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
「去調查那個酒樓女子的身份,先不要打草驚蛇。至於寶華公主那兒,我自然會去燒一把火!」戴仁笑了起來,「他以為自己可以永遠左右逢源嗎?這次我就讓他嘗嘗自食惡果的滋味!」
「戴大人,這樣——好嗎?」劉奇同有點忐忑不安。
在過是意氣之爭,有必要做這麼大的報復行動嗎?他實在怕——事情牽扯到了寶華公主,萬一收拾不了殘局該怎麼辦呢?
「你按我的話做,我保證以後的禮部侍郎缺由你實補——別忘了我爹是兵部尚書,要保你做個禮部侍郎是太簡單了。」戴仁捏緊了拳頭,「只要能夠出這口氣,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從小到大,他都是最好的。爹爹也說過,禮部尚書遲早會是他的囊中物。可現在出現了一個這麼礙眼的傅寒梅,一定會成為他大大的絆腳石。
「這——可是你月底就要成親了,不如待你成親之後再來算計這事兒吧!」劉奇鳳本能想要拖延。
他總覺得這樣不太好,而且太冒險了。
「成樣是一回事;我一定要早日看見那個小子一敗塗地!」戴仁高傲地道:「你去吧,我心裡有譜的。何況成樣是什麼大不了事?我爹娘自然會將一切都處理好,屆時我只要輕輕鬆鬆當個新郎官就行了。」
「可是——」
「快去!究竟是你要成樣還是我要成親?你管這麼多做什麼!」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咆哮起來。
「呃,好——」劉奇鳳嚇了一跳,沒想到他那麼易怒——他有點良心不安,但他還是沒有辦法違抗他的命令。
就當作——是在為前途打算吧!禮部郎中和禮部侍郎比起來實在差太多了——倘若他真的能成為禮部侍郎的話——
戴仁瞇起眼睛,無比得意地笑了,「傅寒梅,沒有人能夠擋住我的路,我會教你死得很難看!」
第八章
深夜,繡娘抱膝坐在床上,怔怔望著窗外明月發呆。
突然,窗外一個高大身影幽幽歎息,她驚悸了一下。
「對不起。」寒梅低語。
她淚如雨下,卻別過頭怎麼也不讓他看見。「你沒有什麼好跟我致歉的。」
「今天在酒樓,你誤會我了。」他急於解釋。
「為什麼要對我解釋?你我非親非故,你能夠和金枝玉葉匹配是件好事,我替你高興都來不及。」她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哽咽,卻依舊強作冷靜。
他懊惱道:「寶華公主只是皇上的貴客,我也是奉了聖命作陪,你千萬不可誤會了。」
繡娘心底還是沒有好過一些;因為見到了美麗的寶華公主,她才驚覺到自己是多麼不自量力——
他的世界對她而言遙不可及,再說——他根本對她無心,他只是想將她當兒寵物般眷疼幾年,待年老色衰——甚至還不需要這麼久,只要他對她厭倦了,她就得面臨失去他的痛苦。
她真的——愛不起他。
「你回去吧!」千言萬語,她都沒有資格對他說,倒還不如什麼都別說了。
「繡娘,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他苦惱痛楚地道:「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意思,繼續留在傅家呢?你讓我覺得——我太壞了,我竟把你逼到必須以洗碗做粗活為生。」
「這是我自願的,沒人逼我。」她嚥下淚水,冷冷地道:「洗碗也好、做苦工也好,總之是靠我的雙手賺錢,我心安理得。」
「如果——」他咬牙,沉沉地道:「如果我答應你,不再提起讓你做我女人的事,你是否願意回傅家繼續做事?」
她一怔,心酸地搖搖頭,「再也回不去了。過去的已經過去,我不能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你還是不原諒我?」他沙啞問。
「我沒有資格跟你談原諒。」她低下頭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繡工,你跟我談原諒,太重了。」
「你恨我嗎?」他突然問。
她微微一震,「不,我不恨你。」
他低喟了,失魂落魄地道:「你一定恨我,否則你不會不肯回來。」
她忍不住掉眼淚,絕望地道:「你究竟還要我怎麼樣?難道真的要我做你的寵物嗎?這樣我會恨死我自己的!我已經夠卑微了,不能夠變得低賤。我雖然沒念過聖賢書,也知道貧賤不能移的道理。」
他震動,「你用了好嚴重的兩個字。」
「低賤嗎?」她怔怔微笑,「如果真的變成了你的寵物,這兩個字就是我最好的腳注了。」
「繡娘,你何苦這樣?男歡女愛世屬平常,你何必一定要把它說得這麼不堪?」他震撼了。
