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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幸運

  「日延,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

  正在上藥的手頓住,他的表情隱藏在脂燈陰影中看不分明。

  他是喜悅?還是是為難?澄碧輕輕歎息,緩緩閉上眼睛,只感到一片酸澀。

  「澄碧,我……」

  是要宣判自己癡心妄想的死刑嗎?反正身體已經這麼痛,再多些痛楚,一次了斷倒也乾淨。

  「二殿下、二殿下!」

  日延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虎嘯士兵高聲叫嚷著衝入營帳,焦急萬分。

  日延迅速將毛氈蓋在方澄碧身上,不願意任何人看到她,哪怕是半分肌膚。

  「誰讓你這麼放肆,我平時都是怎麼訓練你們的?!」

  「末將該死!」士兵猛然下跪,抱舉苦苦申辯:「大王子率領好多人來這裡,現在正在外面鬧事,吵著非要見王子您。」

  「大哥?他半夜這時候要來見我?」

  詭異,絕對詭異。

  他不是對冊立儲君的事仍耿耿於懷?況且,父王下令他兩個月內不許離開自己的領地,難道他想違抗命令?!

  「我們阻攔不了,有幾個弟兄還被砍傷!屬下們在軍帳裡找不到您,就大膽猜測二殿下您在方姑娘這裡,所以……」

  日延這才注意到帳外已是火把閃動,照得宛如白晝。

  「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

  「是!」士兵疑惑地望了眼床楊之人,沉默退下。

  回頭看了眼方澄碧,發現她似乎已經昏睡過去,臉色蒼白完全不似平日嬌艷。

  到底發生什麼事?難道和仇邪來鬧場有關?

  千頭萬緒理不清楚,還是先讓她休息好了。他將藥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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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晚了,大哥還勞師動眾前來拜訪,小弟我迎接不及,真是罪過。」日延一挑簾,看到仇邪正在自己營帳裡把玩配刀。

  「哦?罪過?」仇邪揚眉,將配刀尖端輕輕點了點自己胸口。「你大哥今夜胸口就差點被人射穿了!」

  日延瞇起眼睛打量他,笑道:「真的?大哥不是在說笑吧,你這不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嗎?不過即使如此,吉人自有天相,刺客奈何不了你的。更或許,對方此刻已死在大哥的刀下了。」

  「那個人命好,逃走了。」

  日延愣住,轉瞬輕鬆說道:「既然大哥已脫離危險,不如讓弟弟來給大哥壓壓驚。」他轉身吩咐身邊人。「去把進貢的美酒拿出來,我今天要和大哥好好地喝一場,我們不醉不歸!」隨後,自己動手收拾營帳。「懶散慣了,帳子裡亂七八糟,讓大哥見笑了。」

  「怎麼,那個女人沒幫你收拾?我以為她就住在這裡。」

  「儲君的營帳豈能隨便讓人進出,你說是不是,大哥?」日延微笑不減,虛心請教。

  知道他話中有刺,別有所指,仇邪在心中冷哼,抱起剛送上的酒罈仰脖痛飲。

  「大哥如果真是來敘舊,弟弟絕對奉陪,可外面士兵們個個嚴陣以待,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仇邪陰陰一笑:「刺客殺我不成,又沒被抓住。不過我那些不成器的部下們倒發現血跡是通往你這裡。」

  日延聽到這裡微微挑眉,並不言語。

  「我怕你也被心懷不軌的刺客所害,特地前來『救駕』。咱們虎嘯的儲君,可一點閃失也不能有啊!」邊說,他瞥見日延外衣上的淡淡血跡,冷厲幽光閃過仇邪眼底。烈酒入喉嚨,燒得痛快。

  好你個日延,表面上敬我為人哥,暗裡迫不及待派人來暗殺。這兩面三刀的功夫,就和你那婊子母親一樣!

  「多謝大哥擔憂。不過父王有令,你最好還是謹慎行事,不然擅自離開領地被人知道了,散佈不利謠言,恐怕對大哥聲望不利。」

  一個多月不見,倒越發會拿架子堵人。仇邪冷笑:「既然弟弟無恙,那麼我先告辭。」

  看他起身,日延也跟著站起身來,將酒罈封好後遞給他。「難為大哥費心,弟弟也沒什麼值錢物品,即使有,大哥也未必看上眼。不如就用這罈美酒孝敬,聊表心意。」

  「好說。」仇邪端出兄長姿態,頗為語重心長地拍拍他肩膀。「從來就是家賊難防,你今後可要小心才是。」

  「多謝大哥教誨。」

  仇邪不要他送出帳子,甩開披風逕自大踏步離開,俐落地上馬後,指揮衛隊悉數離開。

  火光綿延,氣焰沖天。日延站在軍帳中央目送他離去,臉上烏雲密佈,風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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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子,我們按另一條血跡線索追蹤,發現一匹血流盡的馬,上面插著一把劍。」

  「馬和劍?沒有人?」哼,日延身上的血跡肯定是那個刺客的!

