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吧?我今晚留下來陪你。」喬治拉她入懷,旋即覆上灼熱的唇。
「別……別這樣。」她喘息地由他臂彎裡抽離,「我的頭髮還沒幹,傷口也有點疼。」坐到梳妝台前,她從鏡子裡打量喬治英挺的身影,即使僅著一件單薄的汗衫,他仍是那麼的俊美卓越,和麥克斯的飛揚霸氣簡直判若兩人。
可是她的心坎裡為何掛念的不是眼前這個集名聲、家世、才學於一身的男人,而偏是另一個邪魅狡詐,任何良家婦女都該退避三舍的惡魔?
不,她在乎的不是麥克斯,是慕彥之,那傢伙一定知道了什麼卻故弄玄虛,不肯直截了當的說。慕彥之呵!為什麼她一下子竟想不起他的樣子?
喬治不知何時移到她身後,環臂圈住她。
「你在想什麼?」
「沒有。」她心虛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今晚她的心緒呈現空前的紊亂。
喬治勾起她的下巴。「別對我說謊,你不是善於說謊的人。是不是因為我和筱玲聊了一下,吃醋了?其實我跟她哪可能有什麼,我的心永遠只為你一個人跳動。」
「我知道,我相信你。」她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即便沒有喬治,她仍不乏眾多的追求者。「和筱玲無關,我只是覺得好累。」
「是嗎?」喬治將她的身子扳正,面向著他,「我五點左右下飛機,特地趕到醫院想接你一起回來,但他們告訴我你早半個小時前已經走了。當我失望的走出醫院時,卻在停車場發現你的車子。」他頓了下,才道:「我知道我無權干涉你的自由,但還是很希望你能告訴我,到底是跟誰出去了?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喬治盡量把語調放輕柔,讓晏鴻雲不覺得他是在質問她。
原來他今晚的淡漠是因這而來,倒也難怪。
「那是一名病患。」她歉然地淺笑,努力保持從容,不讓喬治看出她拙於偽裝的窘狀。「生理上問題不大,但精神和心理必須接受長期治療。這種情形很常見,以前也發生過,是我們當醫生最引以為苦的。」
喬治平和地點點頭,因瞭解她的為人,是以對她的話從不曾懷疑過。
「下次不可以再單獨和那樣的病人出去,知道嗎?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他們才敢作非份的要求。」
「嗯。」晏鴻雲乖順地抿唇一笑,忽然想到他五點多就下飛機,倘使直接到這兒來也只需半個小時,此刻已是午夜了,他足足等了六、七個鐘頭,他和筱玲還真能聊。
喬治又把臉湊上來,直抵她的鼻尖。
「不要!」她忙用雙手摀住臉。
「為什麼?」他一愕,灼人地盯住她張皇的眼。
「沒什麼,我只是累了。」幸好喬治原本就頗不滿意她的冷感,這會兒正好拿它當借口。
但喬治今晚顯然不打算輕易離去,他拉開她的雙手,仍是強吻住她的唇,直到她嬌喘連連,使勁掙扎為止。
「你在撒謊。」他慍怒地放開她,起身穿戴整齊。
「我沒有。」她強辯。
「累壞的人不會有這麼大力氣。我會查出那個王八蛋的底細,讓他知道惹怒我喬治·羅賓遜的下場會有多慘。」
晏鴻雲緊抿的唇瓣益加肯定了他的臆測,果然有別的男人攪動她的芳心,他精悍的眼眸倏然變得森冷。
「明天請一天假,我爸媽要請你吃飯。」強抑住暴怒,拎起衣架上的風衣,他已經沒心情再留下來。
「明天?我可能不——」她和麥克斯約好要去見慕彥之的呀。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彼得,他答應幫你代一個禮拜的班。」喬治一向習慣發號司令,他總是把一切事情都決定並安排好了再知會她。
「一個禮拜!為什麼要那麼久?」她和彼得雖是兩、三年的同事,但平時交情並不深,他居然會如此慷慨?
