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還有與她的……
叩門聲響起,他沉聲開口:「進來。」
房門被推開,謝寧香雙手端著托盤走入。
「無雙,幫我把門關上。」
「是。」無雙聽話關起門。
匯文堂是幫主專用的書齋,平常不准底下的人任意進出的,所以她乖乖在門外等著。
嚴擎烈訝異地抬頭看著謝寧香,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他。
而後,他發現她裝扮上的改變……
心中一動,他默默凝視著她。
「聽說最近因為幫務繁忙,你總是忙到三更天才睡,這味特製的藥茶有補益元氣、舒經活絡的功效,是我特地為你熬的。」她將托盤放到側邊的茶几上,將茶注到杯子裡,看也沒看他一眼。
「妳為我熬的?」
「是啊,欠恩須報,感謝你為我燉煮銀耳紅棗湯。」
他皺眉,原來的好心情因為她說的話一掃而空。「我不覺得為妳做的事算是施恩。」
「當……當然。」她眼睛直盯著茶几邊緣的螺鈿漆紋,就是不敢抬頭看他。「所以……我也只是希望你保重自己而已。」
話說完了,她轉過身就想跑離這間令人喘不過氣的書房。
他突然拔身而起,越過書案,在她方邁步時即擋在她面前,嚇得她倒抽一口氣,連忙後退兩大步。
「妳這時候來找我,就只為了說這些話?」已經習慣她面對他時的反應了,所以他也只是站立原處,與她保持距離,
「是啊,不然……」她臉色防備,眉眼間有絲倔強和惱意。「不然還會有怎麼事?」
他沉默地看著她,表情專注而嚴肅。
「呃,」在他的目光下,她感覺自己好像無所遁形。「其實,其實我……」
她確實是有話想說,可是一旦面對他了,又說不出口……
「嗯?」
「我……我是想告……告訴你……」
他的眼神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專注?害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告訴我怎麼?」
「我……」豁出去了!與其總是拖拖磨磨,還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來得痛快。所以她乾脆衝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口氣急切的輕喊道:「我們……我們既然是夫妻,所以,給我時間,我一定會習慣……習慣……」
「習慣我?」他看著她顫抖不已的小手和身子,視線移到她低垂的螓首和白皙的頸背,體貼地為她接下語尾,表情瞬間變得好柔,好柔。
「對啊,你知道就……」她凝聚勇氣,抬起頭看他,本來想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卻被他深幽而泛著異采的雙瞳吸引住,話音硬生生停頓了下。「好……」
被她的反應惹出笑意,心頭漸暖,他傾身靠近她,見她雖然沒有再後退閃避,渾身卻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他沒再進逼,只是低聲開口:「我等妳。」
她因為他的話而渾身一震,輕顫停止,直勾勾望入他儘是濃烈情感的雙眸。
「這……這可是你說的,所以如果等到白頭了也不能怪我!」心,沒來由酸酸澀澀的,還夾雜著一些屬於幸福的甜。垂下視線,她嘴裡頑強地喊著,可是頭卻低靠入他的懷中,額抵著他的胸膛,「茶記得喝,我喝過了,是淡淡的藥香,沒加糖,甘甜得很天然。」
說完,她急忙跳開身子,衝出匯文堂,像一陣風似地。
「咦?」
門外,無雙愣愣地看著書齋門突然打開,一道粉色身影閃過眼前。
那是怎麼?
總不可能是鬼吧?難道是小姐嗎?怎麼可能動作那麼快,還是她眼花了?
揉揉眼睛,她看向書齋內,只見到嚴擎烈一個人。
「請問……呃……姑爺,」見新姑爺將原本看著遠方的視線轉向她,她壓下不安,很不確定地開口問:「小……夫人呢?是剛剛那個……呃……那道影子嗎?」
嚴擎烈點頭,看著無雙瞬間垮下的清秀小臉。
「跑那麼快,我哪裡追得上啊!怎麼辦?」嗚……又要被罵了啦!
「也許,妳可以直接回寄情苑等她。」他面無表情地建議道。
「呵!真是個好辦法,謝謝姑爺,那我先幫您將門關上!」
望著被急速合上的門扉,聽著無雙咚咚咚跑走的腳步聲,他的臉上,才終於又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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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冷的風吹入半突出於水池上方的映月亭內,讓在裡頭發呆的人兒打了個哆嗦,趕忙攏緊披在肩上的綢巾。
「茶涼了。」謝寧香舉茶欲飲,發現原本溫熱的茶水已經冷了,放下杯子抱怨了一句。
「那是因為夫人發呆發太久了。」無雙在一旁開口。「不然,我再去為夫人端熱茶過來。」
杵在一旁看人發呆好無聊,她還不如到處跑跑比較快活。
現在她才開始懷疑,娘和福滿阿姨陪伴在隨時隨處都能入睡的安人身邊,是怎麼挺過來的?
