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番話讓四位長老聽得是眉開眼笑,連性情冷酷的鐵長老也露出笑意,只有羅剎面色蒼白,背上的冷汗愈流愈急。
只可惜,長老們開心不到片刻,鬼王話鋒立轉,輕歎道:「不過,我體質過於冷寒,還不適合成親生子,所以親事得再延後。而且,你和夜叉都那麼優秀,讓我好難抉擇,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呢。」
「當然是選夜叉!」
「當然是選羅剎!」
金長老與銀長老同時搶道,可屬意的人選卻恰恰相反。也難怪他們意見相左,因為金長老是夜叉的師父,而羅剎卻是銀長老的愛徒,兩位長老難免心存偏私,想為自個兒的徒弟美言幾句。
兩老一柔、一剛,早已互相看不順眼,如今更是火上加油,立時吵了起來。
「你那夜叉有什麼好!當年犯了門規,居然帶了個天殺的丫頭在身旁,如今那丫頭生得亭亭玉立,兩人又成天混在一塊兒,誰知道在搞些什麼引我鬼門可是一夫一妻制,鬼王夫婿可得對鬼王忠貞不二,你那夜叉第一個就不合格!」
「你說什麼!我們夜叉好得很,他和那丫頭是師徒關係,才沒有什麼曖昧!倒是你那羅剎才古怪,一個男人生得那麼美做什麼,渾身又都是毒,若是不小心毒害了鬼王,你來負責嗎?」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另外兩老則杵在一旁看好戲,誰也不願蹚這淌渾水。
羅剎靜立一旁,在聽到金長老指責的話語時,隱於面紗下的唇勾出一抹苦笑。
金長老說得對,他根本不可能有成家立業的一日,自己身上懷的劇毒根本讓人無法接近,而他也不奢求有人能相伴一世,只盼能住鬼門中靜靜了卻殘生……
「你們兩老說得都對。」鬼王微微一笑,看似溫和,實則詭邪。「正因為他倆各有優缺點,真的教我好難選擇。我看,再多給我—些時間,讓我仔細想想好了。」
時間愈多愈好,只要有時間,她就能完成自己策劃多年的計畫,到時,誰都無法再控制她!
鬼王這番話,讓金長老與銀長老瞬間安靜下來。
鐵長老皺眉道:「可你早已年滿二十,按門規是該成親了……」
「可我的身子尚未準備好,而夫婿人選也未確定,婚事當然得延,難不成要找同時嫁給兩個人嗎?」鬼王巧笑嫣然,話卻說得極為犀利,讓長老們啞口無言,難以反駁。
羅剎望著鬼王那從容不迫的笑容,心下瞭然,明白鬼王與自己一樣並不想成親,所以才會藉故推托。
如此看來,他也用不著擔心了。
他緊繃的心猛然放鬆,掠過一絲釋然與欣喜,就在同時,他腦中瞬間閃過一張俊俏秀雅的面孔,不是別人,正是齊異那與他朝夕柏對、日益熟稔的面孔。
是了,並不是沒有人能陪著他,這些日子裡,齊異不是一直陪著自己嗎?而且,和齊異在一起時,他覺得很自在……
一想到齊異,他的心便隱隱約約地緊縮起來,並不難受,也不是痛苦,而是某種奇異而難以形容的甜蜜。
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如今,竟對一個比自己小上數歲、而且還是同性的人產生這種異樣的感受。
他究竟是怎麼了?
