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炎帝家的恩怨嗎……聽說當年,千海的叔父為了爭奪帝位繼承權,不惜掀動東方部落叛亂,逼得最後千海不得不親自出手,大義滅親才穩定了政局,所以至今帝家直傳血脈只餘千海一人。千海受傷一事,莫非……他那叔父還活著?」
冷榭皇快步走往議政廳。「我還記得,那是在千海二十歲誕辰的祭典數日前,咱們為了爭奪蒼炎『武聖』名號比武之前,他回到帝家位在東方的領地……之後雖然平了亂事,可如何處置叛徒,千海並未多交代。如有倖存者……那傢伙表面不吭聲,但他從來就比任何人還念舊,怎麼可能輕易開殺戒,滅盡他自家一族?」
本準備出宮尋找出走的皇妃,可冷榭皇愈想愈不安,最後他喚來親信的禁軍。
「派人隨時跟著千海帝與萬俟芸,若他們身還有變異,立刻回報本王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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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蟲鳴唧唧,吵鬧得讓人靜不下心。在這個時節,平日天候甚為穩定的蒼炎,偶爾會出現反常天氣,陰晴不定。
就像這幾日,細雨斷斷續續下個沒完。
萬俟芸躺在房內,糊里糊塗的,就這麼睡睡醒醒,足足兩三天。伸手一探額頭,還是有些發熱。
記得打從來到千海身邊的前幾年,她常像這樣病懨懨的,可近幾年早巳好很多了……那麼,究竟為何她又開始覺得自己變得虛弱?
「唉。」其實理由,或許她明白。不免臉一紅,拉起被單蓋住自己整個兒臉頰。直到呼吸稍稍平緩些,她才怯生生地探出頭。
她輕輕將發顫的指頭按在唇上,那天的感覺如此鮮明——他炙熱而叫人心驚的吻還依稀留在上頭。
對他而言,也許僅是一時興起的戲弄,而觸碰明明只在一瞬,可她卻難以忘懷——也許這就是她病了的原因。
一直以為自己是害怕他的欺負,畏懼他的權威;可直到他吻上她時,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曾厭惡過他,否則她不會總在昏昏沉沉間,還老夢見他踏進她房內,落寞來到她身邊,以從未見過的深沉悲哀目光守在一旁。
「我對他……怎會如此牽掛?要作夢也換個好點的對象,怎偏夢見他?」
最後,她坐起身,莫名煩惱,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在意他。「不成,我還是早點塞個妃子給他,省得我都快變得不認識自己了。」
她匆忙下床,決心打起精神,趁還沒到中午,能做多少工作就先做多少。
深怕臉色難看啟人疑竇,所以平日鮮少特意塗抹妝扮的她,特意坐到鏡台前想遮掩自己的蒼白臉色。
但在光可鑒人的銅鏡上,她卻清楚看到自己頰上有道結了痂的細長疤痕。
她是何時受了傷的?因為不覺得疼,這幾天又懶於梳整以致於不曾發現。
心頭一震,思緒奔騰。「頰上這傷口,……難道那不是夢?」兩三天也沒癒合的傷口,切切實實的告訴萬俟芸,那一夜不該僅是夢境。
這像被利刃割傷的痕跡……怎會是假?可若是真,這就意味千海帝確實欺騙了她。假若他寧願演那種瞥腳的曖昧戲,要她主動放棄追問也不肯吐實,這就表示,他想守住的秘密,非比尋常。關於那批陌生刺客的襲擊……
若那天發生的事情屬實,那便表示,他的狂亂,他死命守護她的事情,都是真的了——他果然也中了敵人招式?
「千海帝……」她的傷是真,那他也許正受了傷,躲在什麼角落裡暗自療傷,思及此,原本萬俟芸有個衝動想立刻到他身邊照顧他,但,又想到他堅決不肯承
認的態度,她遲疑起來。
本想當作沒發生,可她現在卻都想起來了。她昏迷前,他確實是這麼吶喊的:「七年前,我因你而無端失去了心愛的妃子,你這條命是欠我的!」
那神秘老人也說:「七年前你就應該已經死了才對哪?莫非是他救了你……」
而七年前,她無巧不巧的生了場大病,失去了部分記憶,惹來千海帝糾纏,雖然所有人都說,那不重要,可為什麼所有謎團,偏偏全指向同一個地方?
