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發出尖叫之前,她及時看清來者,緊繃的神經總算鬆懈下來。
「費豫?你來這裡做什麼?」她疑惑的問,清楚記得他今天請假。
剛進公司,她就發現他總會固定在星期五請假,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她也曾問過,他卻只簡單一句「有事」帶過。
「帶點東西來給妳吃!」
看著他高大修長的身影自然的晃進辦公室,將袋子裡的便當打開,放在一旁的小會客桌上,優雅的舉手投足、從容的神態,讓她幾乎看到失神--
「不必了,我正忙著。」她猛然回神,故作忙祿的回到文件上。
「再忙也得吃東西吧!」
無視於她拒人千里的臉色,他霸道的逕自合起她眼前的文件夾。
「我不餓!」蘇沐芸氣憤瞪著他。
不餓?她要瘦成什麼樣子才叫餓?
要是有面鏡子,費豫真想讓她看看自己有多瘦?要是打開她身後的那扇窗戶,他打賭她一定會被風給吹走。
然而她一點也不領情,索性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繼續看。
「不行!」他毫無預警的突然抽走她手裡的文件,將菜色豐富到可以餵飽一個大男人的大便當放到她面前。
蘇沐芸仰起頭氣惱的瞪著他。
這傢伙好像永遠搞不清楚別人的拒絕,也分不清誰是上司、誰是下屬,老用這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對她,好像他們有多好、多熟似的。
但事實上,他們只是恰巧在同一間公司、同一個部門,而她是他的上司而已,至於那晚的事情,她不願去想起,假裝他們還是以往的對立關係。
「我說,我、不、餓!」她咬牙切齒的一字字說道。
「妳餓的,別跟我逞強,嗯?!」他像是安撫一隻撒潑貓兒似的,拍拍她的頭,拿起筷子遞到她面前。
對上那雙自以為是的狂妄黑眸,蘇沐芸用力的深深吸了口氣,拉開抽屜,從裡頭抓出一個三明治。
無視於他與便當的存在,她慢條斯理的吃起三明治。
「我還是吃自己準備的東西就好,免得不小心吃到不該吃的東西。」
看看桌上的便當,又看看她一臉戒備的表情,費豫忍不住仰頭大笑。
「三明治是很好,不過,要飯菜才能餵得飽人!」
再一次,他霸道的收走她手裡才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俐落的夾起一塊雞肉放到她嘴邊。
「來--乖,張開嘴!」
他柔聲哄道,活像在拐一個三歲的孩子吃飯。
「我不是小孩子。」她氣急敗壞罵道。
「妳明明就是,妳連晚餐時間都不知道,甚至不會自己吃飯。」費豫一副理直氣壯的語氣。「不過沒關係,我不介意喂妳!」
「我、介、意!」用力搶過他的筷子,蘇沐芸簡直氣瘋了。
像是要證明她不但是個大人,也會自己吃飯似的,拿起筷子奮力將飯菜一口接一口送入嘴裡,還不時拿一雙炫耀的眼神瞅著他。
費豫看著她一口接一口吃著,眼神不覺竟變得柔和,好像那顆高懸的心在這一刻終於放下。
這種事確實有點不可思議,連他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他會在突然間對所有女人失去了興趣,一整天心裡牽掛的都是她。
怕她沒吃飯、沒睡好、沒好好休息,怕驕傲堅強的她,就這麼被一個男人給擊垮了。
她不該是這麼脆弱、這麼容易受傷,不該是這麼叫人牽掛惦念、這麼叫人--放心不下。
但,好像從他目睹她流淚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起了微妙的變化。
他想保護她、照顧她,替她擋去所有叫她哭泣心碎的磨難。
他寧願她還是以往那個驕傲堅強、據理力爭、從不輕易妥協的女強人,但此刻她只是一個有著堅強假象,卻比任何人還要脆弱敏感的女人。
蘇沐芸根本不覺得餓的,但不可思議的是,這麼一個份量驚人的大便當,竟被她一掃而空。
看著空蕩的便當盒,以及費豫打趣的忍笑,她的臉驀地燒紅。
「你笑什麼?還不都是你逼我吃的!」蘇沐芸惱羞成怒的罵道。
「是、是,都是我,我不該逼妳一口氣吃掉這麼大的便當。」費豫強忍著笑,替她收拾便當空盒,順便把另一盒水果放到她桌上。
「不是嫌我吃太多?現在還要吃水果?」這男人,當真以為他在餵豬不成?
