記著,你絕不能靠近那座樹林,否則立刻會被鬼門的人發現……為了安全起兒,你就待在這兒等我。」
若是稍有閃失,齊異鐵定會與鬼門產生衝突,這是他最擔心、也最不樂意見到的,所以才會再三可嚀。
「我明白,我會在這兒等你,你安心進去吧。」齊異感受到他言語中的關懷之意,心小微微一動,陣陣暖流竄過。
羅剎不再多言,轉身直往樹林而去,他腳步輕快、迅捷,猶知疾風閃電,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齊異怔怔望苦,神色悵然,若行所失,心中……空蕩蕩的,似乎少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這些日子羅剎都和他在一塊兒,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羅剎身上,將他當成了生活的重心。
此刻,在這茫茫天地間,吹苦這冷冷的夜風,自己竟感到了寂寞……
只因為,羅剎不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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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中悄無聲響,連半聲蟲鳴也無,愈發顯得氣氛詭譎凝重。
羅剎熟練地左拐右繞,快步走至樹林深處,那兒矗立著一棵高聳入雲的巨木。
他伸出手,在巨木下方左右輕按數下,頃刻間,巨木內發出轟隆巨響,主幹從中間往左右分開,緩緩移出一道人口,大小僅能容一人進出。
原來,此處正是進入鬼門的暗道之一,設計得極為高明、隱密,若非鬼門之鬼,根本不會知道機關開啟之法,更無法發覺這暗道所在。
羅剎走人暗道後,入口立即關起,從外頭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跡。
暗道長不見底,四周點著無數燈火,亮如白畫,卻是靜寂無聲,羅剎緩緩前進,步伐沉重。
走到暗道盡頭,是一座偌大的廳堂,裡頭站著數名大漢,身形精壯,面無表情,一見到羅剎,便傾身行禮,隨即悄然無聲地退了下去。
不多時,四名老者接連進入廳內,其中一名金袍老者急道:「羅剎,你怎麼這麼遲才回來?」
另一名銀袍老者神色祥和,溫聲問著:「是不是路上遇上了什麼阻礙?你有沒有受傷哪?執行任務時還是得小心些。」
褐袍老者笑瞇咪的,「不會的,三名護法中,就屬羅剎辦事最為小心謹慎,你們瞧他不是挺好的。」
灰袍老者面容嚴酷,冷冷道:「下次回來可得快些,否則拖延太久,便是犯了門規,到時我一樣會治你的罪!」
這幾名老者便是鬼門中金、銀、銅、鐵四位長老,他們在鬼門中的勢力極大,負責維持鬼門的門規。
四位長老性格各異,說起話來卻老愛搶在一塊兒,誰也不讓誰。
羅剎深吸了口氣,緩緩道:「羅剎明白,只是段家出重金捉拿刺客,為求謹慎,所以繞道而行,才會費了些時日,讓長老們擔心了。」他沒有說出真柏。若是讓長老們知道他這些日子都與齊異在一起,不只他會受罰,連齊異也會受到牽連。
「你也會有讓長老擔心的時候?這倒奇了。」 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自簾幕後傳來,人雖未至,笑聲已先到。
一名身著青衫的美麗女子緩步踏入廳內,她雙眉彎彎,生得一雙含媚杏眼,俏面帶笑,兩頰有著迷人的深深酒渦,別有一番嫵媚風情。
羅剎彎身行禮,「羅剎拜見鬼王。」
原來令武林中人敬如神、畏如魔的鬼門鬼王,竟是個年約二十的嬌俏女子,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沒人會相信。
鬼王微笑,「辛苦你了,到現在段家仍不知道是誰殺了段英武,如今武林中出現不少傳言,當然也有提到鬼門,不過全是些沒有根據的消息,我鬼門依然保持著神秘,武林中人也仍對鬼門畏懼不已,這樣就夠了。」
她對著四名長老笑逆:「長老們,別老這麼愛教訓人,羅剎辛辛苦苦完成了任務,應該給他些鼓勵才是,還不快將那『好消息』說給他聽。」
「鬼王的意思是?」羅剎有些心驚,他對鬼王的性情知之甚深,別看她表面上笑意盈盈,其實一肚子鬼主意。
銅長老大笑,「羅剎,我們已經決定在你和夜叉當中挑出一人,作為鬼王的未來夫婿,這可是天大的殊榮呢。」
羅剎又是一驚,背上冷汗涔涔,可儘管心中驚疑不定,臉上卻不敢流露出半分心思,勉強笑道:「是,銅長老說得是,這的確屬下的殊榮。」
「說得好。」鬼王噗哧一笑,杏眸閃過一抹詭意。「你和夜叉都是鬼門中一等一的人才,年少英俊不說,武功也好,頭腦又聰明,能與你們其中—人結為夫妻,我好開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