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他們倆人是主僕,不該如此逾矩。她連忙伸出雙手抵住他胸膛,阻擋在兩人問:"大王……大王您話還沒說完,您說您想要什麼樣的公平?"
對,正事比較要緊。
"呵,我正等著你問。既然你打算卸了本王的衣裳驗傷,平白看光本王引以為傲的英武身軀,那自然也該讓本王卸了你衣裳才算公平合理不是?"
話未完,他便將修長的指尖擱上她腰際,輕扯她腰間華麗斑斕的絲帶,一面解開一面纏繞在指頭上,而後在她還沒會意過來前,他早解開了她繫腰絲繩,邪魅輕笑,將絲帶送至唇邊,烙下一吻,期間他別有深意的目光,未曾離開過她。
萬俟芸一望見他那曖昧眼神,又開始打冷顫。她急忙撐起徒勞無功的雙手,阻止他繼續伸張他的公平論。
"大王且慢!我傷都還沒驗,你怎麼先補償起來了?「
「反正結果都一樣,我並沒受傷,而你作了白日夢,所以先補償後補償,又有何不同?」語罷,他不安分的手又開始游移。
「等等,這差別可大了!要是您當真沒受傷,芸兒不就平白讓您瞧去身子?」
那她以後該要如何嫁人?
「沒有平白,你也看光了我的不是?」他說的還挺委屈的。
「這不一樣哪!」
「哪裡不一樣?」他撐起身子,退離開她,眼神微微瞇起,笑容稍斂,比之前嚴肅許多。「如果你不肯,那麼就承認你錯處,本王並沒受傷,所以你也毋需再追問其他。什麼地道,什麼賊人,一切都是你多處。」
他兜了好大一圈,說穿了,就只是要她打消追問念頭。
「但我見著了就是見著了——」她抱著衣裳坐起身,看他退至一旁,她的堅持才到一半就沒力了。
自始至終,他說得很篤定,而她撐得很心虛。他是大王她是奴婢,他想要騙她有什麼好處?何況事關他的安危,可不是關係她的,若真有事,他會不在乎?
難道,當真是她作夢?她……不記得自己如此糊塗啊?
「我明白了。」她不甘心的吞吐回應。「是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千海大王無比英勇,睿智神武,怎會輕易受傷?」
千海帝點點頭。「很好,你記住,我身邊沒有任何危險。」
對於她竟如此簡單放棄,他心中不免鬆了口氣,卻又有些失落。最後,仍是定定地看看一臉尷尬的她,決定給她下台階。
「交代你的正事快去辦,別老想些有的沒的,走吧!」
「正事?」她拾起地上絲帶,整理衣裳緊緊後,便打算離開,才走至他跟前,
聞言,一臉迷惘的回過頭。「什麼正事?」
千海帝笑容依舊,久未露面的青筋若隱若現。「選妃的事。」
好傢伙,一個晚上就把他交代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這樣下去,他們間的賭注怎麼算?
這能怪他對她的怒氣從未消退,一看到她就老想發火嘛?在她心中,他到底值多少份量?
「選妃,可我怎麼選,您好像都不滿意。您不如就直說,您喜歡或討厭哪樣的女人不是比較乾脆?」她微噘櫻唇,語帶敷衍,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還在賭氣。
「前晚是我失禮。可是芸兒,我對山猿……咳咳,不是,我對高頭大馬的女人沒有興致。」
「沒有興致?」她刻意挑反話頂回:「難不成,嬌小的女人才是大王屬意?可別我找來了,大王又開始嫌棄,讓芸兒白費工夫,徒惹大王不悅。」
「不會嫌棄的。」他轉頭略微傾下,剛好足以附她耳邊輕聲低語暗示。她漸漸能打起精神,只將心思放在他身上,這樣就夠了。至於其他……唉,罷了。
心裡其實是對錯過方才良機有些懊惱的,他等了許久,才有機會親近芸兒,下次要芸兒躲不了他,又會在何時?
