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以後再說,」滿兒連忙附和。「你們先回去,說不定二姊已經不那麼堅持了,若遺是,我生產過後一定會通知你們,屆時再來討論該如何最好,這樣好不好?」
竹承明遲疑半晌。「好吧,也只有這樣了。不過我們還有點事,暫時還不能回去,這房子可以再借我們住一陣子嗎?」
天哪,這樣還不走?
滿兒差點哭給他們看。「那是沒問題啦,這屋子是小七買來準備成親後再搬進來,一直都沒人住,你們多住段日子也無所謂。不過……」祈求的眼神哀憐地瞅著竹承明。「你們真不打算現在回去?」
竹承明搖頭。「我們……呃,還有事。」
滿兒並沒有追問是什麼事,他們沒有明說就表示不打算讓她知道,既然如此,她問了也只是自討沒趣。話說回來,她也沒興趣知道他們還有什麼事,只擔心他們還要逗留多久,而在這段期間裡,也能像這兩個月般平安度過嗎?
她不覺深深歎了口氣,竹承明正想問她為何歎氣,竹月嬌卻突然插嘴進來。
「三姊夫,你幹嘛騙我們不會武功?」
「我沒騙你們啊!」金祿眨著無辜的眼。「是你們沒問嘛!」
竹月嬌窒了一下。「好,那我現在問,三姊夫你的武功很高對不對?」
金祿莞爾。「小妹,妳對高的定義又是如何?」
竹月嬌再次窒了窒。「那……三姊夫的武功比段大哥高嗎?」
金祿聳聳肩。「我並不知段公子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又如何回答妳?」
竹月嬌張著嘴呆住。
為什麼她每一個問題都會被他反問回來,而且問得她說不出話來?
眼角忽地瞥見有人在偷笑,不禁懊惱地噘起了小嘴,「我知道了,三姊夫的武功一定沒有段大哥那麼高!」她不甘心地說。
「哦?」金祿慢條斯理地刷開折扇搖了起來。「小妹又為何如此斷言?」
「因為你大不了我幾歲!」
話聲剛落,兩聲狂笑先後爆起,笑得竹月嬌滿頭霧水,金祿哀怨地朝那個笑得很沒有格調的女人拋去一眼,慢吞吞地收起折扇,深深歎了口氣。
「小妹以為我幾歲?」
「最多二十五、六歲。」
爆笑聲更囂張。
金祿似怨婦般地抽抽鼻子。「算了,生就這張臉盤兒,我又能如何?人人走眼兒,總沒人看的清清兒,說實話又教人楞神兒,眼瞅著就是沒人信,我看我是沒盼兒了,真是悶兒!」心裡不舒坦,又端起京腔來了。
照樣,對這段舌頭繞來繞去,兒來兒去的抱怨,竹承明五人還是一知半解,好像聽懂了,可又不真懂。
聽不懂活該!
但滿兒與弘普卻愈聽愈是狂笑,笑得金祿表情益發幽怨。
「笑、笑、笑,你們好沒趣兒,隔三岔五就來笑我一回,不理你們,你們就越發蹬鼻子上臉兒了,太閒在了是不?改明兒個你們再笑,我扭臉兒就定,甭吆喝了,我絕不回,看娘子妳還能找誰幫妳!」
但滿兒還是笑,不給他半點面子,還笑到掉眼淚,金祿瞇了瞇眼,忽也揚起曖昧的笑。
「儘管笑吧,娘子,正好讓為夫欣賞妳那小胸脯子,笑得挺兒挺兒的……」
話還沒說完,最猖狂的笑聲霍地中斷,滿兒兩頰通紅地環臂掩胸。
「色鬼,不要臉!」
最後一句就算聽不懂,看滿兒的反應也該懂了,竹月蓮與竹月嬌不約而同也紅了臉,竹承明與陸氏兄弟哭笑不得。
居然當著老丈人的面調侃起妻子來了。
不過這也讓他們知道了金祿心下應該是毫無芥蒂的,他並不記恨前年那碼子事,否則他就不會這般自在,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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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的?」
「不是嗎?」
回城途中,滿兒一路嘮叨個沒完,話題全數繞在他不信任她的問題上打轉,金祿只好噙著討好的笑臉任由她罵。
直至進了內城之後,大概是罵夠了,她終於小小稱讚了他幾句,說幸好他已不在意前年那件事,不然她夾在中間實在很難兩面討好,誰知道金祿劈口便否決了她的稱讚。
「那個女人竟敢傷害娘子妳,我恨不得摘下她的腦袋……」
「不行!」滿兒驚呼。「好歹她是我姊姊呀!」
金祿輕歎。「早知娘子會反對,為夫也只有忍下來了!」
滿兒翻翻白眼。「就知道你這人最會記恨,算了,別再提這事。現在我倒滿想知道他們為何還要留在這裡,很危險不是嗎?」
金祿垂了一下眼,又抬起。「是挺危險。」
滿兒狐疑地掂量他。「你不會知道是什麼事吧?」
金祿移開雙眸。「回去再說。」
不必說,她已經感覺到危險了。滿兒不禁呻吟著直揉太陽穴,心裡罵翻了老天的祖宗十八代。
老天爺為什麼總見不得她過幾天好日子呢?
