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妳怎麼了?」無雙著急地跟到門外。
「裡面好熱,我受不了,我要在外面睡,妳幫我趕蚊子。」她衝到房門前迴廊特別設計的欄椅上躺下,頰貼著冰涼的椅子,感覺臉上熱氣散了些許。
「那……我進去幫小姐拿被子。」
「不用……不用了!」她連忙叫住無雙。「被子太熱了,我不想蓋,妳不准幫我拿。」
開玩笑!那被子的香氣,會讓她想起她是如何倦困在他懷裡的啊!
「啊?是……」
現在是深秋了,在屋外睡很可能會著涼的,小姐還不肯蓋被子,真有這麼熱嗎?
心中忐忑著,無雙急得好想哭。
小姐到底是怎麼了嘛?!
第六章
從小身子就極好,記憶之中向來無病無痛的她,竟然……生病了!
這都是嚴擎烈害的!要不是因為他,她昨晚也不會因為不敢在床上就寢而跑到外頭睡,都是他害的啦!
這是遷怒,這當然絕對是遷怒……
那個死無雙,叫她不要理她,這個笨婢女就真的讓她躺在外頭吹一整夜冷風?!
這兩個人是生下來專門克她的嗎?
滿腹怨怒地搥著枕頭,落下的雙手卻顯得綿軟無力,她將身體蜷縮成一團。
身子陣陣發寒,她縮在棉被裡,一向神采奕奕的嬌俏臉蛋此刻皺得像個包子。
痛……
以前每個月癸水來時她都沒怎麼感覺,為何這次會這麼難受呢?
難道真如無雙所說的,是水土不服,加之以最近受的刺激太過所致?
房門被打開又合上,隨即又是滿室的寂靜無聲。
是誰啊?她緊抿著唇,暗自猜想著。
能走進房裡,步履又輕緩無息的,不是纖纖就是嚴擎烈。
但如果是纖纖,大概還沒進到內室就開始嘲笑她了,想來應該是她那個從婚後就沒再進過房的丈夫。
感受到愈來愈近的氣息,她的呼吸不自覺加快。
「妳還好吧?」
他走近床邊,半掀錦被,寬厚的手掌輕輕撫上她的頭頂,感覺到她明顯的顫抖,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因為他的緣故。
「女人病啦!」聽見他那帶有濃濃擔憂的低沉語調,她的心底突然有些發澀,悶悶開口。「再加上一個不小心才會感染的風寒,沒啥大不了。」
「我聽說妳在外頭吹了整夜的風,為怎麼?」
他看著她額冒冷汗,像是很痛苦的樣子,壓抑不住滿心的關懷,彎身傾近她白皙的臉頰,她卻直覺地將頭偏挪,避開他的唇。
「沒為怎麼,我高興!」口氣顯得煩躁。
溫暖的大掌猶放置於她的頭頂,隨著她的動作偏轉,指節纏繫著她柔軟的發。
濃睫半垂,他緩緩移開手,由髮根到髮梢,任由一撮細滑烏絲自指間中垂落。
「那妳好好休息吧,我會吩咐無雙多注意一些。」他轉身就要離開。
她轉回頭,看著他魁梧而挺直的肩背,似乎承載著……落寞?
看錯了吧,一定是看錯了!
有種詭異的情緒突然襲上心頭,像是……懊悔?
「嚴擎烈……」她忽爾叫住他。
「嗯?」他停下腳步。
「我想喝銀耳紅棗湯。」她望著他俊美的側臉,輕聲開口。
沒料到她會向他提出這種要求,他沉默了下,才響應道:「好,我替妳吩咐下人。」
「不,我要喝你親自燉煮的。」她得寸進尺,話音裡有著耍賴和驕蠻。
沉默再度來臨,她凝望著不發一語的他,直到他轉過頭來睨視她,她則回以一個虛弱而微顫的笑容。
見他默然轉身離開,她才將剛剛一直憋在胸膛的那口氣吐出。
這名剛冷霸氣,總是高高在上,令外人望而生畏的蒼龍幫主,對她的態度卻總是溫和而讓步,她並非沒有感覺。
在新婚那日的洞房夜,她雖然因為中了纖纖的詭計而誤飲春藥,然而在氣憤、茫然、不甘與渴求交雜的無措情緒中,卻仍是記得,那一晚,他對她一直是極為溫柔的。
想到那晚的感受,她的頰邊又不爭氣地染上燒紅……
她雖然行事任性,卻不代表她就不會注意到週遭人們的舉措與感受。
她能在蒼龍幫裡撒潑耍賴、恣性而為,也要有他的包容和放縱才行。
他對她,根本上算是極為寵溺了吧?
心念一轉,她緩緩下床,虛弱地倚著床欄,強壓下體內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伸手拂去額頭和頰邊的冷汗,試圖凝神靜心。
而後,她走向前,聚氣於掌,揚起手,向桌邊的紫檀荷紋圓椅上一拍,厚實的椅子硬生生裂解成碎片。
眼光在自己白嫩的手掌和地上的紫檀木碎片之間游移,她凝眉思索著。
自己體內強大的真氣,真和他有關嗎?
