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兩個,要裝蒜也裝得像樣點,這牆上不都擺明寫了那麼大字,佔去整面牆,就是朱嵐王離宮出走的宣誓書,怎麼你們還耍賴說成有人綁走她?"
千海帝和冷榭皇極有默契地同時轉頭看向窗外,跟平常截然兩樣的親熱搭肩談笑。"今兒天氣真好,萬里無雲,應該不會煞風景的來場大風雨吧?像這時節,在外頭比武最清爽。走,王兄(王弟),咱們去活動活動筋骨。"
"兩位大王還請留步。你們想當作沒看見,這怎麼成?"看他倆親暱動作就渾身直起疙瘩的迦葉璐,先看看牆上字句,再回頭看看夫婿和大哥,不免搖頭。
她言詞客氣,態度恭敬,可笑容卻極為危險:"朱嵐王微服出巡,沒帶任何護衛,誰知道會遇上什麼亂子?你們不來看看可否從她留言裡,找出她去處的任何蛛絲馬跡?"
"唉,宮裡花樣少,她想出宮透氣,也理所當然。"
眼看兩個大男人仍是一搭一唱、一副死不認錯、彷彿認定妹妹只是一時任性出門散心的德性,迦葉璐忽然開始同情那位總是乖巧認命,一肩挑起責任的小姑。
看樣子,朱嵐王這回應是在忍無可忍下,鐵了心決定遠行吧。
她走到他倆中間,沒好氣地說道:"若找不著她,你們可得自己挑起政務,別說我沒警告你們,最近東西邊不穩,好幾個部落出了不明動盪。不過,既然你們已有決心好好承擔為王之責……"
她話未完,立刻讓千海帝和冷榭皇一左一右將她夾在中間,勾著手拉回牆邊:"快快快,咱們快來看看朱嵐究竟有什麼心底話不敢當面同咱們商量,非得這麼害羞地用寫的來表達心聲。"
對這兩個傢伙的現實表現,迦葉璐只是沒好氣地回應兩個白眼,便逕自抬頭開始認真讀出牆上留書:"致兩位皇兄——"
王妹,段朱嵐,乃蒼炎皇家十三世傳承者,按祖制,本應負擔蒼炎帝家與皇家協商聯繫之責,可朱嵐天生弱質,不堪如此重責大任,只得棄職遠行,無德無能,愧對先祖,請兩位皇兄切莫、切莫、切莫牽掛。"
"怎麼這麼自謙呢?她一直以來做得很好哪,兩個不怎麼做事的都沒走,她緊張什麼?唉,她太多慮了。"
從以前,迦葉璐便對這位年輕能幹的絕色女王極為佩服,不論是才華手腕或毅力,都算得上這周邊各國數一數二的優秀王者,比起迦葉璐身旁這兩個懶惰傢伙有擔當的多。
迦葉璐忍不住斜眼瞄自己夫婿,自從她回到他身邊後,他就像是要彌補這三年來分離之苦,整天纏她不放,她雖有點感動,但若因此而怠忽冷榭職責,讓朱嵐王累出問題,那可罪過。
"還好,我本以為她是因為這幾個月,咱們老在修繕宮殿,所以發火呢。"
千海帝輕輕吁了口氣。
"沒錯,我也差點就有些歉疚,打算與你暫時談和休兵。"冷榭皇勾唇一笑。
"既然是這樣,咱們還是去外頭,繼續了結今天的恩怨吧。"
"通通給我站住!"眼看兩個大男人挽起衣袖,摩拳擦掌的就要往外走,迦葉璐急忙大喝一聲:"另一面牆還有呢!"
一股悻然的兩名英挺男子,這回倒是沒再吭聲。
爾後,不知怎的,聽著迦葉璐誦出牆上文句,他們兩人不約而同默默地伸手撫上胸口,每聽一句,眉頭便皺一下。
"兩位皇兄,王妹得鄭重聲明,此次出走,絕非為了國庫拮据而氣惱,也非為了增加儲銀而煩悶,更非是對兩位皇兄任意出手、破壞宮物、不知悔改等行徑感到憤怒,今後朱嵐會好好照顧自己,請兩位皇兄別多想,千萬別懸念朱嵐。也別為難我麾下親衛,她們無人知我落腳何處。最後朱嵐懇求皇兄們,多多保重。"
聽到最後,他們兩人俊美面容都糾結得像苦瓜,彷彿極為吃痛。
"看樣子……國庫的事,她很氣憤,也很煩惱。"千海帝訥訥說道。
"而且,歸咎到咱們頭上了。"冷榭皇點頭同意。
"別說得那麼冤枉,本來你們就該負責。"迦葉璐微怒,"我覺得,這留書簡單解釋,朱嵐王之意便是:別找我,別想我,我會躲在你們找不著之處,兩位兄長今後就請自個兒撈錢過日子,國庫我不管了!"