「嗯……也好,不過我不想待在這兒了,妳就直接端回寄情苑吧,順便要個小炕火盆,我最近還有些怕冷。」
「好,無雙這就去!」將桌上的茶具全部擺上端盤,無雙火速奔離。
「哇!跑那麼快,真的有這麼無聊嗎?」謝寧香看著無雙健步如飛的背影,忍不住搖頭。
將視線轉往亭下水池旁翻飛的枯葉,她還在想著昨夜經過匯文堂再度撞見的那一幕……
這些時日以來,她和他的關係已經改善許多。當他與屬下議事的時候,她總是坐在一旁傾聽,他是不以為意,但屬下們卻個個瞪直了眼。
幫主和新夫人從成親之後就沒同房,在蒼龍幫裡算是公開的秘密。反正每天出入懷忘園的幫眾或店家執事那麼多,流言傳開的速度自然也快。
她有時候也會不小心瞧見幫眾在耳語推測她和嚴擎烈不合的消息,也曾聽過有人討論著是否要建議嚴擎烈再納妾室,不過這些話到底有沒有傳到他耳中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最近嚴擎烈無論到哪兒幾乎都讓她跟隨,就算在商討某些機密事務時亦然,的確讓許多執事驚訝不已,連玄膺也常常投給她好奇的眼神。
不過,他如此破例的公私不分,也只是在增加兩人相處的機會而已。他們夜晚仍不同房,也沒再有肢體上的接觸。
他對她總是維持著一小段距離,她也很努力在習慣他的氣息。
偶爾會感受到他投給她的目光,而當她回視他時,會看到他在若無其事轉開的眼眸中,有著壓抑。
對這樁婚姻,她原本是很不甘心的,可是到後來,愈來愈多的謎團冒出,令她好奇,也漸漸地看到了他對她的真心。
然後,再漸漸地,喜歡上他在她面前之時,那與對待下屬截然不同的態度與表情。
這樣的心情,就像是裹了糖蜜的梅子,吃在嘴裡酸酸甜甜的,吞入腹中有種暖暖的充盈感,以致於吐核時,會使人滿心不捨。
這種感覺,應該就是喜歡了吧?
今天下午他要去織坊查看新絲的織作情形,她懶得跟,現在卻有點後悔了。
突然好想見他呀!可是……
雙瞳一暗,止不住的憂心全寫在嬌俏的臉上。
即使嫁入蒼龍幫後照樣吃好、穿好,也被保護得好好的,但是她也沒停止過對武功的修習。
總認為天有不測風雲,凡人豈能預料下一刻的福禍?她可不想每次出了怎麼事,都只能成為受別人保護的負累。
再說,待在這兒實在太無聊了;而懷忘園佔地遼闊,不好好利用豈不浪費,所以她喜歡發掘園內的幽靜隱閉處,也喜歡在這與北方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中,尋找巧思與特別之處,更喜歡從在園內穿梭的人們的反應裡,測試自己的輕功程度。
根據她的觀察,下人們絕對察覺不到她的來去,但如果是護院就要靠運氣了,多數是可以躲過的。然而有三個人她一定瞞不過,一是嚴擎烈,一是嚴纖纖,另一個則是玄膺。
但昨夜,她又看到他強忍痛苦的表情……
她幾乎能肯定纖纖的推測完全不差了。
想起昨兒個下午在纖纖房內不小心發現的三層花梨暗櫃,裡面全是一罐罐不同的藥物,數量多得令人咋舌,想來纖纖的確也為了這件事大傷腦筋,卻毫無辦法吧。
看他那副模樣,就算武功再高,內力再強,也難保哪一日會突然因為毒發而駕鶴西歸……
她可不要一個性命隨時可能不保的人當夫婿啊!
已經不想改嫁或再嫁,可她更不想當寡婦,所以……該如何才能幫他解毒呢?
或許可以找玄膺商量看看?
主意一定,她馬上施展輕功奔向玄膺居住的梧竹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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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表東移,時刻走向末申之交,被秋風捲落的金色梧桐葉默默墜地,一旁的細竹林正為它奏響最終的樂鳴。
在林木環繞的中心處,有一雙層建築,這是專屬於副幫主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