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心中一痛,恨不能飛身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但又不忍心讓蕭湘獨自承擔照顧恩師的重擔。不管未來情況如何,他都必須侍奉師父、照顧湘兒,哪怕是再艱難他也必須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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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十,宜嫁娶,是許、杜兩家請算命師替新人合定的黃道吉日。
早在前幾天,安平伯府已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僕人們將斗大的雙喜金字和紅紙剪出的吉祥字,掛得到處都是,將杜府營造出一派喜氣盈門的景象。
吉日當天,一大清早,杜府上下忙裡忙外,把杜夫人替女兒準備的二十四擔名貴非凡的嫁妝排到前院,就等著吉時一到,許家派出的迎親隊伍到杜府迎娶。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過街穿巷而來,騎著一匹駿馬的新郎倌,人如玉樹臨風,引來夾道看熱鬧的百姓們議論紛紛。
新科狀元娶妻本來就是件挺熱鬧的事,更何況這位新科狀元還是貌若潘安的京城第一才子,娶的又是皇上賜婚的安平伯府千金。許、杜兩府聯壩,真不知羨煞多少曠男怨女,夾道的百姓中不斷有人發出歎息聲。
迎親隊伍準時來到安平伯府,穿著鳳冠霞帔大紅禮服的新嫁娘在侍女攙扶下,於鑼鼓喧天、絲竹管樂聲中坐進花轎,一行人再度過街穿巷,帶著那二十四擔嫁妝和陪嫁的丫鬟,聲勢更加浩蕩地返回許府。
花轎被抬到許府大門口,新郎倌下馬,等到吉樂演奏完畢,立刻上前掀開花轎,扶出他日思夜想的新娘,若不是身旁的小廝提醒他還得無拜天地,只怕他已將新娘直接迎進洞房。
在一連串的跪拜禮後,好不容易中氣十足的司儀終於宣佈送入洞房,許尉峰鬆了口氣,拉住大紅的綵帶,在一群人簇擁下,領著新娘穿過花園小徑,走進新房所在的院落。
等到一干閒雜人等都退了出去,他急切地拿起綁著紅絲帶的秤揭起新娘的蓋頭巾。那比百花都還要嬌艷的容顏,一寸一寸浮現在他眼前。他滿足地吁了口長氣,專注的眼光凝視她低著頭的嬌容。
「娘子。」他溫柔地低呼,一根手指輕輕抬起那張玉容,「我盼了良久,終於盼到你了。」
杜纖雲心跳如小鹿亂撞般,微微抬高眼皮,將眼光朝上望,和許尉峰那對深情款款的眼睛對個正著,又忙不迭地垂下眼光。
「娘子……」他再度輕喚,「或者我也可以叫你纖雲。」
新嫁娘的喜悅,讓杜纖雲忍不住嘴角上揚,她微微點了個頭,算是回答夫婿。
「纖雲……你好美。」許尉峰被她白裡透紅的肌膚所引誘,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的臉頰一啄,杜纖雲的身子像被蜂蝶逗弄的花辦般微微抖動。
「纖雲……」許尉峰見佳人沒有拒絕,遂大著膽子捧住她的臉,吻著她暈紅嬌美的容顏,最後含住她的唇,放肆地舔吮著。
杜纖雲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她掄起白嫩的拳頭,輕輕捶著他的胸。許尉峰很快地放開她,驚愕地問:「我吻疼你了嗎?」
她紅著臉頰搖了搖頭,眼光幽怨地瞟了他一眼。
「纖雲,你生氣了?」他驚慌地問。
「不是,只是妾身還以為相公心裡根本沒有纖雲。」
「纖雲,你怎能這麼說呢?」許尉峰將她轉過去的身子又扳了回來,「自從在棲霞寺見過你之後,我就一直想著你。」
「那你為何……為何不上門提親呢?」杜纖雲大著膽子問。
許尉峰愣了一下,表情又驚又喜,原來杜纖雲盼望著他上門提親。
「我原本想提親的,但是爹他……」許尉峰遲疑著,他該把父親不願背棄和蕭家的婚約告訴新婚妻子嗎?
