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和白髮仙翁是什麼關係?
「啊——」這一次的叫聲卻是淒切的碎音,還夾著醇柔。
那是——女子才有的聲音!
冷霄怔住了!
「啊——」又換成渾厚的激吼聲,似乎欲一鼓作氣的吼出全身所不能承受的痛。
冷霄立刻拾起瓷瓶,將恩師給的解藥往腹中一送,全身霍地感到輕鬆不少。
他旋即站了起來,直搗內室,那男女交錯的聲響就更加鮮明瞭。
「你還好嗎?」
「你——你——」梅絕色隔著淡紫色床幔嬌嗔的輕斥,更加深冷霄掀簾的渴望。
「出——去!」傲然的命令這時又有著男性的低沉。
「我不走!」他倏地掀開紫色床幔——登時驚喘地問:「你——是誰?」
他臉了她一眼,那如假包換的女體,纖弱的身影在黑暗中猶如一抹飄蕩的遊魂,單薄地彷彿一眨眼便會消失無蹤;過分纖弱的柳腰,仿似一折就斷;因痛苦折磨而冒出的珠汗,像一粒粒晶瑩的珍珠沾在她的臉龐,更是意人愛憐。
尤其那頭披洩於枕間的烏黑秀髮,隱隱約約遮住低陷的鎖骨,再延至胸前意想不到的微賁,輕盈卻又妖媚,宛若天降神女,冷霄看傻了。
他從沒有想過竟有女人可以和他妹妹冷瑤一般絕美!
他的心隅頓時為她燃燒。
「你——看夠了沒!」她突然好恨!明明不希望他看到這一幕,沒想到門口的軟香散沒弄傷他。冷霄看著她那張絕麗容顏,卻有著男子聲音,皺起疑惑的眉頭,「你?」
梅絕色憑著一股傲氣,將兩手水袖給倦了起來,「還有這裡!索性讓你一次看個夠。」
冷霄睇著那雙似象牙雕琢出來的美臂,如雪皓腕微帶一點暈紅。可是……可是在這雙藕臂上,竟長滿了男人才會有的粗黑汗毛!
「為什麼?」他惋惜的問道,卻瞥見床邊的白色長髮與長鬍鬚,再次心悸!「白髮仙翁真的是你?」「很失望吧?」她不正面回答他,「你——你可以走了,反正你的毒我已解清了。」
「我不能在這時候離開你!」看著她強抑的淚水,心窩宛如被利刃直劃而過。
「滾!」她不要他的同情,也不要他可憐。
「別倔強了!」他壓住她強行爬起的身子。「你以為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走到門口?」
「不用你管!」她不領情。
「我偏要管!」比倔強有誰更甚於他?!
「你——簡直無賴!」
「對!我是無賴,你是騙子!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誰也別說誰。現在你得告訴我該怎麼幫你,才能使你好過些?」嘲諷中仍有他的關心。
「我——我——不用你幫!」她依舊執拗。
「你再不說,我就用我的方法幫你!」他邪挑地笑著。
「無恥!」
「你知道我會用什麼方法?」
「我怎麼知道?」
「那怎麼罵我無恥?我又沒像你一樣脫光我衣服,我只是要抱你下山求醫。」他說得似假還真。「現下還有誰的醫術比我更高明?!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那不就結了!說吧,我該怎麼幫你?」他得意的笑了,多日的郁氣似乎在此刻煙消雲散。
這小丫頭整了他一個月,只要她病好了,就看他怎麼回報她了。
「抱我。」她無可奈何地說。
「樂意之至。」這回,冷霄笑的更得意了,一個彎身便將她抱個滿懷。
果然,她纖瘦如羽,如他所推測的。
「不要亂碰!」她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麼抱著,心兒宛如脫兔跳個不停。為了怕他看出她的窘態,索性將臉頰埋進他的胸前。
抱著她的冷霄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他僅是抱著她,就有無數熱流往下躥,燥熱難掩,他只能一再以深呼吸控制自己的心緒。
「我——我很重嗎?」她當然聽見他如戰鼓的心跳聲,卻不明所以。
「是!所以麻煩你千萬別亂動!」他嚴肅地警告著。
「帶我去木屋後方的龍潭——」她的頭又埋進他的胸前,似乎在那裡找到歸屬感。
「你——為什麼會得這個——」他欲言又止。
「怪病是嗎?」她抬起頭怒吼了起來,「我也不知道!你以為我願意像個陰陽人隨時擔心被人當成怪物?!」
「別氣了!安靜地躺在我懷裡,等到了龍潭我再叫醒你。」他溫柔地說。
抱著她纖弱的身子,想著她粉頸上那不協調的男性喉結、手臂上粗黑的寒毛,他在心中暗誓,一定要醫好她!一定要!
