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些困難,可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揚揚擱下左手的毛筆。「春蕾姨這麼疼我,我想我娘到時謝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罵你呢?」
「提到銀狼,我擔心它野性未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出來傷人。」
「好可怕,我再也不敢亂吃包子了。」
「銀狼會咬你和吃包子沒有絕對的千系,亮叔叔和晶晶姨的包子這麼好吃,你不只要吃,還得多吃。」她微笑道。
「我娘見我沒了手掌會不會嫌我、不認我?」他焦慮地問。
春蕾趕緊安撫他:「不會的,你娘只會心疼你,怎會不認你。」
「真的嗎?那我要更努力的練字,把字練奸讓娘更疼我。」揚揚說著又耍拿筆沾墨。
「今天既非初一又非十五,你不在誧子裡掙錢,留在這裡陪揚揚練字啊?」司馬浪殺風景的出現。
「司馬叔叔,春蕾姨要替我把娘找回來,我就快要有娘了。」揚揚喜出望外地道。
司馬浪蹙眉靦了春蕾一眼,眸光裡淨是指責。
「你娘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揚揚不喜歡和司馬叔叔住在一起嗎?」
揚揚低著頭,可憐兮兮地道:「我喜歡住在這裡,也喜歡司馬叔叔,但是如果娘也能和我住在一起,我會更乖、更聽話、更認真讀書。」
「揚揚,人不能太貪心,不可能什麼願望都能實現。」
「為什麼?」揚揚有些不服氣。
「以後你會明白。」司馬浪正色道。
揚揚快哭出來了。「春蕾姨,我好想我娘……」
司馬浪朝春蕾喃語:「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不認為自己有錯。」希望人家母子相認也是一番好意,他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十分不公平。
「你沒錯,難道是我的錯嗎?」他吼她。
揚揚傷心地哭了起來。「我要娘……我要娘……」
春蕾擁揚揚入懷,撫慰著他:「別哭了,春蕾姨一定會把你娘給找來。」
「你能不能管管你的舌頭?」他想把她搖醒,淑菁根本不要揚揚。當年若有一絲希望,揚揚現下不會在這裡。
「你沒看見揚揚哭得這麼傷心嗎?」
「你老愛同我唱反調,這對揚揚沒有半點好處。」
說完話,他一臉慍怒地離去。
她從沒見過這麼愛生氣的人,動不動就對她擺臭臉。
「司馬叔叔也不知道你娘在哪裡,不過我發誓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你娘。」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她決定死馬當活馬醫,或許施敏會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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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春蕾陪著施敏在彩蝶苑裡用早膳,施敏心情仍舊低落,吃得不多。
「你太死心眼了。」春蕾說。
施敏淡然道:「死心眼不好嗎?」
「過分死心眼會要人命的,像你現在,全蓮花一死,你這個還不是他未亡人的人就瘦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教倪公子心疼極了。」
「我本不想獨活於世上,蓮花一死就想跟著他去的。」她失神道。
「死後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全蓮花忘了今生事,你也忘了今生事,死有何益?」
「不會的,蓮花不會忘了我。」她癡心地說。
「沒有不可能的事,全蓮花只會在今生記得你的美好,來生遙不可期,你還是快些放下吧!」
施敏不接受舂蕾的說法。「蓮花很愛我,他說過要和我仿七世夫妻。」
「人有誓言、有夢想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我很羨慕你和全蓮花之間生死不渝的愛情,可是人死不能復生,若全蓮花死後有知,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為自己活著,不是嗎?」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話?」
春蕾微笑。「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這麼說好像她很現實似的。
「我認識的人不見得比你多。」
「你一定認識她,揚揚的生母,一個叫淑菁的女人。」
施敏喃語:「淑菁?」
「是的,她已經出家為尼,把初生幼兒丟給老母,大少爺將她形容得很不堪,可我不相信她真是那樣的人。」
「你說的淑菁姓章對不?章淑菁,愛上不能愛的男人,我記得她的下場很慘,她愛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殺了。」
倪驪期也是這麼說的,應該就是她了!
