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溫伯伯,你也知道我事業剛穩定,經紀公司不希望我這麼早結婚,怕歌迷不高興。」裴逸航祭出拖延戰術。「我想可能還要再過兩年……」
「什麼?!還要再拖兩年?」溫忠誠發出發指的叫喊。「到時候我們家小雅都三十歲了!」
「真對不起。」
「你到底有沒有誠意娶小雅?」溫忠誠質問:「該不會讓她陪你虛耗青春後你就一腳踢開她吧?」
被一腳踢開的人,恐怕是他吧。
裴逸航自嘲,輕咳兩聲。「不會的,溫伯伯,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真的不會?」溫忠誠狐疑地問。
「相信我。」裴逸航硬著頭皮保證,明知道這樣的承諾是推自己下地獄。
無須等待東窗事發的那一天,他現在就能預知自己悲慘的命運--不被溫忠誠揍得鼻青臉腫才怪!
這位柔道界聲名赫赫的耆老,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好,既然你都這麼保證了,我就相信你。誰教你這個女婿我是愈看愈滿意呢?」溫忠誠又是一陣朗笑。
裴逸航只能陪著乾笑。
「對了,小雅呢?叫她過來接電話。」
「她……呃,她已經睡了。」
「睡啦?那就不吵她了。我說你啊,有空也帶小雅回來吃飯。這丫頭真是的自從搬去你那裡,還沒回來看過我呢!你別整天霸著我女兒,讓她偶爾回來看看我這個孤單老人。」
霸著她的人,不是他啊!
裴逸航心底喊冤,表面卻只能唯唯諾諾:「好,有空我們會回去的。」
喃喃應付幾句後,他終於逮到機會掛斷電話,緊繃的神經也才能舒緩放鬆。
瞥了一眼牆面時鐘,已近午夜十二點。
居然比他這個行程滿檔的大明星還晚回來,可見這女人最近的社交生活有多豐富。
裴逸航蹙眉,幾口喝完啤酒後,隨手拿毛巾擦了擦半濕的發,在電子琴前坐下。
撥弄一會兒琴鍵,他想著一首打算灌錄到新唱片裡的曲子。他老覺得味道不對,想修改,卻不知從何改起。
拾起鉛筆,他搬動著曲譜上一根根豆芽,修長的手指偶爾滑過琴鍵,帶出一串清亮音律。
時鐘滴滴答答,在靜夜裡規律地敲著,擾亂他不安定的情緒。他煩躁起來,待抬頭確認鐘面上的長針施施然越過六時,忽地將鉛筆用力往前一擲。
正當無辜的鉛筆滾落地時,大門玄關處也傳來細微聲響。
很好,夜遊的女神總算回來了!
裹著寶藍色睡袍的身軀挺直站起,他雙手環抱胸前,冷冷等著溫雅進門。
只見她哼著歌,輕快地踢掉高跟鞋,踩著跳舞般的步伐旋進客廳。抬眸一見他,她立刻發出歡快的呼喊。
「逸航、逸航!」她搖動著雙手,像蝴蝶拍翅似的翩然飛向他,直撲他懷裡。「我好開心,太開心了!」
他板著臉。「現在幾點了妳知道嗎?」
「不知道啊。幾點了?」
「十二點半了!」他低吼:「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在外頭晃蕩,妳不曉得危險嗎?」
「哎唷!才十二點多你緊張什麼?」她揮揮手,要他別大驚小怪。「而且有人專車送我回來啊!不會危險的。」
「什麼?妳讓人送妳回來?」
「放心放心,我沒跟他說我住幾樓。」纖細的手指在他眼前搖晃。「我呢,很小心守秘密的,不會有人知道我跟你住在一起的。」她吃吃笑,臉頰一片胭脂紅,水眸瑩瑩發亮,薄醺幾分酒意。
他蹙眉。「妳喝酒了?」
「一點點。」她比了個「一咪咪」的手勢。
「跟嚴非凡一起喝的嗎?」
「不然還會有誰?」
「妳瘋了!明明知道他對妳居心不良,還跟他喝酒喝到這麼晚!」他嚴厲斥她。
「有什麼關係嘛?他是我男朋友啊!」她燦笑響應。
他一窒,無語。
也對,她現在正跟那傢伙交往中,男女朋友上Pub一起喝喝酒確實沒什麼。只是--
「這麼晚了,妳不曉得我會擔心嗎?」他一把將她推落沙發,像哥哥教訓妹妹似的發脾氣。「萬一他趁妳神智不清把妳帶上賓館怎麼辦?我怎麼向溫伯伯交代?」
「嗄?」她訝異地望著他橫眉豎目的表情。「你是在擔心我嗎?逸航。」
「廢話!我不是已經說了嗎?」他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她好笑地望著他。「你不會忘了吧?我是柔道黑帶耶,誰敢對我怎樣?」
「就怕妳被男人甜言蜜語一騙,連自己練過柔道都忘了。」他諷刺,轉身到廚房為她沖了一杯熱茶。「喝一點,解解酒。」
