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年撒嬌的摟住他的腰。「別皺眉頭,你每次想事情時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我看得好心疼。我不要求你每件事都跟我說,不過至少不要讓我擔心嘛!」她不自覺的流露出小女人的姿態。
「對不起。」拉德薩露齒而笑,只為讓她安心。
「這才是。」
他已回不了頭,為了保護她的國家,他勢必要欺騙她。
拉德薩惶惑的緊緊摟住她,力道之強,恨不得把她融人自己的體內,再也不分離。「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他不停的念著,宛如咒語般,驅走他體內莫名的恐懼,給他保護她的力量。
「我知道。」即使自己被他的鐵臂給箍得喘不過氣來,杜君年還是任由他摟在懷中傾訴愛語。要他削心告白,說些甜言蜜語是很困難的,難得他真情流露,她自然享受這難得的片刻。
這個看似強硬的鐵漢外在無懈可擊,宛如銅牆鐵壁,內心卻脆弱無比,眉宇間埋藏著不安定的靈魂。
「趁著時間有剩,我們去解開你的夢好不好?因為你的夢中之地,恰巧離這兒只有幾天的路程,我們去逛逛也好。」他說著違心之論。
「可是我比較喜歡這裡,你不覺得好像在度假,只有我們兩個,沒有別人的干預,不管我的身份和你的責任,我們只是相愛的兩個人,這是我們的綠洲、我們的天堂。」她寧願在這兒休憩,也不想再涉足沙漠。至於他說的什麼選夫大典,等時間到再說。
現在她只想跟他窩在這兒,日看淡藍色的穹蒼,夜觀晶瑩星子閃爍。
拉德薩跟她有相同的念頭,只是他必須設想得更遠,他的責任是尋回遺失的信物,而關鍵在於她。
他每說出一句哄騙她的話,便彷彿吞下鉛塊,內心沉重無比:他不想他們的愛情建築在這謊言中,只想帶著她策馬直奔天涯,不理會俗事;只是回到現實,無情的命運還是催促著他們往前走。
他聽到由自己這麼說:「難道你不想解開?反正我們也是在旅行。」
杜君年仰起頭,兩眼炯炯有神的盯著他,單純的笑道:「好啊!反正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那眼眸中全然的信任隱隱的刺痛拉德薩的心。
對不起。他黯然的垂下頭,眼中儘是慚愧。
第九章
「喂!你又沒有跟雷齊茲他們聯絡上,哪來的錢請這麼大群的人隨我們上神殿?」杜君年舒舒服服的坐在特製的椅子上,隨著駱駝的晃動,一上一下的搖晃身子,上頭還有遮陽篷。好不涼快。
而且食物豐富充足,又有人服侍,跟之前的落難記有著天壤之別:
拉德薩回頭對她微笑,「我用老方法:」
她納悶,「又跟人家賭。」是哪位財主不知死活,嫌錢太多?
「是啊!他們過於相信自己的實力。」
「你是一國的將領,操縱國家的兵力,腦袋裡的謀略是要來保家衛國,不是像市井無賴詐騙人家。」
「我不施小計、拚蠻力,你怎麼能這麼享受?腦袋裡的東西要活用。」
她撇嘴,「狡辯。」嘴角卻有抹笑意。
天氣那麼好.心情愉快,她有感而發的低吟,「第一天,駝鈴搖走我的愛戀。第二天,風砂吹來拭我的眼。第三天,仙人掌啊對我無言。第四天,海市蜃樓在我眼前。第五天,日影晃著他的誓言。第六天,太陽燒著我的思念,第七天,我的嘶喊直衝上天。哪裡是我的水源……」
君年的嗓音很中性,唱起歌來別有一番韻味,很特別。他回頭笑問:「唱什麼?」
「是我們台灣的通俗情歌。」
「內容說些什麼?」他其實沒興趣知道,不過是怕君年悶,找些話題同她聊天-
她橫他一眼.懷疑他怎麼會突然對這些有興趣?「情歌不過是些情情愛愛,但是這詞曲寫得很特別,而且歌名就叫『沙漠裡的第七天』。你不覺得很符合現在的情境?」
「沙漠裡的第七天?」
「嗯,曲子的最後一段是——」她清亮的唱完整首歌,「你走後綠洲只是一個謊言,我活在無邊的黑夜裡面,層層的黃沙覆蓋美麗的宮殿,我用憂傷深埋有你的時間。」
聽完後,他愣住,「這是一首哀悼的歌?」
「是啊!講男女分手後,另一方在緬懷過往,形容自己像活在沙漠般痛苦。沙漠吔!那可真的很痛苦。」
有了這幾天的經歷,她覺得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這地方可怕,但是最甜蜜的回憶竟也是發生在這片廣大沙漠裡。
實在矛盾,又愛又恨。
驀地,一個影像閃過腦海,衝擊她的思緒。那個夢中的女人在哭,是不是也因為這個原因?