第十章
腳步一跨過王府的門檻,允祿也回來了,先是嚴肅冷漠的命令弘普去唸書,隨浚換套衣服又要出門了。
「我要進宮一趟。」
「又來了!」滿兒喟歎。「今天會回來嗎?」
「會。」
他是回來了,近三更時,仍在等候他的滿兒立刻迎上前服侍他更衣。
「餓了嗎?」
允祿頷首。
於是服侍他更衣完畢後,滿兒即到外室去把早先備好的茶點端進來,見允祿已然靠在床頭,便先挪了張小几放在床傍,再將茶點放置在几上。
允祿當即掂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並將她拉上床納入懷中。
「先別睡著,待會兒我有話同妳說。」
片刻後,允祿吃下大半茶點,滿兒斟滿杯茶遞給允祿,後者仰杯飲乾又置回小几上,冷凝的眼輕闔,彷彿在歇息,又好像是在沉思。
「滿兒。」
「是,老爺子?」
「妳可曾介意在杭州幫了我?」
滿兒聽得一怔,非常意外他會這麼問,一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這之前,他向來都根深柢固的認定女人出嫁便得從夫,所以她一切都得依著他、幫著他,這種事根本不必問,連想都不必想,是他寵著她,才由著她時不時挑戰他大爺的權威,沒有扔出休書一封順腳把她踢出大門去啃骨頭。
但現在他問了,為什麼?
是了,因為他更瞭解她、更關心她,所以才會問出這種過去絕不會去想到的問題。
他不容許她心裡藏著任何芥蒂。
因為他不僅僅要保護她、寵愛她,還要她心無堊礙的待在他身邊,平靜幸福的做他的妻子。
這男人,儘管表面上陰沉冷漠不變,既冷酷又殘佞,但即使干百年過去,他的情也不會褪色,還會一日比一日更關愛她、體貼她,如同他付出的深情一樣,只增不減。
思量及此,一股熱流驀然湧上鼻頭,酸酸的令人好不難過,滿兒連忙偎上他胸膛,以掩飾自己濕潤的眼眶。
「不,我不介意,我又怎會介意呢?」她感歎道。「也許你是擔心我會夾在兩邊為難,其實這點我早就考慮過了。雖然我是前明公主,而你是大清親王,或者你跟我都可以分得很清楚,但咱們的孩子呢?你又要他們如何去分呢?」
她深渾喟歎。
「不,我不想把自己曾經嘗受過的辛酸苦楚強加在他們身上,也不想逼迫他們做任何選擇,更不想做什麼偉大的女人,可以拋開私情只論大局。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不管是漢人或滿人,嫁給你之後,我只是你的妻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丈夫有困難,妻子幫忙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不介意,因為我想到的……」
明媚的丹鳳眼徐徐揚起,溫柔地對上那雙澄澈幽邃的眸子。
「只有你。」
允祿環住她的手臂力道加重了,兩眼眨也不眨地深深凝視住她,直直望進她心底深處,也讓她有機會窺見他隱藏在冷漠的眼幕下那份比太陽更熾烈的深情。
「不介意?」
「全然不介意!」果斷又堅定的語氣。
允祿輕輕吁出一口氣。「在杭州,我曾經離開過妳數日……」
滿兒眨了眨眼,仰眸。「啊,對了,我問你上哪,你說回京後再告訴我。」
允祿俯視她,眼色深沉。「我去抓魯王的孫子一家人。」
滿兒驚訝地咦了一聲,坐正了。「你去抓人?」
「我下了禁令,不許白慕天離開杭州……」
「等等,讓我猜……」滿兒忙道。「我想過去一定都是白慕天親自去和他們聯絡,要追蹤白慕天可能不太容易,但現在白慕天不能離開杭州了,他只好派手下去通知他們小心一點,所以你的人才能追蹤到他們的下落,然後……」
「我親自去抓人,再把人交給直隸總督送至京城裡來。」允祿慢條斯理地說。
「你不怕白慕天懷疑到你嗎?」
「不會,他會以為是奴僕告的密。」
「難怪你要把人交給直隸總督押到京裡來,如此一來,整件事表面上看起來就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了。那麼我猜……」滿兒臻首微傾。「你是怕我為難,才不肯先告訴我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