不管齊異穿起女裝有多好看,也不管齊異對他有多好,兩人終究是不可能的,他……不能、也不該對齊異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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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走出樹林時,天色已亮,白茫茫的晨霧仍未敵去,霧氣染得他的衣衫微濕,卻絲毫感受不到半點冷意,因為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
他想見齊異,好想、好想,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想見齊異,只知道這樣的心情愈來愈無法克制。
「你回來了!」守候已久的齊異一見到他,喜形於色。
「讓你久等了,我們走吧。」他深望著齊異,心緒複雜,縱使心中行千言萬語,卻無法言明。
此時,他很慶幸自己戴著面紗,不會讓齊異瞧見他尷尬的神色。
他什麼都不能多說,更不能表現出這份驚世駭俗的特殊情感,因為,齊異不僅對他無心,更與他同為男性,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他的,何況,他身為鬼門之鬼,早與情愛絕緣,加上他身懷劇毒,根本無法與任何人在—起……
這份感情,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
「嗯。」齊異不知他心思百轉干回,只一心歡喜著他依約回來。
等他坐人馬車內,齊異一扯韁繩,馬兒便嘶鳴揚蹄,迅速前行。
一路上,羅剎絕口不提在鬼門中發生了何事,齊異也不開口詢問,兩人靜靜地上路,再次回到谷中。
直到進入木屋內,羅剎才開門:「我有新的任務。」
齊異神色不變,問道:「有時限嗎?」
「三個月內要完成。」羅剎眉目低斂,語氣緩和,卻藏著某種壓抑的情感。
他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可能……是他害怕齊異會發現自己亟欲隱藏的情意——一份永遠不容於世俗的情意,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份永遠不會為齊異所接受的情意。
「地點呢?」齊異雖注意到他的異樣,卻以為那是由於他剛從鬼門回來的緣故。
「京城。」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羅剎凝視苦他平靜的面容,深思地問道:「你不問我去京城效什麼?是不是去執行殺人的任務?」
「我一向不干涉與自己無關的事,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執行任務時,我是不能干涉的。」齊異說得理所當然,毫無遲疑。
其實,他不是不好奇,而是約定就是約定,不能違背。若是多問,怕又會惹得羅剎不悅,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
「果然是這樣……你始終只想著我體內的毒……」羅剎的話聲轉低,近似自言自語,又像是無奈歎息。齊異對他的興趣,果然只在於研究他身上的毒。
齊異沒聽清楚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問道:「什麼?」
他搖搖頭,「沒什麼。我們明天便出發,行嗎?」
「可以。」齊異想了想,又擔心地問:「對了,你這次的任務需不需要我幫忙?要是需要,你儘管開口,我一定幫你。」
羅剎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道:「到時候再說吧。」
他沒有立刻拒絕,這讓齊異有些訝異,卻也十分高興,笑瞇瞇地說:「好。」
不知不覺中,他們兩人的關係好像起了些訐微妙的變化,似乎……羅剎與他之間的距離,正一步步縮短之中。
這樣的變化,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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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時分,此時雖是深夜,京城中卻十分喧鬧,數十名捕快散佈四處,為的是緝拿毒殺了當朝高官——禮部尚書方伯恩的刺客。
這名刺客行蹤詭秘,潛入尚書府行兇時悄無聲響,若非尚書夫人正巧至書房,也不會撞見尚書倒地身亡,而刺客雖立時逃逸,可尚書夫人的驚呼已引來府中家僕,立刻展開追捕行動。
方尚書位高權重,消息一傳出,整泅京城衙門的捕快盡數出動,全力圖捕這名刺客。
本來,他們一度追上刺客,並以弓箭將刺客射傷,可惜那刺客的輕功太好,仍讓他逃脫了。而最令他們慚愧的是,他們甚至連刺客的面貌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刺客一身黑衣,面罩黑紗,其餘皆茫然無頭緒。
正當衙門捕快如無頭蒼蠅四處搜捕刺客時,刺客已逃至京城的另一端。
而這各神秘的刺客,正是鬼門羅剎。
羅剎逃過捕快們的追捕,竄入一處偏僻巷弄,見四下無人,這才閃進一間老舊的房舍內。這兒是他與齊異暫時安身的地方,他執行任務時,齊異便留在這裡等候。
見羅剎踏進房中,齊異總算鬆了口氣,起身迎上前,「你終於回來了,怎麼去那麼久?我好擔心你……」
話尚未說完,便眼尖地瞧見羅剎按著肩膀,面無血色,似是受了傷,不由得大驚失色,急問:「你怎麼了?受傷了嗎?快坐下來,讓我替你瞧瞧。」
羅剎見他情真意切,的確對自己關懷備至,心中一暖,溫聲道:「京城的衙門捕快訓練精良,要甩脫他們實非易事,我方才一時閃躲不及,肩頭中了一記暗箭。」
「來,你先坐到床上,讓我仔細察看你的傷勢。」齊異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地便扶著羅剎往床榻走去,由於一心惦念著羅剎的傷勢,完全忘了他不喜旁人接近的忌諱。
羅剎也不掙扎,怔怔望著齊異擔憂的臉色,目光柔和,藏著某種說不出的情愫。
齊異扶著他在床畔坐下,接著便急急脫下他上身的衣物。
羅剎見狀,只是微微皺眉,略感尷尬,卻也沒出口制止,因為他知道齊異是一片好意,所以才放心地任由他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