"啊……真是傷腦筋。"千海帝和冷榭皇異口同聲地怨歎起來。
"你們此刻的煩惱,總不成是因為以後沒人理事吧?"迦葉璐更感惱怒,她是不敢對千海帝如何,但對自己夫婿她可就不客氣了。
路見不平拔刀上陣,於是她氣憤地代替可憐的朱嵐王踩了冷榭皇一腳。"無情的傢伙,枉為人兄。我自己去找她!"撂下話,迦葉璐抱著女兒快步離去。
"璐兒!"抱著腳在原地跳呀跳的冷榭皇,哀怨眼神追著愛妃背影。
"不去對她解釋?"千海帝好生同情冷榭皇。一但讓女人揪住了心,也只有乖乖臣服認命。
"能如何解釋?"冷榭皇無奈地低垂眼眸。"咱們在朱嵐父王,修水叔父面前立誓守護她,這事只許你我他三人知道,絕不洩漏。不論璐兒知不知道真相,等她想通後,自會原諒我的苦衷,現在解釋太多餘。重要的是得快把朱嵐找回來。"
"不過,朱嵐麾下親衛軍一早出城搜索,至今沒半分消息回報。按理,至少左右影子護衛,那兩人該與她形影不離,不至音訊全失才對。"
"她們說,朱嵐以前也常甩開護衛獨自視察。莫折師尊曾說過,她是少見的武學奇英,假若朱嵐有意躲著,以她本事,只怕不好找。倘若真是這樣也罷,怕的是,屆時她想回來也回不來。"
千海帝緩緩往外頭踱步,看看失去主人的清冷宮殿,遲疑了會才開口:"有些事,把話說穿不見得好,至少我如此認為。但願朱嵐別衝動,當真跑的不見蹤影……超過期限,即便師尊恐怕也保不住她。"
什麼都不說,雖是為她好,但她本人不領受這份好意的話,那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好還是壞?
咬唇陷入沉思,千海帝難得斂下悠閒笑容,只因這事確實棘手了些。
"最近為了西南諸部與東北方旌羽元帥穆沖雲蠢動之事,咱們兩人直屬的親衛軍都已派令出去,你負責西邊,而我的部將在東邊,現在除了你我親身走這一遭之外,沒人值得信任又有那本事與朱嵐抗衡。唉,誰有法子將她帶回來?"
早在璐兒提醒他們之前,冷榭皇就已注意到,近日往國境內移動的人民數量不斷增加,因而提前警覺邊境情勢不穩定。他也早向千海借調親衛軍支援。
他們兩人從來都以不讓朱嵐擔憂為考量,率先一步不動聲色完成布線,準備應付隨時可能突發的動亂。只是表面上依舊嘻笑打鬧,絕不讓人看穿他們的想法。
既為王者,就得以安定民心為第一要務,所以他倆無論何時都不慌不忙,讓人以為他倆彷彿真是毫不管國事悠閒度日;看樣子,他倆懶散的偽裝,是過於成功了。
朱嵐雖知這點,可一但雜務太多纏身,她也忍不住鬧起性子。
"是了!我想到個人選。武藝好,應能信任,不過……"許久,千海帝總算開了口。"要支付的代價可能挺高的。等朱嵐回來,八成又會鬧脾氣。"
"現下以找回朱嵐為當務之急,至遲一個月內必須帶回她……不,這麼算來僅剩二十九天,一逾時,只怕朱嵐避不過……罷,不管是誰,那人選,就讓千海你去聯繫,務必將她帶回王都。"
"我明白了。"千海帝點頭,才要往外頭出去,便突然驚覺銳利風壓自他頸後猛然襲來。"這是!!"
"千海!"早在冷榭皇出聲提醒千海帝之前,冷榭皇已在瞬間連出三招,凌厲劍鋒全從千海帝右後方猛烈襲去。
千海帝及時有驚無險地側身一閃,同時抽出腰間摺扇一擋,發出內勁逼退對方攻勢。"冷榭!你幹嘛偷襲我?要算帳也不急於此時吧?這一點也不像你平日所講的光明正大!"
察覺到偷襲自己的是冷榭皇,千海帝打算反擊的冷冽表情立刻放柔和下來;沒多久,玩笑似的笑容回到他臉上。"你在玩啥把戲,冷榭?"
注意到千海帝右管與衣袖上被劃下數道傷痕,冷榭皇劍眉聚起,神色凝重。
"為何你沒躲過?剛剛看你在檢視朱嵐住處時,我就察覺你不對勁,說不上問題在哪兒,可你似乎有點急躁。就像我方才攻勢,若是我認識的那個千海,應當閃的過。但你沒有。莫非你哪裡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