一切的答案都在七年前?
她不知道這些事是否有先後順序,可其中究竟有無關連,假若他不肯透露半分的話,她便自己找去。沒有理由讓她一個人陷於未知迷霧,找不到出路。
不得不承認,因為在夢境中,那如幻似真的溫柔,讓她動搖,有點兒貪戀,開始奢求,希望能脫離現在這關係,不再曖昧不清。
她不願莫名其妙的為他所憎恨或厭惡,如果她對他真有虧欠,就讓她還清,而後,她才能弄懂自己究竟對他是怎麼個想法。
她決意不再讓他戲弄下去。七年來,她首次想要明白,在他遊戲般笑容底下,有沒有可能找到一點點的認真——對她的真心。
她要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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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點了多少盞燭火,千海帝仍覺得這密室暗得讓人心煩意亂。若非這地下密室可儲藏他好不容易找來的千年寒冰,以保存試作中的秘藥,他也不想老是一個人躲在這塊陰沉的地方煉藥。
久了,就連他自己也彷彿快被這沉寂世界所吞噬,失去自我。
不為人知的孤獨,可以逼瘋一個人。何況,他已等了七年,毫無回應的七年。
這種折磨,還要承受多久?想起芸兒,他便又開始憤怒。
她至今未曾對其他男子有過好感,所以雖然她總是害怕的拒絕他,他還能抱著一絲期待無止盡的為她等,可若是她對別人動了心,他又該怎麼辦?
隨著她愈發成熟嬌美,他更為擔心;雖然他與她爹、萬俟輔相當年有過約定,但,誰能擔保哪一天,她選擇了其他人!他不想將她讓給別人!
他愈想愈忿忿不平,煩躁地解開那道在人前總是纏在左腕上的紗布,拿短刃
在手腕上劃下,鮮血滴落在桌上早已準備好的玉盤中。
腕上一道道縱橫交錯,數也數不清的細微刀痕,是他經年累月的付出與用心。
他總是小心的不讓她察覺他手上的傷口,謊稱那重重纏繞的紗布僅是護腕,可實際上卻是三天一刀,為她自殘,只為以自己融有百毒的鮮血煉出秘藥。
可她不知情,他更無意以此邀功。說了,她又會如何反應呢?
是害怕,是憤怒,是傷心,或是同從前一樣,選擇逃避?
「啊!」盯著盤中宛如紅花盛開,愈來愈擴散的色彩,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只得匆忙伸出手臂撐在桌面以防跌傷;險些打翻桌上備好的所有東西。
「煉一次藥要花上兩個時辰,我可不能犯下任何錯誤。否則會延誤時機的。」
直到站穩,許久許久,他才睜開眼睛,重新看清室內一切。
「都過了兩天,她臉上的傷勢仍沒好,她的復原力,看來是變弱了。」他想起這兩夜他趁著她熟睡時,悄悄去探望她,看到她那遲遲沒有復原的傷口,他心裡歉疚更深。也許是因為自己的體質開始有了轉變,所以連帶影響到她了吧。
他們三王自小試毒,早應練就百毒不侵的體質,傷勢癒合的速度也遠比一般人快上許多,可最近,他知道自己身上是有些不對勁了。
師尊說過,七年是極限,如果今年豐收祭之前,他沒能煉出秘藥,那他非但救不了她,甚至會賠上他自己。
他握緊拳一咬牙,在見到盤中鮮血已經盛滿時,他再次將腕上的紗布縛上。
他管不了其他了。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還能撐多久,可在那之前,他一定要成功完成秘藥!
就為了保住芸兒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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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姑娘,找什麼書找得如此起勁?」身後突然冒出的年輕男聲,將萬俟芸的思緒拉回現實之中。
置身一片混亂的御醫閣樓,萬俟芸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來人尷尬的輕笑:「啊,是冉大夫呀。這裡我保證會收拾的,書房還得麻煩您再借芸兒一會時間。」
為了找出那群賊人的線索,萬俟芸四處打聽有關七年前的事情;可她意外發現,除去宮中年輕新進的宮人以外,待超過七年的宮人,才一聽到她開口提起七年前,連千海帝的名字都還沒拿出來呢,便嚇得作鳥獸散,逃逸無蹤。
最後,她頂多只能勉強看到有人躲在角落裡探頭偷窺她,可走到哪兒,哪兒就沒人,無法問出任何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