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開車?」
「領略過賽車選手超速駕駛的快感嗎?」衝著她粲然一笑,腳底倏然將油門踩到底,令整部車子如子彈般飛馳而出。
沈洛寒張惶的抓住車頂上方手把,口中仍忍不住驚呼。
這人外表看來一派斯文儒雅,竟也有飄車族的野烈囂狂和賣命性格。
車子很快遠離市區,延著筆直的公路風馳電掣奔向海濱。路上偶然遇上一兩輛存心和他競錮的跑車,總被他玩命式的驚人駕駛技術,給嚇得自動退往後頭。
「小心,前面有卡車!」這輛卡車佔據了三分之二個車道,迎面快速而來,司機非常囂張地一路緊嗚喇叭,仗著車子大噸位重的優勢,硬要其他車輛讓道。
傅仲軒恍若沒聽到沈洛寒的提醒,非但不肯減速慢行,反而猛踩油門,朝前疾衝而行。
「你這是幹麼?那卡車不會肯讓你的。」沈洛寒嚇得心臟快停止跳動了,她相信她此刻的臉色一定比白紙還要慘白一百倍。
就在兩輛車子即將正面衝撞的千鈞一髮之際,那輛仗勢欺人的大卡車,居然來了一個大逆轉,車身嚴重偏向裡側,僅差毫釐就栽進其右手邊的擋土水泥牆。
「帥!」傅仲軒得意地吹了一聲既響且脆的口哨。
沈洛寒則仍處於魂飛魄散的邊緣,連呼吸都久久調勻不過來。
幸好前面不遠處現出一大片如茵的草地,險要的路面也由兩線轉為四線,他把車子從海濱轉向高高隆起的傾坡地後方。
當沈洛寒驚魂甫定地從車內跳下來時,始發現她已身處在一個小型的機場,那兒已停了一架銀灰色正在發動的單螺旋槳小飛機。
這種名叫De Havilland Beaver的小飛機體積輕巧、操控靈活,可以像老鷹一樣恣意滑翔,享受俯衝的快感,是美國身價上千萬的明星們的奢侈玩具,像知名的老帥哥哈里遜福特就擁有一架同型的飛機。
「我不要坐。」經歷了剛才的連環驚險,沈洛寒的三魂七魄還有二魂六魄沒拎回來呢,她才不要再陪這個狂人繼續玩他的追命遊戲。
「怕了?」傅仲軒不允許她臨時抽腿,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她拎進僅供兩人坐的機位上。「這比開車容易也安全多了,至少在空中沒有人會來跟你爭駛車道,或逼你迴避。」
「我不會,我從來沒坐過,更別說駕駛這種東西,我——啊!」話聲未歇,飛機在跑道上迅速的滑行,下一瞬間,她覺得身體已被快速抬離地面,陣陣寒風撲面而來,原本遠不可及的碧綠山巒,倏然出現在眼前。
傅仲軒坐在她的後面,時時提醒她留意下方與遠處的美景。
「來,你來開開看。」他慫恿著。
「我?不不不,我不行。」這狂人好像從來不管別人的感受和意志,出口就是一道命令,非要別人服從不可。
指引她的手握在操縱桿上,嘴巴附在她耳旁,細心叮嚀,「順著風向走,用心體會天地一沙鷗裡那只聰明絕頂的海鷗岳納珊翱翔於天地之間的自由暢快。」
「可我真的不會,」糟糕,「我……完了,要撞山了,我……怎麼辦?!」
「別緊張,把操縱桿使力往後拉到底,將機身整個提起來。」他的口令相當管用,總能在緊要關頭化險為夷。不過,就算是這樣,沈洛寒仍嚇得脫去半條命。
跟這種人長久相處下去,即使沒得心臟病,大概也容易有高血壓、腦溢血、肝膽破裂等嚴重病症。
「爬」上山頂,陽光頓時變得和約,天地也顯得份外寬闊。她已比方才要能夠多一點從容的心情,來欣賞敞開在眼前這片難得一見的美麗景致。
中國古書裡經常出現的字眼「君臨天下」,大約就是這樣的心情吧。萬景萬物全部從身子底下滑過,天空泛著接近透明的湛藍,空邃的涼風自耳邊刮過,如風中的笛音,他們忽高忽地的在蒼穹間飄蕩,無涯的天際沒入黃金色的流光中,輕盈的飛機於視覺上成了朗朗乾坤的惟一主宰,而她與他彷彿是這世間僅存的人類,一如伊甸園中的亞當和夏娃。
「餓了嗎?」當飛機降落在距離起飛點十萬八千里的另一塊山坡草地上時,他扶著她的藕臂自座位上起身,柔聲問道。
沈洛寒嫣然地點點頭,她想瞧瞧在這荒郊野地,傅仲軒將用什麼法子變出一桌吃餐,來填飽她的肚皮。她不信他真有三頭六臂,能呼風是風,喚雨是雨。
「想吃什麼?中餐!西餐?」
嘿,說得煞有介事哩。沈洛寒想也不想就說:「中餐。」他不會叫她把嘴巴張開,向著東方,以西北風來搪塞吧。
「北方菜、廣東菜還是川菜?」
哇,這人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既然他表現得這麼慷慨大方,她自然也不就需要大客氣嘍。沈洛寒稍稍沉吟了一下,即道:「北方菜,最好是道地的上海菜,例如蝦仁千絲、蟹粉獅子頭、煨淮魚等等滬陽名菜。」
這些菜只有真正的上海人,或者懂得吃上海菜的老饕才知道,沈洛寒根本是存心為難傅仲軒的。
「就這樣?」
居然還問得老神在在,莫非他有通天的法寶?
