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叔叔,老師說世上沒有鬼魂的,你說的是迷信。」雪兒似信非信地看著林科長。
林科長則訕訕笑了笑。「雪兒,叔叔什麼時候騙過你?不信你回去問你媽。你爸是不是上了天堂。好啦,雪兒,叔叔有事要走了。」
「嗯,叔叔再見。」雪兒點了點頭,轉身回屋。抱起在地上玩盒子的弟弟,走到柳如鶯身邊。
「媽媽,林叔叔說爸爸死的只是肉體,他的靈魂早已飛上天堂,對嗎?可老師又讓我們不要信迷信。媽媽,你說是林叔叔對,還是老師對?」
柳如鶯當然知道林科長的用意,便苦笑著說「雪兒,林叔叔說得對,你爸爸的靈魂已上了天堂,他正在看著我們,給我們加油呢。」
「媽媽,將來我們還會和爸爸見面嗎?我好想爸爸,不知道他現在睡了嗎?」雪兒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雪兒,這幾天難為你了,你去睡吧。明早還要上課,自你爸走後,你已經請了半個月假,再過半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了,可別考個不及格。要知道,你爸生前最盼望你上大學,考研究生,當個女博士。」柳如鶯感慨地看著一雙兒女。
* * *
下午,雪兒一放學回家,未到門口,就聽裡面人在嘰嘰喳喳地叫著,便推門進去。
卻見久未露面的奶奶和大姑媽坐在房裡,母親則陰沉著臉坐在一邊。見雪兒進來,柳如鶯便拉著她的手說:「雪兒,你叫她們出去,我跑了一天,有些累了。」
何母聞言便火了,「如鶯,你什麼態度,你以為我是圖你的一萬塊錢嗎?那是強強的生活費。又不是害你,你一個女人家,如何帶得了兩孩子。」
「是呀,如鶯,我們可都是為了你好。王老闆年紀雖大了點,可人家有錢呀,你想想一間大公司,二百多職員,洋房小車哪樣沒有?多少黃花大閨女還想嫁他呢,不是見你可憐,我才懶得托人說合,你和雪兒……」
「出去!」柳如鶯平生以來,還是頭一次發火罵人的。
「滾出去。」雪兒可沒有母親的柔順,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秋水眼,「再不出去,我可喊人了。」
「死丫頭,你在對誰說話?」何母氣得走上去,做勢要打她,「看我不打你。」
「你敢打,老巫婆,你當我是誰,任你欺侮嗎?」雪兒可不是軟柿子,跳起來和他對罵。「我告訴你,我爸爸就在天上看著你,你打我試試看,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何母給雪兒堵得說不出話來,回頭對柳如鶯說:「如鶯,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
剛才雪兒一提到樹生,柳如鶯便對何母灰心透了。樹生死了一個月,除了葬禮上見過一面之外,柳如鶯從未見過何家一個人。可林科長剛來不到兩天,她們就來了,不為別的,就是要自己帶女兒改嫁,嫁個五十歲的老頭。再就留下房子和一萬塊錢。
柳如鶯冷冷地說:「何伯母,我今天正式對你說,我,你可以罵,但我的一對兒女,卻不准你多說一個字。雪兒聰明漂亮,人人都讚她,倒是你該把心思花在管青青身上。」
「媽,算了,算了。雪兒才幾歲,您也值得跟她生氣。倒是王老闆,如鶯你該好好考慮一下。」何姐生怕媽媽一時口多,激怒柳如鶯,壞了這門親事。房子和錢她倒不太希罕,是三弟想要。只是這王老闆,可關係到丈夫的前程。
「不錯,如鶯,你再考慮一下。這都是為了你們母女好。如今世道艱難,憑你是養不大孩子的,王老闆……」
「何伯母,你兒子屍骨還未寒呢,你……你就不怕人死有魂,若他的魂知道,他人死不足一月,他的母親就逼他老婆改嫁,他會怎麼想?你就不怕他會寒心嗎?」
「喲!如鶯,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誰逼你了。不過是見你孤兒寡母可憐,誰會跟你說這些。」何姐一聽便知沒了希望,滿肚怨氣,冷冷地說:「媽,咱們走。沒的讓人聽見,還以為咱們圖她房子、錢、逼她嫁人。不過如鶯,我可告訴你,我爸媽年紀也大了,錢也不多,你將來有了困難,可別來找我們,我們不會管的。」