「如果今日我是你的親妹子,你會願意男人這樣待我嗎?」她淒然問。
他想也不想、衝口而出,「那個該死的混蛋會被我打死!」
她點點頭,淚水滾滾而落,再也控制不住狂奔的情緒,「是。我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嗎?還是因為我沒有哥哥可以出來揍你一頓?為什麼你不能愛我?為什麼只肯將我當兒一晌貪歡的對象?為什麼——不能認認真真待我?為什麼只把我當作玩物?」
寒梅被她一連串的為什麼深深敲痛了胸口——前所未有的震驚撼動如浪濤般掀起,狠狠地淹沒了他。
他臉色慘白,難以言喻的愧疚和自責充斥心房,「繡娘,我——」
她驚覺到自己竟然把全盤心事都傾倒出來,小臉漸漸變白了。她迅速背過身去,驚喘地道:「你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你快走!」
「繡娘,你想嫁給我嗎?」他震驚之餘,情難自已地溫柔輕語。
她心狂跳了一下,「你——是什麼意思?」
「你想嫁給我嗎?」他聲柔若水。
他這是——在求親嗎?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你說什麼?」
「如果成親才能得到你,」他有一絲奇異的喜悅和無限的慨然,「那我們就成親吧!」
她的狂喜尚未浮現,就被他語氣中的無奈和退讓打擊得煙消雲散了。
「你的意思是——」她的嘴唇冰涼,聲音發抖。
他還未意識到她的情緒,無奈地微笑,自以為施恩地道:「那我們就成親吧!」
「你為什麼想娶我?」
「這是你要的,不是嗎?你只是要一個名分,要有名分才能得到你,你才不覺得自己如此沒有價值,只是我的玩物。」他認真地道:「我願意給你一個名分,讓你做我的小妾——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
做——小妾?什麼叫做這就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他真心真意地愛她、待她,視她是今生惟一 ——
如果他真愛她,就會保護她、疼惜憐愛她,不會讓她遭遇那樣難堪悲涼的境地。
可是,他竟然發為她只不過是想要個小妾的名分,所以才會如此吊他胃口?在他的心目中,她也不過是這樣的女人?
她的心涼了一大半。
「你走吧!」她意興闌珊,意態淒涼地道:「回去傅府,那是你的世界,而我從來就不想貪圖進入你的世界。」
他透過窗台,深深凝視著她,帶著迷惑和不解;看著她傷心落寞的神情,他好想好想穿窗而過,緊緊擁抱住她。
「繡娘,你難道不想跟我成親嗎?」他迷惘了。
他還未愛上一個人,自然不會知道愛一個人需要多大的熱情和勇氣,也不會知道想愛卻愛不起的心酸。
「繡娘。」他迷茫地看著她。他已經允許了她名分,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難道她想要的是妻子這個名分?可是——他不能有妻,有了妻子就等於一輩子被鎖綁住,再也無法動彈了。
做他的愛妾不好嗎?他必定憐之惜之——
他的自尊心大大受傷了,不由自主傲氣陡起——想他傅寒梅妾室的頭銜不知有多少人爭著要,為什麼她偏偏棄之如敝屣?
難道她以為沒了她,他就活不下去嗎?笑話!如果她以為他會為一個女人神魂顛倒、情難自已的話,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娶她為妻?哼,她倒貪心,什麼都想要全了。
「好,我走。」他冷冷地道:「以後別想我再求你一分一毫!」
他身形一動,倏然消失在黑夜裡。
繡娘的小手緊緊揪著快要撕裂開來的胸口,痛楚喘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痛哭失聲。
走得好——再也不要回頭了。
就這樣斷了吧!從今以後,再也不要有半絲牽扯——
* * *
彷彿賭氣般,寒梅日日都帶著寶華公主到太白居——明知道繡娘又回去了太白居洗碗做粗活。
那一日後,掌櫃雖然聽了繡娘的解釋,讓她再回來工作,但是寒梅私下差人來吩咐過後,他就故意安排她在前頭幫忙拿拿酒抹抹桌子什麼的,做一些清爽點的簡單工作。
不過壞處是,只要傅大人和寶華公主來,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奇怪。
但是——掌櫃縮了縮脖子,就當看不見吧!
有錢人在玩什麼把戲他是不明白,但是照著做就對了。他還想在京城裡繼續開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