「因為後天是華爾道夫亞斯托利亞飯店,一年一度的『國際名人舞會』,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出席。」
華爾道夫是紐約最具代表性的高級飯店,它在每年歲末都會舉辦一個專供上流社會未婚男女參加的派對,屆時世界各國的貴族、財經界、外交官的子女都會參加。那也是美國社交界中,最有權威並最具噱頭的舞會。
晏鴻雲曾去參加過一次,對於那些衣香鬢影的男男女女,矯情造作的舉止,和口蜜腹劍的言談反胃透頂。
「我不想去,那個地方不適合我。」她寧可到大街上買熱狗喝廉價咖啡,也不要去那裡受精神虐待。再則,麥克斯的恐嚇仍言猶在耳,她不得不提防他出人意表的瘋狂行止。
「我已經替你報了名,不要使孩子氣。」喬治怒火猶在眼底燎繞,語氣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如果你執意要我去,那……好吧。」晏鴻雲不明白喬治為什麼那麼熱中參加那種宴會?「但,有必要這樣請一個星期的假嗎?」
「舞會結束後,我們直接搭機前往哈里島,我難得有七天的假期。你不會告訴我不想陪我吧?」
「不是不想陪你,是我和一個病患約好了,幫他作……心血管手術。」她心虛的連謊都說不好。
「那個病患不會剛好就是今晚死纏著你的那個王八蛋吧?」
晏鴻雲無言以對。
她的沉默正好讓喬治作了最壞的聯想。他望住她良久,然後恨恨的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饒了那個混帳東西。!
???
酷寒的冬夜,整個紐約市全為霜雪所籠罩。
麥克斯端著盛滿琥珀色汁液的酒杯,獨自站在五十幾層樓高的陽台上,啜飲無垠的孤寂。
寒冬已接近尾聲,這會是紐約的最後一場雪?
他愛煞了這種彌天漫地,把一切景象都純白化的大雪,它能掩蓋所有的真相,讓人在致命的冰冷中誤以為自己看到了天堂。
啊!這種冷,他曾用生命經歷過,誰會明白當中的淒涼?
世人只認為他是個狠戾驃悍的狂徒,殊不知錚錚鐵漢也有柔情似水的心。
那個傻愣愣的心臟科醫師,正是勾起他的鐵血柔情的女人。
他一向是個攻於心計的人,沒想到一遇到晏鴻雲,所有處心積慮設好的陷阱就變得了無用處。
「怎麼還不睡?」柳紅兒躡足挪到他身後,雙手環向他的腰,頭臉則貼著他的背。
「想一個人靜靜。」他沒回頭,兩眼依然平視著遠方星星點點的燈火。
「在想你的未婚妻?」她問,嗓音中沒有任何妒意。
麥克斯淡然牽動薄唇,仰頭啜了口杯中的軒尼士。
「進來。」她光裸的身軀禁不住寒風侵襲,急欲躲回溫暖的臥房。
「你先睡吧。」他仍了無睡意。
「你陪我。」柳紅兒懶洋洋地說。她全裸的身姿相當撩人,又不顯得荒淫,她華麗的胴體,只專屬於麥克斯所有,在他面前,她從不需忸怩作態,只要他高興,隨時可以取擷。
兩人雙雙躺在席夢絲床上,她像蛇一樣地游到他胸前,愛奴般地舐吮他厚實的胸肌。
他卻如同一尊雕像,魂魄出竊似地挺在那兒,只是垂眉沉思。
「你不是在想你的未婚妻,你是在想她,那個外科醫師?」柳紅兒畢竟是女人,在男女情事上總有更敏銳的直覺。
麥克斯黑瞳閃動了一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愛上她了?」醋罈子直到這時候才偷偷掀開瓶口。
麥克斯突然凌厲地睨向她,柳紅兒嚇得忙低下頭。
「對不起,我明白不該問,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哀婉地起身,拾起拋脫在地毯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穿上。
她知道惹惱麥克斯的後果,就是必須度過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他起碼會有一個月不願見她,這種懲罰比任何酷刑都還要恐怖。
「你罵我吧,打我也好,請不要趕我走。」天知道她愛得有多深,就算一天見不到他,她都會思念得好苦。
麥克斯什麼也沒說,他只是輕輕闔上雙眼。不久,耳畔即傳來低低的關門聲。
???
慕子濂原本只打算送雨清到機場,沒想到這小女人使詐,偷偷為他多買了一張頭等艙的機票,於是千里搭長棚,一搭就搭到美國來了。
雨清奉了慕老夫人之命,到紐約找回十年前離家出走的慕彥之。說是海底撈針一點也不為過,因為他們甚至不確定他人是不是在美國,而第一站到這兒來,主要也是為了探望她那個拖油瓶妹妹晏鴻雲。
她姐妹倆深厚的感情是在她繼母過世後才扶搖直上的,上國中以前,她們都是張牙舞爪大眼瞪小眼,一個不對盤就立刻拳腳相向,廝纏扭打,不把對方擺平絕不甘休。
多半時候鴻雲總是被她擺平,而她則被她繼母擺平。
生命就是這樣,不經過一番衝撞,永遠不知道會激起什麼樣的火花。她和鴻雲一向針鋒相對,待某日兩人猛然回眸,才驚覺這世上至親的人一個一個都走了,唯一剩下的只有彼此,她們還吵什麼呢,於是兩人終於學會了相親相愛,互相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