「謝謝。」她乖乖接過,啜飲一口後,拿溫熱的茶杯暖手,一面抬頭凝睇他,晶亮的眸盈滿笑意。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幹麼這樣看我?」
「說真的,逸航。」她把玩著茶杯,偏過頭,好俏皮地揚起唇角。「你是不是怕我被嚴非凡拐上床啊?」
「哼。」他冷哼一聲,算是響應。
她笑了,笑聲如風鈴般清脆,藕臂一抬,拉他坐下。
「你怕什麼啊?我都二十八歲了,也該是脫離處女身份的時候了。」
「……妳是認真的嗎?」他陰鬱地瞪著她。
「不行嗎?」她揚眉,不明白他為何一臉不贊成。「別告訴我你是那種道貌岸然的假道學。你從來沒跟女人上床過嗎?」
「當然有!」
「什麼嘛。」他乾脆的響應令她有些不甘心,秀眉一蹙。「那你認為男人婚前性行為是瀟灑,女人就是不檢點嘍?」
「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她追問。
什麼意思?他也不明白,只是一想到她跟別的男人上床,心頭就一把無名火在燒。
「我只是……希望妳小心一點。」他勉強道:「我可不希望到時妳懷孕了,溫伯伯賴在我身上。」
「嗄?你說什麼?」這句話惹惱了她,猛然擱下茶杯,揪起他衣襟,威脅似的瞪他。「你再說一次!信不信我K你?」
「信、信,我當然信。」他扯下她雙手。「妳這女人,能不能別動不動就開口說要揍人啊?妳就是這樣才會嚇跑一堆男人的。」
「我才沒有呢!」她鬆開他,悻悻然嘟起嘴。「我除了對你這樣說,對別人可不會這樣說。」
是啊,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凶悍潑辣,在嚴非凡面前,她肯定溫柔得像只小綿羊吧。
一念及此,裴逸航胸膛又是一陣窒悶。
「……你剛剛在幹麼?」溫雅忽問,走到電子琴前,拾起琴架上的曲譜,瞇起眼費力地辨認五線譜上亂竄的豆芽菜。「這是新曲子嗎?」
「嗯。」
「是什麼曲子?」她瀏覽,找到首頁上標明的標題,眼睛一亮。「『戀愛無罪』?好有意思的歌名,好想聽哦!」她讚歎。
他卻不理,一把搶過曲譜。
「喂,彈來聽聽嘛。」她央求。
「不想彈。」
「幹麼這麼小氣啊?」
「沒寫完的曲子妳要我怎麼彈?」
「怎麼不行?一小段也好啊。彈啦∼∼」
他無奈,實在無法拒絕神情充滿期盼的她,只得坐在琴前,雙手滑過琴鍵,敲響帶著搖滾味道的抒情旋律。
他專注地彈著,昏黃的壁燈暖暖地圈攏他端正漂亮的臉,更增添幾許說不出的魅力。
而她聽著、看著,不知不覺,思緒回到許久以前--
那時候的她與他,分別住在兩棟比鄰而居的透天厝,兩人的房間在三樓隔著一道防火牆相對,透過窗戶便能看見彼此。
她還記得,每回在道場練得滿頭大汗後,回到臥房的她,總能聽見清脆悠揚的琴聲。
隔著窗扉,她能看見他坐在琴前的身影,那麼端莊而優雅。
有的時候,她會看得入了迷,可更多時候,她會莫名其妙氣上心頭。她會拿出一道鐵梯,架在兩扇窗戶之間,踏上鐵梯闖進他房間,不分青紅皂白挑釁他。
她會挑剔他彈的琴很難聽,會嘲笑他不像個男生,天天只會彈鋼琴。
她甚至會揪住他衣領,強迫他像個男子漢跟自己比試一場--
那時候的她,多不可理喻啊!溫雅微微苦笑。
也許,那時候的她很嫉妒他吧。嫉妒他比她漂亮、文雅,比她還像個女生。
「……妳覺得怎樣?」彈了一個段落後,裴逸航忽然問她。
「啊。」她定定神。「很好聽啊,很不錯。」
他蹙眉。「妳有認真在聽嗎?」
「當然有!」她辯解,卻悄悄為自己的走神汗顏。
他不信地瞥她一眼,卻沒再追問,逕自整理著曲譜。
「……逸航,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她忽然問。
他動作一頓,提高警覺。「這回又是什麼事?」
「你先答應我一定會幫忙喔。」她嬌嬌道。
又來了。
他驚恐地瞪她。「妳又想做什麼?妳知不知道,妳老爸晚上還打電話來催我們結婚,到時候知道我們聯合起來耍他,他不把我打得只剩半條命才怪。」
「不會的啦!」她漫不在乎。「到時只要我帶一個合格的女婿回家去,他才不會計較那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