☆☆☆☆☆☆☆☆☆☆ ☆☆☆☆☆☆☆☆☆☆
「小姐。」無雙推開房門,雙手端著托盤進入內室。
「做啥?」謝寧香懶懶的趴在床上,沒好氣地抬眼看她。
「幫主說小姐身體不舒服,要我送這盅銀耳紅棗湯過來給妳。」
「是嗎?」她緩緩坐起身。「端過來吧。」
「哦,好。」無雙點了下頭,表情有些遲疑,而後將湯盅放到桌上,盛了一碗走到床沿。
「湯有點甜。」她舀起一匙喝下,皺起眉頭抱怨。
「哼,我就說嘛!」無雙扁扁嘴,滿臉委屈。「小姐,這可不能怪我們。」
「哦?」
「還不都是那個幫主,也不知道他發了怎麼瘋,突然跑到灶房說要燉銀耳紅棗湯,要我們告訴他怎麼做,還不准其它人幫忙。」
「是嗎?」她低下頭,嫣紅唇瓣忍不住向上揚起,心頭泛起陣陣暖甜。
她原本只是因為心底不甘才故意刁難他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
「真是的!不懂就不要去,吩咐我們就好了嘛!第一次學能燉得多好?還害大家在旁邊嚇得要死,全身抖個不停,生怕自己……」
「其實,」她打斷無雙的訴苦抱怨。「這湯除了有點太甜之外,還滿順口、滿好喝的,銀耳也軟溜滑嫩,入口即化。」
「真的嗎?」無雙瞪著圓圓的眼,顯得不敢相信。「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很難相處的人也有烹煮的才能?」
生為人家貼身婢女,就要懂得和主子同仇敵愾的道理,所以她對嚴擎烈的觀感也沒好到哪裡去,提起他就和自己的主人一樣,都用鼻孔哼氣。
「無雙。」她突然放下湯匙,開口輕喚。
「小姐,有怎麼吩咐?」
「那個看起來很難相處的人,是妳的姑爺。」
「啥?」雙眼很迷惑地睜得老大。
「我已經嫁作人婦,是嚴擎烈的妻子了,所以妳也不能再喚他『那個幫主』,該改叫姑爺,知道嗎?」螓首微揚,她凝望著前方的地上,微笑開口。
無雙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見地上那堆碎木殘骸,馬上嚇得倒抽一口氣。
「天爺!椅子……椅子怎麼會變成這樣!」雙手掩唇,顫抖地喊:「那個嚴擎烈實在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脅迫人!小姐,妳……妳沒事吧?」
「我?」眉毛挑高,表情頗為惡意。「我怎麼可能會有事,那椅子就是我一掌打碎的。」
「小姐妳打……打碎的?!」
「對啊,」她看著無雙錯愕、驚嚇又不敢置信的表情,笑得很開心。「所以,往後看到姑爺記得改口,記得了嗎?」
「是,無雙知道了……」垂下頭吶吶應答,無雙欲哭無淚。
嗚……小姐不但每次都喜歡以嚇她為樂,說話和態度還總是反反覆覆,前後不一,真是太任性了,也不會考慮一下別人有多無所適從!
她怎麼這麼可憐、這麼悲慘、這麼無辜、這麼倒霉、這麼心酸……
還是娘和福滿姨比較好命,安人每天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看她們有多清閒,反觀自己……
她一定、一定要去廟裡燒香,求佛祖保佑她下輩子不要再遇到這種小姐啦!
☆☆☆☆☆☆☆☆☆☆ ☆☆☆☆☆☆☆☆☆☆
將近半滿的銀月升上半空,匯文堂內燈火明亮,一如往常的每個夜晚。
嚴擎烈坐在桌案前,翻看著不久前玄膺拿給他的資料,上頭明顯棘手的訊息令他皺眉。
還有那剛剛才壓抑下來的痛楚……
八年前,當蘅蕪老和纖纖救醒他之後,並沒有提過他身上的毒,他曾經以為或許是因為日食虹與水仙照、沉仙混合後,陰錯陽差解了毒性。
三年多前,當第一次的痛楚發作時,他仍只是懷疑,現在,隨著毒性發作的頻繁,他不得不去設想,當時或許只是壓抑住毒性罷了?而由於蘅蕪老和纖纖對於毒物的不熟悉,所以才診斷不出?
毒物和解藥的材料本來就有其生剋原理,若一個配方弄錯了,解藥也會成為毒藥。
他雖然有這三味毒與其解藥各自的配方,但是由於沉仙和日食虹的配方複雜,製作方式繁複,且日食虹毒方與解藥中的某些素材更是稀有難尋,所以就算找齊所有配方,他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心力去研究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