也許他該帶她回山莊,等師父回來,看看他老人家有什麼辦法可想!
走著走著,龍潭已到,他輕輕地將她面向自己,極為溫柔地撫摸著她微凸的喉結,繼而又轉向粉臂,仔細地梳著黑絨絨的毛髮。
老天,他該怎麼幫她?
擰心的痛和著愛憐逐漸在心中越升越高……
第六章
冷霄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梅絕色帶到茅屋後方不遠的龍潭,只見四周遍植各類珍貴的奇花異草,掩映著靜謐的潭水。
「就在這裡——放我下來。」她低聲地說道,頓時好恨自己粗啞的聲音。
「到了嗎?」他只聽見潺潺水聲,卻看不見潭面在何處。
「我已經可以自己走進去了。」她不安地扭動身子,不想再有求於他。
「不行,你還很虛弱,我就好人作到底,送佛送上天,龍潭到底在哪兒?」他稍加使勁兒,就將她重新定在自己的胸前。
「你——」她有些感動,也有些無奈。
「彆拗了,聽我這一次吧。」他倒是好聲好氣地說服她。
「這裡是以五行八卦排列的;師父擔心他不在時,我——」
「可能被人欺負,對吧?」他代她將話作了總結,「你到底要冒充白髮仙翁到何時?」
「你很失望我不是他老人家?」她睇著變化萬千又寫著關愛的眼神,忽然很在意他的想法。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先告訴我怎麼入潭,等你好些,我們再來討論。」他突然不知該怎麼回答。對於她不是白髮仙翁是該失望,還是……
思緒紊亂有如弄擰的毛線團,很難解開;但他卻訝然發現,自己很慶幸能有這一趟魔鬼谷之行。
因為……能夠認識她!
聽她笑、聽她怒、聽她使喚,甚至被整昏,都成了最美的記憶。
最讓他震撼的,該是得知她是女子的那一刻!
也許是命、是運,將他們繫在這山谷之中吧。
恩師若知道一向將女人視為調劑品的他,竟為了眼下這個嬌小人兒折服,不知會有何反應?
「冷——霄,我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她喘著氣問。
「什麼?」他幽幽回神。
「你經常這麼心不在焉嗎?」她故意挖苦他。
「看來你的精神已恢復不少,會罵人了。」他笑了。
「我還會打人。」她果然以那柔若無骨的右手,捶著他厚如銅牆的胸膛。
「不夠力。等你力氣回復時,我讓冷情教你幾手。」俊美如畫的五官似乎都洋溢著笑。
「誰要學武功!」又是冷情!提那個女人幹什麼!絕美的麗顏登時射出一股沸騰的熱焰。
「學武是話了防身,你一個女孩家總得學點保護自己的本領。」他很認真地說,也許將來他可以教她……
「如果真要學,我、我……寧願冷卓教。」奪目容姿淨是挑釁。
「不行!」認真的神情蠻堅決。
「為什麼?」晶亮的眼閃著疑問。
「他是男人,為了你的清譽——」話未盡,已被她搶白。
「你也是男人,那為什麼……為什麼還抱著我!我的清譽早被你毀了!」詭詐的表情,全是陷阱。她可以說是在山裡長大的,自然沒將這些禮教放在眼裡,這麼刁難地,只不過是想知道他對自己,是不是也有那麼點……什麼的吧。
「那我的身子,你不也瞧過。」他圓滑地轉個彎應對。
「那是醫患之間,而非男女之別。」她義正辭嚴地反駁。
「這不就結了。你現在也是病患,而非女人。」
女人?!
這兩個字有如繞人頸項的靈蛇,一口咬住她的死穴,讓她既驚慌又憤怒。
然而,驕傲的天性讓之前的故作輕鬆,全部凍結在嘴角。
「前進三步,後退一步,左三,右二,就到龍潭了。你最好記清楚先後順序,待會兒我療傷時,麻煩你先退出去。」儘管她語調冷淡,心口卻已因他的話而汩出鮮血……
原來她對他而言,只是「病患」,而非女人!
對!她的確不算是個全然的女人。
冷霄對於她突生的冷淡感到茫然,卻沒忘了移動腳步。果然一眨眼的工夫,亮澄澄的潭面就在眼前。
「好美。」他脫口而出。
「請放我下來,你可以走了。希望你還記得出去的路。」明明是關心,卻說得犀利傷人。
「你到底怎麼了?」他再遲鈍也聽得出來她在生悶氣。
「我要練功了,你走吧。」她仍然冷淡,還準備自己下來。
「別亂扭,我放你下來就是了。」這女人的脾氣,真是說風是風、說雨是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