怎麼突然想到這個?她對自己莫名的想像力感到好笑。
「還有多久?你不是說今天會到達:」
怔忡的拉德薩回過神,對地微笑,「快了,再翻越幾個山頭。」
之後兩人不再言浯,心思迥異的在思考他們的問題。
※ ※ ※
所謂的幾個山頭,讓他們走了將近六個小時,抵達神殿時已經過午。
杜君年震撼得無法動彈,夢中的景象竟然重現在眼前。
經過百年風吹日曬、無數戰火摧殘,背負無窮盡的歷史滄桑,屹立不搖的沙漠宮殿彷彿是則神話。
儘管它是那麼破敗,到處是斷垣殘壁,但外在宏偉的輪廓仍舊看得出昔日輝煌的影子。
她瞪著眼前的影像,內心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陌生又親切,有股力量拉著她往前,恐懼感義逼得她躊躇不已。
她來過這裡,真的:只是她分不清是夢中還是現實?幾幕光影撲朔迷離的閃過心頭,她恍惚的呢喃:「我來過……我來過。」
「君年?」拉德薩穩住她搖晃的身影。「你還好吧?」
她抓住他的臂膀,興奮的叫道:「我來過這裡,我真的來過這裡。」
「你看仔細,這是不是困擾你許久的地方?」
他和雷齊茲曾經跟一班心理醫師討論過,被她遺忘的童年可能深鎖在腦海底。
根據醫學案例,會導致這種行為有許多原因,過於痛苦選擇遺忘,或是身體疾病所致,但大多數都是心理因素。
可能幾天、幾年才會想起,甚至有人一輩子也記不起來。而最佳的方式除了相關人事物的刺激外,已無其他辦法。
人類的潛意識至今仍是不為人知的世界,任何結果都無法想像。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要安排她橫越沙漠,誘騙她至此的原因。
儘管雷齊茲保證這件事絕對不會洩漏,但要對她欺瞞,拉德薩心頭仍舊充滿愧疚不安。
「我們晚上就住紮在此:」他回頭對隨行的人馬宣佈道。
眾人動作利落敏捷的在神殿附近架起一座座帳篷,生火準備餐點。
「你確定要在這落腳?」君年神經兮兮的左顧右盼,深怕敵人來襲。畢竟這兒可不比綠洲安全。前車之鑒令她謹慎小心,再也不敢小覷這變化莫測的沙漠。
「那也犯不著在這兒住下呀!我不太喜歡這兒。」
她有點悶悶不樂。
「為什麼?」
她神情焦躁的鬧彆扭,「就是不喜歡,感覺很不好,可能許久以來一直夢到這地方,就當我跟這裡犯沖吧!」
杜君年不想告訴拉德薩,從一接近這地方,她渾身上下就很不對勁,她寧願相信自己是水土不服、舟車勞頓,也不想承認這裡曾給過她不好的記憶。
他突然提起,「王妃似乎有帶你來過此地。」然後炯炯有神的盯著她,想從她臉上探測出一點線索。
她擰眉,煩躁的擺手,一副不想談的表情。「夠了,我都說忘記了,別再強迫我。」
拉德薩不是不懂得適可而止,他也瞧出她的不對勁,浮躁易怒,極度排斥別人勘探內心,整個人靜不下心。醫生料得沒錯,她潛意識的想逃避。
「你很煩?」
君年說不出所以然來,挫敗的搖頭,「不是,我……我也不曉得,唉!我現在腦海裡亂烘烘,血液亂竄。你不曉得,我的第六感一向很靈驗,只要我覺得不對勁,那事情一定有詭異。」她欲言又止,「現在我就有那種感覺,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頭皮發麻。」
拉德薩極力安撫,雙手摟抱著她,減輕她的不安。
「沒事的,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我也希望如此。」
「我們經歷那麼多的風雨,難得你還不能相信我的能力。」他語氣輕鬆的逗她笑,還擺出健美先生的姿勢,把肌肉擠露給她看。
拉德薩難得一見的要寶大大取悅她,她噗哧的笑出來,怪罪的瞪著他,「是啦!是啦!你最厲害,沒有你,我一定橫死在沙漠裡:你是我心日中的超人,可以了吧?」想到他為著自己的無理取鬧百般容忍,還在眾人面前破壞形象裝滑稽,心理很窩心,暖烘烘的。
「那我們要住多久?」她終於妥協,不再繃著臉。
這是個難題,事實上拉德薩也不曉得該用什麼借口延長停留在此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