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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秋風醉

  她在說什麼啊?她是師姐,師弟要成親,自己該笑著祝福他才是,而不是現在這樣顛三倒四、毫無誠意!不願久留,轉身欲走,要待冷靜些再說。

  衣袖卻被扯住,他著急的聲音在身後問道:「師姐!妳在說什麼?!」

  唉,她也知道自己語無倫次……深吸口氣,試著靜下心,緩聲道:「師弟,我有些累,想回房休息……」

  他卻不肯放手。「師姐,妳方才說明日要出發去大漠?」

  為什麼她的神情像要一人獨去?他眉頭緊皺,心口緊揪。她……不願他跟嗎?

  「師姐……妳在氣我答應嗎?」只想到這可能。

  「當然--」不是!末兩個字卻哽在喉頭,難以釋放。

  她生氣?她憑什麼生氣?她不該生氣的。

  可心底漫開的沉悶刺痛卻無法抑止。原來……原來她竟如此在乎師弟?

  他有些奇怪她的反應。「師姐妳既不想師伯送馬,也不打緊,我去跟師伯說就好了。」

  「馬?」什麼馬?她詫異,頓時忘了難過。

  「師姐不是氣我擅自答應師伯買馬送妳?」師姐十分喜愛她的花斑駒,不願換馬也是當然……但也犯不著生氣吧?

  「嗄?」買馬?原來……他是答應師伯這事兒?

  「怎麼了?」

  看向他疑惑的神色,她忽覺一切荒謬得可笑。原來……是她會錯意?

  「……師姐?」她怎麼忽然笑起來了?他越發大惑不解。

  緊繃的心情鬆懈下來,她止不住笑,最後甚至笑到幾乎站不穩。

  「當心!」他搶上一步,扶住她的肩。

  她順勢靠入他懷中,螓首倚在他肩上,笑聲未歇。

  他愣住,感到她身軀在自己懷中顫動不休,不禁有些僵硬。

  她總算停下笑聲,朱唇微彎。「師弟……隔幾日咱們出發去大漠吧!」

  他應了聲,意中人在懷,不由得心猿意馬,壓抑著展臂抱她的衝動。

  「去完大漠後,你說咱們上哪兒好?」

  「都好。」只要有她在,哪兒都好。

  「我想你定會喜歡大漠風光。等咱們玩遍了其它地方,最後再回一次大漠。」她微微一笑。「不過天下何其大,也許再重遊舊地時,都齒脫髮白囉!」

  「那也沒什麼不好。」他心跳快了,總覺得她話中涵義不同以往。「咱們原就說好要一塊兒結伴遊玩到老,不是嗎?」

  她心中一動,是啊……他們確實如此決定過。當時她並未深思,如今回想,他……他可是話中有話?

  他的贈酒,他的以死相護,他的言行舉止,他眼底眉梢不時流露的溫柔,種種一切,突然清楚浮現。會是她想的那般嗎?她心悸,帶著點試探的意味,笑道:「唉,師姐是老女人啦……要耽誤了你可怎麼好?」

  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師姐,妳忘了師父說過,本門內功修練得越精湛,就越瞧不出歲數?妳外貌會永遠比我年輕的。」

  望著他泛紅的臉,含著情意的眸,她心一顫,瞬間明白了。

  他的心意這麼明顯,她先前怎會看不清呢?

  感到他身軀緊繃,顯是十分緊張,她嘻嘻一笑,佯裝傷腦筋地道:「這嘛,可你要練功練得比我勤,我不就糟了?」

  他低笑兩聲,不覺放鬆下來。「我會日夜督促妳,定要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哦?那我可得代師父多謝你了。」語畢,忍不住大笑。

  他勾唇。「雲深姐姐若是老女人,秦大叔豈非更糟?」

  「好一個秦大叔!」她微抽開身,噙笑看著他。「秦大叔,等咱們成了雞皮鶴髮的老公公、老婆婆,你還會做醋溜魚給雲深姐姐吃嗎?」

  「會。」他答得不加思索,細思她的語意,不禁面色燒紅,心跳如擂鼓。

  她莫非是指……白頭偕老?望著她,他的腦中一片混亂。

  是他多心吧?她……怎麼可能也對自己……師伯替他說媒時,她連眉也沒皺一下,現在哪會有什麼特別意思?大概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一方面叫自己別胡思亂想,一方面卻忍不住興起一股再難壓抑的強烈冀望。希望師姐對自己,除了同門情誼,再多出一分即使微渺,但確實存在的……男女之情。

  這念頭沖潰他心中長築的堤防,情濤洶湧,再平息不下。

  一個聲音在心底迴盪:他想告訴她,他想讓她知道--

  紀雲深沒察覺他激盪的心情,兀自因他的回答而難忍悸動,唇邊的笑悄悄擴大。「只怕你那時老眼昏花,什麼也瞧不清啦。嗯,你會說……」輕咳一聲,裝出沙啞蒼老的聲音:「師姐,替我拿糖來……唉,不對,那是鹽……」

  他想笑,卻連揚唇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

  不想隱瞞,不願隱瞞……也不能隱瞞了。已藏太久、太久了!

