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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香綾

  他解開了她的衣裳,一如他們多次共享翻雲覆雨之歡一樣,成功地引領她到達太虛的境界。如此貼近的兩具肉體,兩個靈魂,這中間存在著多少的相知相惜和執意相守一生的堅決?

  沈洛寒不禁要自問,這麼薄弱的關係,能維持多久?

  可,她為何突然想要求維持長久的關係?莫非這就是愛?

  「又心不在焉了?」傅仲軒啄了下她的眉心,佯裝抱怨的口吻道:「銷魂相愛的時候做出這樣的反應是很傷人的。」

  「你覺得我們相愛嗎?」她脫口問。

  「到現在你還有這樣的疑問?」傅仲軒似乎受了相當大的打擊,他睜大黑瞳直視著她的臉。「假使我們不相愛,那麼請你告訴我,你為何要躺在我的床上?為何要任我予取予求?」

  「這……我以為我只是……只是……」她深覺恥辱地口吃了起來。

  「只是為了發洩?只是為了刺激?還是寂寞得不知如何排遣時間?」他怒火填膺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抓著外衣便衝出臥房。

  這突如其來的火氣,令沈洛寒張惶無措地愣在那兒。他為什麼要這麼光火?難道她不該問嗎?她怎能相信泥足深陷的不只有她,他也許陷得比她更早更深?

  她恍惚地支起發麻的雙腿踱到窗邊,拉開法國式窗台上垂瀉的紫色絲絨簾布,冷泉般的月色從樹梢篩落地面,正巧如微弱的探照燈,打在甫從屋內闊步邁向庭園的他的背影。

  如此挺拔傲岸的背影,於暈黃月光中,依然浮蕩著魅或心的氣息。

  她內心一陣激動,扯開喉嚨想大聲告訴他,她其實是愛他的,怎知他飛快鑽進一旁停放的黑色轎車內,迅即發動引擎,朝林樹下的石板路絕塵而去。

  第九章

  丟掉手中的畫筆,她心思蕪雜地用雙手蒙住自己的雙眼,希望把煩人的思緒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一個星期過去了,傅仲軒連一通電話都不肯打來。他實在缺乏惱怒的理由,難道她不該懷疑,他之所以接近她,無非是想盡快找回那幅失竊的畫?

  電話扯著嗓門嘶吼起來,一拿起聽筒,丹尼爾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是我,不要開口,靜靜聽我把話講完。」

  他神秘兮兮的口氣,教她跟著莫名的不安,難不成東窗事發了?

  「對方防守的太過嚴密,害我一直找不到機會把東西還回去,為了避風頭,我必須離開一陣子,那東西十分鐘後,快遞將會送達你的住處。對不起,得由你來處理了。」

  「什麼?」沈洛寒驚駭地大叫,「不可以!」

  丹尼爾把電話掛了。老天!他怎麼可以把那燙手的山芋又丟還給她,這支電話要是被監聽了,那……她豈不是再過二十分鐘後就有可能被人贓俱獲?

  原本已經夠紊亂的思緒,這會兒更是嗡嗡作響。不行,她要趕快想個法子,讓自己倖免於這場災難。

  擱下話筒,她衝下一樓警衛室,塞了一百元給警衛,交代他待會一收到她的快遞包裹,馬上請該位快遞人員轉送至神來畫廊。

  然而,太遲了。當她轉身望向門外的街道時,一張熟悉的臉龐正好對上她的眼。

  是阿迪,那個和她吃過兩頓飯,就被她以太忙為理由,拒於千里之外的私家偵探。

  他真是鍥而不捨,難怪保險公司願意花大把的錢僱用他。

  沈洛寒站在門內和他隔街相望,一時心緒如濤。這個無論如何要將她逮捕入獄又巴望把她追上手的男人,下一步會怎麼做?

  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快遞公司的外務馬上就要到了,饒是她再怎樣聰明過人,也沒辦法在瞬間想出一個金蟬脫殼的好法子呀。

  丹尼爾呀丹尼爾!你怎能陷我於不義呢?

  「請問,」來了,沈洛寒的心一下提到喉嚨底。負責送畫來的是一名年輕的小弟。「沈洛寒小姐是住在這兒嗎?」

  警衛和她都沒來得及回答,阿迪已接踵走了進來。

  「請把東西交給他。」沈洛寒指著甫進門的阿迪說。

  「你就是沈小姐?」看到她點點頭,小弟才放心的把包裹交給阿迪。「那請你在這個地方簽個名。」

  阿迪饒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即拿起筆在收據聯簽上自己的名字,打發走那位快遞人員。