  「回大王子,周圍附近都沒有其他痕跡,也沒有血跡和腳印。」

  「把劍呈上來。」

  「是!」

  虎嘯有名的是殘月刀,這劍……

  仇邪冷笑,果然不出所料。手下探子早巳呈報近一個月來虎嘯子民和邊關各國往來通商的物品名目。

  方澄碧,有你的,我將來一定會讓你悔不當初!

  親愛的弟弟,謝謝你給了我這麼個機會,為兄又怎好意思不充分加以利用呢?放心,我也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火光下的臉散發捉到獵物的興奮光彩,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驅散黑夜之尾,一切彷彿沒有發生過似的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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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延給她上的是什麼藥?效果如此好,不僅傷口不再流血,疼痛止住,連精神都振作些許。

  澄碧輕鬆許多,也不免為後面的事憂慮。一擊不中,仇邪必定更加小心防備,而且更有借口加緊軍事訓練。一旦衛隊力量壯大,那麼日延的王位和安全就……

  自己這次真是太急躁了。澄碧不由得懊悔起來,她不該對自己的射術太過自信,對仇邪的狠毒沒有透徹瞭解。

  是那場鳴鏑射殺的場面擾亂了陣腳和佈局,急急除去隱患而未成功的後果便是令他們——陷於極其被動的地步。

  悠悠長歎,方澄碧搖頭,冷不妨瞧見站在床榻邊的日延——他進來這樣看著自己多長時間了?

  「日延?」

  「是你做的?」打斷她的話,他的眼神漠然到幾乎沒有溫度。

  一陣沉默。

  「方澄碧你好大膽!誰讓你擅作主張去殺仇邪?」

  「沒有誰,我自己決定的。」

  「好啊,真好。」日延怒極反笑。「承認的這麼爽快,是不是以為這樣做我便會對你感激涕零?」

  「我從來沒有想過、也沒奢求過,這是我必須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就你未來君王的地位。」澄碧覺得自己真的好堅強,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冷靜分析局勢。

  「閉嘴!成就我的王位?難道就必須要殺我的大哥?」

  「但是日延……你別忘了『飛燕』是怎麼死的,更別忘了他一直對儲君的位置虎視眈眈!」

  「難道他不仁,我就要不義?我這樣做和那些殺死兄弟的禽獸有什麼不同?父王在狩獵時說的話你忘記了?」

  「但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同!他之所以不按常規立我為儲君,不就是不想兄弟相殘的悲劇再次上演?」若是當眾推選,那麼臣民公開擁護各自心中人選,必然加劇雙方對立。將來無論哪一方成為虎嘯君王,落敗者及其追隨部下,也自然沒有舒坦日子過,甚至性命堪虞。

  「我到底和他擁有相同的血源,你很樂意看到我們自相殘殺是不是?你到底存的是什麼心?哦,我忘記了,你畢竟是鳳棲人,你既能到龍翔臥底,又怎能錯過離間虎嘯的大好機會。」

  澄碧臉色蒼白,纖指揪緊毛氈,顫聲勸道:「日延,你最好冷靜一下?」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始終這麼看待自己懷疑自己?

  「冷靜?我怎麼不冷靜,我現在冷靜得一塌糊塗。」他繼續微笑,一腳踢翻矮桌。上面的油燈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油脂漏盡火光熄滅。

  「我冷靜到可以完全猜出,他現在會想些什麼借口反對我,一會有多少原本擁護我的人,會因為這個爛到極點的『刺殺』而被蠱惑轉而支持他。好啊,我身邊果然都是能人,能幹的不得了啊!」

  周圍一片幽暗,只有從外面射進的微弱晨光,氣氛詭異到可怕。

  「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不要懷疑我的心……」胸口好疼,是背部傷口牽引的嗎?

  「不不不,我怎麼敢懷疑你?懷疑你這個偉大的鳳棲謀士——方澄碧?!」

  她閉上了眼,知道現在任何一句話都可以被他抓住語病,進而引發長篇大論的呵斥。

  做錯了麼?後悔了麼?

  沒有!沒有啊!

  自己為什麼這麼賤,被人這樣辱罵還一點都不感到後悔,真諷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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