  她正倚在自己懷中,這種情況下,他無法鎖住心中的任何秘密。

  悄悄伸臂環住她的腰,深吸了口氣,手心冒汗,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不,我會說……」頓了頓,低聲道:「老伴,替我拿醋來……唉,不對,那是油……」無法掩飾話尾的輕顫。

  老伴?這稱呼使她噗哧一笑,想像那畫面,眸色柔和,抬首看他的臉。「你唇上沾了糖嗎?話都甜了。」

  她的笑語使他呆愣片刻,好不容易反應過來,頓時欣喜若狂!

  她沒排斥--這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曾一度以為自己得終生獨嘗這份情思,作夢也沒想到能得到她的響應--

  他傻傻地盯著她,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久久,見他仍在發愣,她笑喚:「師弟,成木頭人啦?」真的驚喜過頭了?她忍不住低笑,心暖暖的。

  他這才回神,赧顏微笑,歡喜之情幾乎要漲破胸臆。清清喉嚨,輕聲回答她先前的問題:「那……定是糖葫蘆吃太多了。」

  「哦?」她面色一整,換上認真的神色。「那我替你抹淨吧。」

  --以唇。

  嗯……果然很甜。

  ☆☆☆☆☆☆☆☆☆☆  ☆☆☆☆☆☆☆☆☆☆

  石板路上,一女子疾走著,手上捧著樣東西。

  「師弟!師弟!」

  遠遠聽見吶喊,房內人推開門,跨步迎出。

  「師弟!」她三步並兩步上前,神色興奮又期待。「你快試試這袍子!」迎風一抖,手中的袍子隨之展開。

  「哪兒來的?」他困惑。

  「唉,甭管這麼多,試了再說!」她咧著嘴,將外袍往他身上披。

  他套入雙手衣袖,抖抖直,發現很合身,不禁有些訝異。

  「師弟,這袍子不錯吧?」她在他身旁東繞西轉,仔細打量,

  「師姐妳從哪兒弄來的?」伸手一摸,是由錦布所裁,想必價錢不低。

  她正色地點點頭。「這幾日天氣是有些涼,我倒是送對了東西。」

  他一愣,有些錯愕。

  「怎麼,我不能送你東西嗎?」他的反應讓她沒好氣地皺皺鼻子,「瞧,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袍子穿在你身上可稱頭的!」越看越滿意,笑得合不攏嘴。

  「師姐怎麼知道我的尺寸大小?」他仍參不透。

  「哎唷,師弟呀!你問這麼多做啥?反正收下就是啦!」她笑嘻嘻,才不打算告訴他,上回自己在他房中早偷偷將他摸了個十之八九,尺寸大小哪還會不清楚?「如何?喜歡吧?喜歡吧?」

  她期盼的表情讓他忍俊不禁,知道她是在跟那丫鬟「較勁」,這袍子當然不是她親手縫製,但必也費了一番心思。「非常喜歡。」

  她滿臉得色,眉飛色舞,差點手舞足蹈起來,幾綹落下的發在面前晃動。

  他瞅著她,噙笑提醒:「師姐,妳頭髮好亂。」

  「咦?是嗎?」她伸手摸摸頭髮,感覺是有些蓬鬆。

  他取來一把梳子,替她解發,動作輕柔地重新打理。「師姐,妳說從前那簪子不好,老簪不牢,我瞧不是這樣,否則我特意買這新簪子給妳,怎麼仍簪不牢?只怕什麼簪子到妳手上,都是簪不牢吧?」挽起她的發,輕聲道:「往後……由我日日給妳挽髮,便沒這問題了。」

  她心頭溫暖,垂眸看著足尖,笑意盎然。「這是你說的,可別食言啊!」

  他結束手上動作,轉回她身前,微笑望著她,眸漾柔情。「對妳,永遠不會。」

  她抬首笑瞅著他。這小子,還以為他不大會說話呢。果然是糖葫蘆吃太多了嗎?

  他像是想起什麼,踱至桌邊,拿起擱在上頭的雕花葫蘆遞給她,那裡頭盛著他早上出門辦事時順道替她買的桂花釀。

  她眼睛一亮,伸手接過,迫不及待仰頸飲了一口,瓊漿入喉,滿足地瞇起眼。「師弟,有個問題我擱在心頭好久了,可得問問你。」

  「嗯?」

  「當時在飛雪莊,你究竟是如何通過求酒試題的?」先前不問不代表不好奇,可疑惑日益月滋,憋著實在不好受。

  「喔……」他微哂,說出她意想不到的答案:「我……沒通過,」

  「嗄?」她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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