「你知不知道揚揚的生父是誰?」
施敏欲言又止。
春蕾見她就要鬆口,乘勝追擊地問道:「這對揚揚而言很重要,那孩子有權利知道一切。」
「據我所知是個渾身骯髒的叫花子。」
「什麼?叫花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點點頭。「我也是後來聽浪爺說的。」
「她怎麼會找個叫花子呢?」這實在太詭異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章淑菁也是個可悲的女人,像我一樣,不能與相愛的人長相廝守。」
「大少爺真沒有同情心。」春蕾惡狠狠地道。
「章淑菁拋下孩子長伴青燈古佛,看來是因為孩子的親爹是個叫花子。」
「如今那個叫花子呢?」
「不知去向,浪爺曾找過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就是找不著人,所以揚揚才會跟著姥姥生活。」
「揚揚實在太可憐了。」
「他也很幸運,遇上浪爺這麼好的人。」
「我想替揚揚找他娘章淑菁。」有了姓氏,應該不難找人才是。
「你要三思啊!」施敏由衷地道。
「為何你們沒人支持我?」
施敏客觀地道:「因為將快癒合的傷口撕裂是很疼的,你要做那個撕開她舊傷口的人嗎?」
「也許我可以讓淑菁和揚揚母子團圓。」
施敏並不這麼認為,她是個唱戲的,唱過人生百態,由戲中別人的角色裡,她看清世事,對於人性略有瞭解,所以她提出了她的忠告:「如果章淑菁根本不想認和叫花子生下的揚揚,你該怎麼仿?」
「頂多回到原點。」
「痛苦卻會更深。」施敏柔聲道。
春蕾咬了咬下唇,很是矛盾。「你們好悲觀。」
「難道你不作如是想?」
「能斷念出家,我自然相信她的決心,要她還俗恐不是件易事;但如果能讓揚揚每年見生母一次,我相信這於揚揚、於章淑菁都是件美事。」
「你可以試試看,但我真的不敢往太好的方向想。」
「章淑菁在哪兒落的發?」至少這個她得知道。
施敏歎了一口氣。「五台山清心庵。」
第八章
銀宇笙寒調正長,水紋簟冷畫屏涼。
玉腕重金扼臂,淡梳妝。
幾度試香纖手暖,一回嘗酒絳唇光。
佯弄紅絲繩拂子,打檀郎。
唐 和凝 山花子
「你同意讓她去五台山?」倪釀期不敢相信地看著司馬浪。
「她就是那樣的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萬一路上有什麼危險呢?你就對她這麼放心?」
司馬浪嗤笑一聲。「哪裡是對她有信心,我也很無奈啊,施敏全告訴她了。」
「揚揚的生父到底是不是你?」倪驤期問。
他大笑。「連施敏都知道揚揚的生父是丐幫的人,你居然還懷疑我?」
「丐幫的人?」他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向揚揚解釋。」可惜他的用意和苦處,春蕾並不能感同身受。
「你瞞住揚揚是對的。」至少他未成年前,這不宜公開。
「淑菁因此不想要揚揚,你說淑菁會是個多麼好的女人?她自己造成的錯誤,卻要孩子去承擔,我不能認同,所以一直不准你們提認親的事。」
「原來是這麼著。既然如此,你還讓春蕾上五台山?」
「她不親眼目睹,不會罷休的。」他豁出去了,如果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他也只好等著收拾爛攤子。
「為何不乾脆派人上五台山,軟硬兼施地把淑菁請到蘇州,有怨的解怨,有情的化情?」
司馬浪長吁了一口氣。「我不是沒想過這麼做,可誰有如此大的能耐勸得動她?」
「我去吧!淑苦認識我,由我出面,成功的可能性會大些。」
「我以為你會希望待在施敏身邊,近水樓台先得月?」司馬浪有些意外。
「施敏還沒完全走出傷痛,我想給她多一點時間沉澱,而且我也想通了,除非她能愛我,否則我不想活在全蓮花的陰影之下。」
司馬浪拍了拍他的肩頭。「你成熟多了。」
「人不能停在舊記憶裡,你把施敏接來蘇州,我很感激你,可我和她之間的事並非住在隔房就能解決的,我願意等待,直到她能完全屬於我為止。」
「倘使淑菁不肯來蘇州,你也不需太勉強她,揚揚那裡我會安撫,他一向聽我的話。」
要不是春蕾吹皺一池春水,事情也不至於會弄到這般田地,偏偏那女人又罵不得,一張嘴利得很,說她兩句她頂十句,弄得他頭皮發麻。
「我會斟酌,淑菁的個性我遺瞭解幾分,她也是個死心眼的人,這些年吃了不少苦、走了不少坎坷路。她也真糊塗,要生孩子也不能胡亂找個叫花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