  「現在你要逮捕我了嗎?」她問。

  「不急,等我將它驗明正身以後再說。」上過一次當,讓他變得小心謹慎多了。「我們,可以借一步,講幾句話嗎?」

  沈洛寒稍稍遲疑了下,復點點頭。

  穿過警衛室所在的大廳,裡頭是一座精緻幽雅的小型中庭花園。

  沈洛寒帶阿迪來到假山旁的石椅,「坐吧。」

  阿迪怔怔的看著她,沉默良久才開口。「你瘦了。」

  她苦笑的說:「等紐約警局以竊盜的共犯將我一狀告進法院以後,想必會更瘦。」

  「事情可以不必那麼糟,如果你也有誠意。」

  「什麼誠意?」

  他沒直接回答,倒是忽地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很喜歡你,真的非常喜歡。」

  「這就是你所謂的誠意?」沈洛寒抬頭直睬著他。「以脅迫的方式接受一份虛實難分的感情?這不會是你想要的。」

  「我們從頭開始,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他是很少對女人這樣低聲下氣的喲。

  「早在一個月前也許能,但現在……」

  「你還對他不死心?」阿迪從口袋裡拿出一疊照片交給她。「照片裡的女人是他眾多的女友之一,像他這種財大氣粗的商業鉅子,玩世不恭和拈花惹草是習性也是通病,他不可能甘心和任何女人白首偕老的。」

  沈洛寒既驚且怒地盯著手中共五張照片,每一張都是傅仲軒和同一名美艷女子熱情擁舞的畫面。這不會是真的,不會!天,她的腦子快炸了!

  「你還好吧?」阿迪看她臉色由蒼白轉成慘綠,不覺有些歉然。

  「……還,好。」

  「我也遇過這種情形,當時我也覺得『還好』。那是我老婆徹夜不歸,第二天回來時帶了一張離婚協議書,跟我說,我要是個男人就大大方方的在上頭簽字。朋友知道了,很同情的問我:還好吧?我都說我根本不在乎,然後連續三個禮拜躲在酒店裡,天天喝得濫醉,女朋友交過一個又一個,最後還跟好心送我回家的警察大打出手,結果被關了十五天。但,我『還好』。」

  「謝謝你的安慰。」沈洛寒臉色難看極了,一泡淚水在眼眶裡一顫一顫強忍著,不讓它在阿迪面前滴下來。「如果你現在沒打算抓我的話,那麼我要先告辭了。」

  「嘿,別忘了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我隨時等著你回心轉意。」他看沈洛寒急著出門去,接著又說:「如果你要找他話,他這時候應該在曼哈頓公園大道的綠西酒店,那兒有一個很盛大的募款酒會,是他主持的。」

  沈洛寒神情冷郁地轉過身子,直奔地下室車庫。

  一口氣衝上咽喉,她幾乎拿不穩鑰匙好精準的插入鎖孔。

  將車子開向街道後,她的腦中呈現空前的混亂。這些天來她不斷從睡夢中驚醒,一睜開眼她就看到傅仲軒俊雅的身影,聽到他寬宏磊朗的嗓音,接著無情的打擊像山洪爆發,萬傾的泥漿將她的濃情於瞬間完全淹沒殆盡。

  她流著淚,坐在黑暗中等待黎明,期待用繁忙的工作麻痺她一觸即發的所有感官神經。

  方纔阿迪的一席話又將她已瀕臨崩潰邊緣的情緒更進一步地推向萬丈深淵。

  昨晚妹妹來電,死勸活勸地要她日台灣去。此刻她人在哪裡不都一樣嗎?當一個人的靈魂已死,肉體在哪裡又能減少她一丁點的痛苦嗎?

  綠西酒店是曼哈頓五十年歷史的老店,是紐約人非常喜愛的一家高級酒樓。

  每年在這兒舉行的婚宴、募款餐會多得數不完。今兒一樣是盛況空前,門口的服務人員忙著招呼應邀前來的貴客,並攔阻一些想混充進去湊熱鬧的不速之客。

  沈洛寒神色匆匆的趕來,她沒有邀請函,一身沾滿顏料的工作服也不合時宜,服務人員一看到她,馬上趨前擋住她的去路。

  「小姐,沒有邀請函是不能進去的。」

  她根本是充耳不聞,甩開服務人員的手,快步拾級而上,直奔會場所在的大廳。

  募款餐會已經進行到最後,所有的男女賓客,全起身在寬敞的大廳上翩然起舞。

  華麗的水銀燈,輕盈曼妙的樂音,醞釀出一幅令人陶醉的迷離畫面。

  沈洛寒輕而易舉地在舞池的中央找到傅仲軒以及他懷中摟抱著的女人。是她,和照片中一模一樣。

  妒火中燒的她,顫抖著雙手,連唇瓣都跟著哆嗦。

  他也看到她了。傅仲軒心頭一快,把懷中的女人摟得更緊,但他隨即發現他其實是痛苦的。

  咬咬牙,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和他,這突如其來的女子,不可思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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