「如果不嫌麻煩的話,再來一盤清燉蹄筋就更美好了。」
「你的確餓得很慘。」否則一個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哪吃得了那麼多東西?傅仲軒有求必應地欣然接受。「不過,仍得要請你再等個十五分鐘。」他拿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這裡離市區很遠了,就算要叫外燴,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希望你不是尋我窮開心,讓我白高興一場。」
傅仲軒颯爽地敞開雙唇。「如果我真能在十五分鐘後,讓你飽餐一頓,你是否願意多少表現出一點報恩的誠意?」
沈洛寒一雙如煙的眼陡地一顫,傅仲軒的手已攬了上來,在這罕無人跡的野地裡,用最情慾的方式邀她與之共享纏綿的迷人滋味。
只需一點點功夫,他即聞到她密密冒出的細汗裡,一種馨香如幽蘭的動情氣味。
「你愛上我了。」他促狹地輕嚼她的鼻尖。
「才沒有。」就是有,她也不肯承認的。「我只是有點兒……」
「意亂情迷?」他調戲地把雙唇移開半寸又湊了上去,等她意猶未盡時又閃向耳際,騷擾她另一處敏感地帶。
「你,好壞。」她其實很希望能懸崖勒馬的,可生理焦灼的渴望令她欲走乏力。
他恣意欣賞她矛盾難受的表情,看了好一陣子,直到他認為夠了,才重新擁她入懷,給予最傾心癡狂的摟抱和愛撫。
「十五分鐘到了。」他說。
「嗯?」她如夢初醒,生理的欲求沒有獲得實際的滿足,有難抑的痛苦。沈洛寒羞赧地蹙緊蛾眉,水頰漲成可恥的殷紅。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貪得無饜,而且沒有定力,尤是在面對他的時候。
「你點的道地上海佳餚,大概已經準備齊全了,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沈洛寒當然明白他的暗示,和那些食物相比,他毋庸置疑地要「美味」得多了。
但一個好人家的女孩,怎麼能夠這般露骨露餡地把心底最激狂的需求表現出來,起碼的矜持還是應該要有的。
她淡淡地抿嘴一笑,沒想到說出來的竟是,「不要二選一,我要以上皆是。」
傅仲軒縱聲大笑,笑聲充滿輕佻的嘲弄。
「永難饜足的野心?很好,正合我的脾味。」他打橫將她抱起,直奔斜坡底上一條荒漠小徑。
此時是天候微涼的初秋,妻廣的山林剛由蒼翠轉成星星點點的金黃,夕陽從配紅的夾道白楊樹葉間篩落下來,像幾百隻淘氣的精靈,護送他倆一路來到這棟隱匿於山橡和百花叢中的乳白色復古洋房別墅。
這座三層樓建築,綜合了維多利亞及愛德華時代的風華,馬蹄形的外觀,面向小徑的花園長廊立了六根雕工精緻石柱,避著長廊緩步而行,每幾步就有一個希臘史詩中的神 雕像和一盆盆怒放的各式花卉。
沈洛寒不知該用什麼形容辭來形容她驚訝的心情,但可以清楚昭揭的是,這世上大概任何女人都無法拒絕他此等大手筆的金錢誘惑。
有多少個女人栽在他精心鋪設的錢坑裡?她是第幾個迷路的羔羊?
想到這裡,她突然興起一股心傷的落寞。也許她和傅仲軒的情感正是時下年輕人慣常維持的速食模式,只在交會時發出璀璨的光芒,待彼此膩了煩了,就揮揮手,好聚好散,連一片彩雲也不必帶走。
「小腦袋在想什麼?」他倒了兩杯香檳,擱在床頭櫃上,翻身摟住她。
沈洛寒仰望著漆畫有星辰的天花板,這是塊瑰麗的天空,深邃幽遠,神秘難懂猶似他這個人。
他們算是一對戀人嗎?
如果答應是肯定的,為何她對他仍只停留在極粗淺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