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化?又如何轉?」
「當然是光明正大走進去,給他來個化身七十二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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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深處,曲曲折折轉了幾個角,有一間佈置清雅的香閨。
「小惜妹妹,別這樣嘛!」錢可通輕搖折扇,又勸又哄的:「我也是喜歡妳,這才想辦法帶妳出來,別跟著妳那個窮二哥了。瞧瞧這個房間,比你們的小神壇還大,住在這裡快活似神仙,妳也不用去南海成仙當觀音了。」
小惜不看他,也不說話。
錢可通往前一步。「我第一眼見到妳,就喜歡妳了,可惱我娘嫌妳的出身和長短腳。不過沒關係,妳在這裡,我娘管不著,也管不著我爹,這是我爹養小妾的別院,我說好說歹才求我爹讓妳在這兒住下,瞧我為妳花了多少心思啊。」
小惜摸著胸口的八卦香包,仍是默不作聲。
「心疼了嗎?」錢可通自作多情地道:「小惜妹妹,妳知道我的苦心了?」
「不知道。」
「呃?」開口第一句話就來個閉門羹,錢可通懊惱地合起折扇。「為了妳,我讓鬼打,又讓孝女娘娘打,打在我身,難道不疼在妳心嗎?」
「那是你自找的。」小惜還是不看他。
「可恨啊,敬酒不吃吃罰酒。」錢可通扔了折扇,作勢撲上去,色迷迷地笑道:「嘻!咱們來洞房花燭,讓妳嘗點甜頭,妳就不會不睬我了。」
小惜嚇得站起,往房間牆壁靠去。「不要過來!」
「沒辦法啊,小惜妹妹像一塊甜糕,引得我這只蒼蠅愈飛愈近……」
小惜無路可退,眼見錢可通就要貼到她的身子,毫不遲疑,舉起右手,用力咬下指頭。
「哎喲!小惜妹妹,怎麼咬指頭了?」錢可通大呼小叫的。「流血了,不要讓我心疼嘛!對啦,過來讓我瞧瞧……」
小惜伸出手,並不是要讓錢可通看她的傷口,而是飛快地以指頭在他衣裳畫上一道符。
「嘻嘻!在搔我癢嗎?」錢可通低頭一看,笑容僵住,倒退一步。「死道姑!妳弄髒我的衣服了,這……這是什麼?」
「這是制住你氣血脈絡的生死符,如果你敢碰我,我就唸咒要你頭痛!」
「妳……妳別唬我了……」錢可通變了臉色。
「你不信嗎?」小惜雙手合十,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出來:「嗡嘛呢唄咩吽,嗡嘛呢唄咩吽……」
錢可通不知道她在念什麼,只聽得音調翻來覆去,鏗鏘單調,一字一字敲在他腦袋上,再看到身上的血字,那血跡彷彿隨著唸咒聲擴散開來,一點又一點地染紅他的衣服,寫出一個又一個生死符……
「哇啊!」他不由得全身發抖,退到門邊。「妳……妳敢施邪術?!」
小惜雙手合得死緊,仍不斷念道:「嗡嘛呢唄咩吽,嗡嘛呢唄咩吽……」
「別念了!」錢可通大叫一聲,瞪大眼睛道:「妳別想用法術制伏我,我錢可通喜歡的姑娘一定會要到手,妳等著!我再找一個更高明的法師來制妳,教妳乖乖爬上本少爺的床!」
「少爺!少爺!老爺喊你去,有貴客來了!」一個僕人跑來叫人。
「哼!」錢可通踏出門外,碰地用力關上門,落了大鎖,咬牙切齒地道:「諒妳這雙長短腳也跑不到哪裡去!」
小惜仍不斷地念誦六字大明咒,直聽到外頭的腳步聲遠去,這才停聲。
她扶住牆壁,頹然坐倒,驚懼的淚水不斷湧出。
她好怕,真的好怕!沒有二哥在身邊,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記得二哥說過,錢可通怕鬼神,她只好以最粗淺的方法暫時嚇退他。
可她唬人的功夫還不到家,萬一錢可通識破,霸王硬上弓,那她……
她握住胸前的八卦香包,淚珠兒滴滴落下。這是百毒不侵的避邪香包,有了二哥的加持祝禱,這香包一定靈驗,孝女娘娘一定會保佑她平安無事。
二哥啊!想到身繫囹圄的非魚,她的淚水再也無法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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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裊繞,滿室幽香,這是錢家招待上賓之禮。