「莫非公公認為杜家高攀不上?」
「不是的,纖雲。」許尉峰搔了搔頭說:「杜家財大勢大,要說高攀也是我們家呀。娘怕我秋闈時分心,希望等高中後再……」
「那你中了狀元後,為什麼仍不來?」
杜纖雲埋怨地睨了他一眼,許尉峰連忙陪笑道:「上府道賀的賓客那麼多,又耽擱了一下。」
「我看若不是皇上賜婚,不知道你還要拖到何時!你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才會一日拖過一日!」杜纖雲氣惱地說。
「不是這樣的,纖雲。」許尉峰又急又慌,「我的心裡真的有你,你摸摸就知道。」他將妻子的手抓到胸瞠上撫摸。
杜纖雲又羞又惱地掙開,「那你為何一再拖延?你知不知道,上門來求親的人有多少?要不是娘知道我的心事,爹早就把我嫁給寧凱了!」她說到最後,不禁聲含哽咽。
「不!」許尉峰聽了又驚又喜,原來皇上賜婚,並不是岳父大人看上他的文才,而是因為纖雲喜歡他!「纖雲,別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我是真的有求爹娘上門提親,本來爹娘也答應了,剛好何公公來宣旨……」
「真的,你沒騙我?」杜纖雲破涕為笑地問。
「我哪敢騙你呢?我的親親好娘子。」許尉峰再度將嬌妻攬人懷中,密吻了好一會兒她嬌艷的櫻唇,然後沿著雪白的頸項一路灑下細吻。
杜纖雲無力地任他推倒在床上,任那雙大手解開她累贅的大紅禮服,任那飢渴的唇肆虐她從未被任何男子輕薄過的嬌軀。她呼吸急促地喘息著,感覺到小腹下有股熱焰燃起,體內的熱情像那對大紅花燭般越燒越旺。
許尉峰將帳幔放下,急切地探索那玲瓏美麗的嬌軀。他鷙猛的眼中只看見眼前藏不住的春色,對屋外突然刮起的一陣大風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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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暮雨的病勢日漸沉重,有幾日甚至陷入昏迷囈語的階段。在十月三十當天,他突然精神轉好,蒼白的臉頰開始泛起潮紅,他自知已到迴光返照的彌留狀態。
當晚,他將一家人招到病榻前。
「阿福,謝謝你數十年來跟著我出生人死,我們雖名為主僕,實情同兄弟,我走了之後,還請你代為照顧湘兒。」
「老爺,你千萬別這麼說,這次你一定也可以撐過去的。」蕭福老淚縱橫地說,但蕭暮雨只是搖著頭。
「爹,您不會有事的,湘兒一定會治好您。」蕭湘撲人他懷中哭道,他撫著女兒的頭歎了口氣。
「湘兒,人生自古誰無死呢?爹等待這天已經很久了。湘兒也不忍心讓爹繼續被病痛折磨吧?」
「湘兒不管,湘兒只要爹陪著湘兒……」
「湘兒十六歲了,該懂事了。爹死了之後,把爹葬在你娘旁邊,也該是爹去陪她的時候了。」
「不……不要!爹……」
蕭湘的悲泣令蕭暮雨心亂如麻,他何嘗捨得下唯一的女兒,然而他已病人膏肓,藥石罔效。
「長風……」
「徒兒在……」長風哽咽地應道。
「為師在臨死之前,有兩件事相托。」
「請師父吩咐,徒兒一定會替師父辦到。」
「我就湘兒這麼個女兒……」蕭暮雨輕撫著女兒的秀髮說:「十五年前,我的好友許庭江夫婦替他們的兒子尉峰誠意相求,要娶湘兒為妻,我當時不便拒絕,於是許家以家傳血玉鐲為聘,替兩個孩子訂下婚約。阿福,把我床下的鐵櫃拿出來。」
蕭福取出鐵櫃,依照主人的指示取出一隻血紅色的玉鐲。
「長風,人無信不立,我死之後,你將湘兒送到金陵。許庭江如今身為右都副御史,應該不難找到。」
「長風謹遵師命。」長風咬著牙悲痛地答應下來,蕭湘一聽,哭得更加柔腸寸斷。
「湘兒,唉……」蕭暮雨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然而我與許家有十五年未曾聯絡,許尉峰如今已二十歲,有可能另娶他人,所以為了湘兒……」
長風怔忡著,不明白師父的用意,對方有可能另娶他人?那他還送湘兒去金陵幹嘛?
「我的女兒決計不能受到委屈,如果許尉峰已然娶妻,我要你照顧湘兒一輩子。」
「徒兒愚純,不明白師父的話。」長風心亂如麻地說。
「如果許尉峰已有婚配,你願意照顧湘兒,娶她為妻嗎?」
長風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師父先是斷掉他的癡念,又重新燃起他的希望,他的思緒一時之間亂成—片,竟無法回答。
「長風……你可願答應為師?」
蕭湘止住了哭泣,梨花帶雨的慘白嬌容轉向師兄,她微微抖動了一下櫻唇,臉上的表情又羞又急。
為什麼他不像剛才那樣乾脆答應?
「徒兒……徒兒謹遵師命。」長風跪在師父床前哽咽地道。
「好……太好了……」蕭暮雨一陣急喘,蕭湘連忙拍撫著老父的背。
「長風……」他向愛徒伸出瘦可見骨的枯掌,長風立刻伸手握住。
「湘兒……」他將女兒的小手交到徒弟的虎掌中。
「長風,我把湘兒交給你,我相信你定然不會辜負為師的期望,你一定要讓湘兒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