「您不提個實證,誰知道這是不是大王另一場捉弄?」
「證明?」
「是啊,證明您這回是說真的,您喜歡嬌小可愛的美人。」
他輕笑,沒料到機會來的如此快。「那還不容易,我喜歡嬌小可愛的女人。譬如……像你就很合適。」
「!」她還來不及會意,沒料到站在她身邊的他,突然低下頭,就在她唇上輕啄下去,雖然僅只一瞬,可那熱度著實燙著了她。
她嚇的猛然推開他,連退數步,雙手捂著唇。「您……為何要這麼做?」
也許是沒料到她會攻擊他,他一個不穩,跌坐回床沿。
「芸兒……」他總不能回答她是隱忍已久,色慾薰心吧?不想讓她害怕,他只是如同往常笑著回應她:「你瞧,如你這般的嬌小女子,我一點反感也沒有,不像你找來的山猿,本王沒嚇得拿劍猛砍就萬幸了,還談喜歡呢?」
她輕瞥他一眼,才不信他當真那麼膽小。
「您這樣隨便,怎麼可能找到您心中真正喜歡的女子?芸兒這一次定會找到讓您喜歡的妃子,可是請您認真些,別再隨便捉弄人家!請認真瞧清您的心吧。」
他還沒解釋,她便已拂袖快步離去。
「我還不夠認真?是你太遲鈍。」幾乎已經呼之欲出的「暗示」,她仍不曾正視,這該怪誰?「可這傢伙……用這麼大力氣,是存心要我的命嗎?」
千海帝一面抱怨嘀咕,一面卸下單衣。
「還好扯開話題,否則她再追究下去,我也許……非吐出實情不可了。」昏沉燭光下,千海帝不易讓人察覺的蒼白臉色,裸露著的健美身軀,卸了整件衣裳才能看清,他腹腰間斜斜往後自背後,包裹著層層紗布。
紗布上頭,隱約可見一點一點逐漸往外滲出暈染開來的艷紅色彩。
千海帝斜靠著欄桅,輕歎一聲,不知怎的,意外地覺得有些疲累。
他原本只打算以威壓的方式,讓她乖乖接受那些紛爭不過是場夢,誰知道事情出乎意料,反而將她嚇跑;雖是突發狀況,但看她當真對他的親暱舉止起如此防備的反應,他卻只有苦笑。
方纔在地道中,有那麼一瞬,他感覺到她的關心與依賴,難道只是他的錯覺?
或許原本,她的心有那麼一點點動搖了也說不定。
會讓兩人陷入如此撲朔迷離的關係,是他自己一手鑄下,怨不得別人。
七年前,那個叫人心碎的冰冷雨夜,他決定留下她,難道當真不應該?
心隱隱作痛,怎樣也不願意承認,自己險些又犯下同樣錯誤。
寧可背負傷勢,粉飾太平,這種愛逞強的性格,還真是害苦千海自己哪……
他不否認,他是膽怯,可他不能再一次冒險。
若非有芸兒作為他的支柱,早在七年前那時,也許他便跟隨師父上沙遙山修行,從此不再談什麼擾人情愛。他會留在蒼炎,只因為有她。而如今若再失去她——他連設想那樣的可能性都沒有勇氣。他握緊拳,睜開眼,炯炯目光中燃燒著熊熊烈焰。無論花多少時間,他都不許任何人阻擋他的決心!
「千海!我剛聽宮女說,你受傷是怎麼回事?」午時剛過,冷榭皇一處理完政務,才聽聞千海受傷的消息,便匆忙趕來。
千海高傲依舊,可蒼白臉色卻洩了他底細。
「真是貧嘴的宮女。我沒大礙,一時大意受了衝擊而已。」千海帝若無其事瀟灑起身,才想步下台階,身子卻忽然搖晃,踩空階梯。
「小心!」一個飛身躍上前,冷榭皇一把接住險些摔跌的千海帝,「你別逞強了!我認識你可不只一天兩天,據醫師的說辭,你拿走內宮庫房中秘藏的九轉還原丹。你自己從來鮮少用藥,想必傷勢不輕。對方是誰?」
千海帝推開冷榭皇的扶持,壓著胸口,想平息方才一瞬間異狀帶來的悸動。
之前雖然隱約感覺到身子有異狀,可他從沒想過事情會發生的這麼快。如此一來,他不加快腳步,恐怕事情會脫離他掌握。
而這些事,他萬不能告訴其他人,否則,為了三王的傳承,也許芸兒會被迫犧牲……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他背過身,有意無意地閃躲冷榭皇追究的目光。「不過是從前一時心軟,留下的叛黨餘孽……這事我會自己處置。你只管好好接下朱嵐的工作,要不,就去找你出走的皇妃,快快出宮,遲了,丟了妻女,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千海,怎麼說,我也算是你兄弟,你的敵人就是三王的敵人。沒道理由你獨力承擔一切。」
「這是咱們蒼炎帝家自個兒的恩怨。就算你我同為三王,我也不許你插手。」
千海神色冷竣,決心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們加諸我身上的仇怨,我原要淡忘不再追究,可他們卻再次相逼,是他們自找的。我想罰誰饒誰,你毋需干涉。」
無論如何都得不到千海答案的冷榭皇,最後只得放棄追問。他步出千海宮殿後,佇足殿外,回頭端詳許久。涼風吹拂,竟讓他週身起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