錢老爺坐在上首位置,身邊一個美妾正在幫他推拿大腿;錢可通則坐在一邊,下面還有十來位丫鬟和家丁,全部望向那位長相奇異的天竺番僧。
他膚色黝黑,看不出年紀,眉毛又粗又濃,像兩隻大掃把,一雙眼睛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大時如銅鈴,小時如細針,臉上長了一大把捲曲濃密的黑鬍子,幾乎遮住半張臉,大光頭點了九個戒疤,一件僧袍也不穿好,就露出結實黝黑的右肩,看得幾個丫鬟臉紅心跳,不時偷偷把目光放在那塊肌肉上。
這個「天竺僧」不是別人,正是非魚喬裝而成。
錢老爺開口問道:「高僧遠道而來,還未請教大名。」
「貧僧叫做阿羅多婆羅優娑婆呵咕嚕吐血波羅蜜摩訶嚕嚕吽有愚。」
「嗄?!」
「這番名太長了,簡稱一聲『有愚』,『有』名無實,大智若『愚』也。」
錢老爺推開美妾,正襟危坐道:「錢某久仰大名,原來是名揚天竺國上的有愚大師。」
久仰大名才怪!非魚心裡暗笑,仍壓低嗓門,變個聲音,講出奇特的口音:「欠老爺』不要客氣,貧僧不出名,一年只在天竺國王面前講經三十天罷了,吾之師兄還可講上七七四十九天也。」
「天竺國果然是佛國勝地,人人皆是神僧聖人。」
「欠老爺你言重了,貧僧來到中上,言語不熟,無法開壇講經,只好譯經。」
那個美妾在旁邊竊竊私語:「什麼欠老爺,是錢老爺才對!」
錢老爺瞪她一眼!「高僧在這兒,不得無禮。」
錢可通覺得這個和尚來得莫名其妙,遂問道:「不知大師拜訪我們錢家,有何貴事?」
「貧僧四處雲遊,一面學習中上語言風俗,一面尋訪合適的譯經之處,今日走到此處靈山,頓覺神清氣爽,佛光普照,再見到貴府宅院仙氣十足,心裡十分歡喜,特地登門求見,想認識住在裡面的仙人。」
一席話說得錢老爺眉開眼笑,錢可通卻是露出不屑的神色。
「喔,說了一堆好話,是來化緣的?」
「非也。」非魚從腳邊的大布袋拿出一個小布袋,咚隆咚隆倒在桌上。「既然是仙府,貧僧想借住貴宅一角,盤桓數月,專心譯經,這是一點小意思。」
一方小桌上,堆滿了閃閃發光的金元寶、各色晶瑩剔透的寶石,還有漂亮的金銀珍珠耳環手環項鏈,琳琅滿目地像一座寶山。
「這……至少值三萬兩以上……」錢老爺很快判斷出這批寶物的價值,兩眼發光,直直瞧著桌面,嘴巴不自主地道:「阿東、阿西,你們兩個快去打掃一間清靜的院子,再叫廚房準備三餐素菜,撥幾個伶俐的僮僕過來服侍大師。」
「是的,老爺。」兩位家丁應聲離去。
非魚的大笑容藏在大鬍子下面,再高舉右手,張開五指。
眾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個個拿眼直瞧。
「欠老爺,貧僧忘了帶來敝寺的仙人豆,這就摘來。」非魚彎起指頭,在空中轉了一圈,再攤開手掌,已經出現兩顆狀似綠豆的小豆子。「方纔已至天竺國摘下仙人豆,此乃神仙寶物,吃了耳聰目明,延年益壽,還請欠老爺熬煮三個時辰,喝下精華之湯,便可增壽二十年。」
「多謝有愚大師!」錢老爺喜出望外地搶了過來。
錢可通看得目瞪口呆。看來這番僧不是普通人,爹爹只不過待人客氣些,提供住不完的一間小院,就能平白無故拿珠寶,又能增壽,這樣的好處他也要!
他立時改變態度,熱誠地道:「不知道有愚大師譯經,還需要小可的什麼幫忙,請盡量吩咐。」
非魚再打開大布袋,拿出一本「佛經」,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頭寫滿彎彎曲曲的「梵文」。他瞇起眼睛念道:「咕嚕婆羅阿,舍利弗子,修多修理,青豆蝦仁炒黑米……啊,貧僧忘了欠小爺聽不懂,是這樣的,這經典隨貧僧萬里奔波,蒙塵蒙灰,需要先找個清靜的佛堂供奉三天三夜,以求淨化。」
「爹,我們這宅子有佛堂嗎?」
錢老爺想了老半天。「有嗎?這房子太大了,我也想不起來……」
「沒有佛堂?」非魚就要站起來。「那貧僧走了。」
「等等!」父子倆同時出聲留客,「有!有佛堂,快!快去清理!」
倒霉的家丁只好拿了掃帚清水,火速前去清理那間塵封已久的佛堂。
「好了,是否能請欠老爺帶路,讓貧僧將佛經和寶物供到佛前?」
「是!是!」錢家父子態度至為謙恭。
非魚將桌上珠寶掃入小布袋,再將佛經和小布袋放入大布袋,自己背起。
錢家父子拖拖拉拉走著,一路認真介紹院子裡的奇花異草、假山怪石、簷梁雕飾,好讓家丁有時間掃出一間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