「你們放心,我柳如鶯就是沿街乞討,也不會找上你們的。」柳如鶯氣得站起身來,抱住兒女,「雪兒,強強,從今往後,媽不准你們去他們家要東西,聽見了沒有了?」
「媽媽放心,我才不會要這老巫婆的東西。」雪兒扶住媽媽。「媽媽,今天我去領成績單,又是雙百分,同學們都選我為三好學生,不過有個笨蛋就有趣了,得了個倒數第三名。」
「雪兒,乖!待會媽有事跟你商量。」柳如鶯拿著獎狀,露出了一絲自丈夫死後從未出現過的笑來,「走,陪媽去買菜,媽要給你慶祝一下。」
雪兒卻不似母親婉轉,通通通跑到大門口,打開房門,冷冷地說:「喂,何老太,何大姑,你們還不走?我們要出門去了。」
何母恨恨地說:「好,柳如鶯你就為樹生守一輩子。」
「喂,老巫婆,我媽的事不勞你操心。你還是多把心思放在你的寶貝孫女身上吧!老師說她她再不努力,下學期肯定會留級的。真丟人,這麼容易的題目,還考不及格……」
「你……」何母一時語噎。
「你什麼你的,還不走?當心我回學校告訴老師,不當青青的課外輔導員。」雪兒瞪著她,清艷艷的小臉上掛著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威嚴。
何姐拉住母親便走,邊走邊恨恨地說:「好,好,有本事就一輩子不要登我的門。」
「不去就不去,不是看在爸爸的份上,誰想見你這老巫婆。」雪兒「啪」的一下,關上房門了。
「雪兒,她到底是你奶奶,下次見到她可得有禮貌些。」柳如鶯淡淡地搖了搖頭。
「媽,這種人得寸進尺,讓不得的。你就是太讓她了,所以她們才總欺負你。」
「雪兒。」柳如鶯皺起眉頭。
「好了,媽,我不說行吧。你別生氣了。」雪兒見母親有些不悅,連忙點頭答應。
停了一會,雪兒又笑了笑說:「媽媽,今天您出去,有沒有中意的鋪面。」
「雪兒,你真是個好孩子。」柳如鶯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但一晃便消失了。「唉!媽媽倒是看中了一個,在朝陽街,也挺當陽的,可那老闆要二萬塊抵壓金,咱們總共只有一萬二千塊錢,哪裡夠?不如媽去找份工作干。」
「不行,不行,媽媽你身體素來不好,現在外面工作不好找,不是太髒的,就是太累的,媽媽您是吃不消的。」雪兒連忙搖頭投反對票。
「雪兒,媽媽總是要養家餬口的,你也聽見她們剛說的話了。難道你想讓媽媽再被她們恥笑嗎?」自丈夫死後,柳如鶯還是頭一次面對現實。
「這……」雪兒一時也征住了。
「雪兒,媽知道你很懂事,但日子總要過下去的。放心,媽媽還挺得住。」
「媽媽,不如我們去找林叔叔幫幫忙。」雪兒突然靈機一動,想起爸爸的好友林科長來。
「傻丫頭,上過月你爸爸去了,你林叔叔幫了不少忙。再者他家也不寬裕,你志勇哥上大學,需要不少錢,咱們不能麻煩他了。」
「可是,媽……」雪兒皺起兩道纖纖籠煙眉,在房裡走了一會,突然拍手一笑,說:「媽媽,我有辦法了,你等等。」說著便跑進房中,打開小櫃子,從中取出一個小黑匣子,拿給柳如鶯。
「媽媽,你看這個東西頂用嗎?」
「柳如鶯遲疑地打開一看,見裡面放著一隻光彩奪目的白玉瓏瓏鐲。她雖生於寒家,沒見過多少珍貴之物,但也知其貴重無比;陽光下,玉鐲不但閃閃發光,而且其中呈現一龍一鳳,栩栩如生,仿要要飛出來一般。柳如鶯不禁臉色一變,問道:「雪兒,你哪弄來這麼貴重的東西?快告訴媽媽。是不是偷人家的?」
「媽,你說的哪裡話,雪兒是這種人嗎?」
柳如鶯一想也是,別說女兒從不要人東西;再者這鐲子本是貴重之後,縱是人家的,也不會輕易拿出來,落到女兒手中。
「那,雪兒,告訴媽媽,這鐲子是哪來的?」
「媽,前幾天,我放學時遇見他陰陽怪氣的大哥哥,是他給我的。我原不要,可他非要給我,說等將來我長大了,就會明白了。」雪兒笑了笑,「媽,那人真好笑,還說他認識我,我是……」話未說完,突然臉一紅。
「雪兒,他跟你還說了些什麼?」柳如鶯突然蹲下身子,立在雪兒面前。見雪白裡透紅的臉可眼盈盈,紅通通的小嘴邊,笑靨如花。雖未成年,但已出脫得異樣標緻,不覺大感焦燥,「雪兒,快告訴媽媽。」
「媽,他說我前世和他有緣。媽,什麼是前世有緣?」雪兒微微有些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