她憤慨的叉起一塊香軟哈密瓜放入口中,香甜的滋味立刻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嗯,好吃!她順手的又叉起第二塊,幾乎對那股濃濃的香甜上了癮。
「怎麼樣?好吃嗎?甜不甜?」費豫湊到桌前,一臉期待的問道。
橫了他一眼,蘇沐芸當然不會傻得替一頭狂妄自大的惡狼戴高帽。
「不好吃。」她皺皺眉,又叉起第三塊。
「是嗎?我嘗嘗看--」
「不行!那是我的!」
蘇沐芸只想到要去護衛盒子裡僅剩的兩塊哈密瓜,忘了自己才是惡狼的目標。
兩手才有驚無險的護住兩塊哈密瓜,小嘴立刻就被牢牢捕捉。
一下子,她成了上鉤的獵物。
費豫飢渴的汲取她口中的甜蜜,一股香甜的氣息滲進他的味蕾,讓他忍不住探得更深入,想需索更多--
偌大的辦公室裡寂靜無聲,只有玻璃窗上倒映著兩個交纏的身影,以及彼此紊亂急促的喘息。
蘇沐芸明知道該阻止這一切發生,卻完全無力阻止。
天啊,一切都亂了,她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一個便當、一盒哈密瓜、一個吻給撩動了心?
這一刻那個讓她心碎的身影突然變得好模糊,眼前只剩下他溫暖安全的懷抱、熟悉好聞的氣息--
她突然驚覺,不知何時她竟喜歡上了他身上的氣息!
☆☆☆☆☆☆☆☆☆☆ ☆☆☆☆☆☆☆☆☆☆
懷著恍惚的思緒,蘇沐芸一早踏進辦公室,頓時楞在門邊。
今天,辦公室裡沒有艷紅刺眼得令人心煩的紅玫瑰,反而瀰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來到辦公桌,才發現她桌上插著一朵香水百合,晶瑩剔透的潔白花瓣還沾著水珠,活像剛從花圃裡摘下來似的,讓她既感動又驚訝。
顯然,這個人知道她喜歡百合。
她在桌上發現一張小卡片。
這朵清晨上陽明山親摘的百合,該值得換妳一個笑容!
是費豫!
龍飛鳳舞的字體一如主人自大狂傲的性格。
突然間,她想起昨晚那個可惡的吻,想也不想的,一把抓起百合就往垃圾桶裡丟。
理智告訴她,費豫是個該敬而遠之的危險份子,她若聰明的話就該跟他保持距離,免得又招來另一次的心碎。
但隨即,她有點不忍的又看了無辜的百合一眼。
這是她最喜歡的花,不管他是別有用心打聽來的,還是無意中蒙對的,懲罰都不該由這朵百合來背負。
算了,反正才一朵而已,就當是廢物利用吧!
從垃圾桶裡撿回百合,將花插回精巧的玻璃花瓶裡,她將公事包放妥,開始整理起桌上堆積的文件跟各式資料。
「葉晴,請妳進來一下。」按下對講機,她柔聲說道。
不多時,葉晴帶著筆跟紙進來了。
「總監早。」葉晴笑容可掬,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年輕活力。
「早。」她微笑回道。
葉晴仔細審視她半晌,甜甜的說道:「總監今天心情很好喔。」
「有嗎?」
蘇沐芸摸摸自己彎在唇邊的弧度,驚訝的發現,她真的在笑,她還以為,樊子靖的移情別戀帶給她的打擊,會讓她消沉一輩子。
雖然一想到他,自尊還是刺痛的難受,但她努力不讓自己沉湎在自怨自艾的情緒裡。
交代完葉晴幾項重要事情讓她出去後,她開始忙起公事,一下子,一個早上都快過去了。
起身舒展了下酸疼的腰背,她拿起已經滴水不剩的茶杯,走出辦公室往茶水間去。
一出辦公室,她一眼就看到對面的辦公室裡,費豫正傾身半倚在葉晴的辦公桌上,狀似親暱的交談著,從窗外透進的陽光,灑在他英挺修長的身軀上,讓人有剎那的炫目與迷惑,彷彿眼前是幅完美的畫作。
我聽說他最近好像也在追葉睛耶--
一個聲音忽地自腦海裡浮現。
就同事來說,兩人著實過於親密了些,但只要不涉及工作,她根本沒有理由多加干涉。
只是,明知道不干她的事,她為什麼心裡卻像打翻了調味罐,胸口裡翻攪著分不清的各種滋味?
握緊手裡的茶杯,蘇沐芸近乎用力的別過頭,刻意迴避兩人親密的身影,往茶水間走去。
別想了,蘇沐芸!她厲聲警告自己。
等一下還有一場重要會議要開,她現在腦子裡該想的,是怎麼解決許多長期合作廠商最近不願續約的問題,而不是這些不相干的瑣事。
將杯子裝滿了水,她又趕著想回辦公室,彷彿那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心、不受打擊的地方。
她的腳步走得太快太急,一個踉蹌,整個人狠狠往前跌,手裡那只裝滿熱水的骨瓷茶杯先是應聲碎裂,接著她整個人也狠狠跌到那堆碎瓷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