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你屁事!」
「我說如果真的愛人家,就教她不要做了,免得遲早被人『用』去。」阿虎真心的說著。「這個董屏和別的『小姐』不一樣,我看得出來她很純。像我那個馬子是玩玩的,我巴不得她進來賺錢讓我花。可是董屏不一樣耶,要是我有這種馬子,我寧願把她養在家裡,我賺錢讓她花……」
「你有完沒完?」於庭凱煩躁的打斷他的話。
阿虎聳聳肩,對他的無禮不以為意。
「別說我們做『兄弟』的沒義氣,我是好心把你當朋友才告訴你這些。好女人很少了,該把握的就要把握,不要溜走才『怨歎』。」
「你煩不煩啊?」於庭凱又開了一罐啤酒,仰頭灌了一口。「你沒聽過我阿凱是什麼人是不是?我專門推女人下海的,像她這種女人就是要賺這種錢,過一陣子我還要她去當『雞』——」頓了一頓,惡意的瞇起眼,口是心非的說:「改天記得去捧她的場。」
阿虎怔了怔,忽然眉開眼笑的說:「好啊好啊!我『哈』她很久了……」
話沒說完,於庭凱驀地一拳揮在他臉上。
所有的人站了起來,瞪著他道:「你搞什麼?在這裡亂打人,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是不是?」
說著,幾個人摩拳擦掌,對他虎視耽耽。
「算了算了,」阿虎撫著被打歪的嘴角,欲哭無淚的說:「是我不好,明知道他……唉,明知道他……唉,算了算了。」
* * *
董屏努力的對著酒客的低級笑話做出適當的回應,看著其他公關笑的花枝亂顫,她也勉強跟著擠出笑容。
但她實在聽不懂「菊花」、「鮑魚」和身體扯上什麼關係,只是憑著酒客曖昧的淫笑,和公關似羞似暝的模樣,猜測那應該是某種低級的黃色笑話。
倩倩曾經教她,要避免酒客的毛手毛腳,其一就是不時點上一根煙,有意無意的將拿煙的手擱在腿上或在胸前晃著,那麼酒客的淫手伸來時,多少會畏懼被燙傷。雖然這種防範對於一些有心的酒客構不成威脅,但她還是戰戰兢兢的跟著做了。
嗆鼻的煙草味裊裊而上,將她美麗的大眼睛刺激出一片淚霧。想起於庭凱幾乎煙不離手,心裡多少也好奇香煙的味道。於是她學著其他公關優雅的姿勢,將煙放入櫻桃小嘴中。
「咳!咳!」辛辣的味道嗆的她劇咳不已。
「小心肝,不會抽煙哪?」一名酒客的蒲掌大手拍撫著她裸露的後背。「我心疼死嘍!」拍著拍著,變成曖昧的撫摸。
董屏全身起了噁心的戰慄,想避卻避不開。原來點燃的煙只防得了前面,卻顧不了後面。尤其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露背小禮服,無異成了狼手的最佳攻擊地。
酒客看得出她的恐懼,邪笑的掏出一疊千元鈔,在她眼前晃了晃,突然曖昧又惡意的塞進她低胸的領口。
這種舉動時常發生在別的酒客和公關身上,但董屏沒想到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感覺竟是那麼屈辱。
她全身發顫,眼裡聚集一片淚霧,抖著唇,只想要掏出那疊鈔票狠狠砸在這名酒客的臉上,告訴他:不要污辱我!
可是金錢的魅力還是掩蓋過羞辱心。自從決定在酒店上班後,她就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自尊」兩個字。
粗糙的紙張在她柔嫩的胸口摩擦著,磨疼了肌膚,也磨疼了心。她嚥下就要冒出喉嚨的嗚噎,抬起一張笑臉,僵硬卻又堅強的媚聲道:「謝謝黃大哥。」
跨過這一關,以後金錢就會源源不絕的來到她眼前,董屏心裡清楚的知道。有了錢,家裡就什麼都不愁了。
酒客彷彿受到鼓勵似的,開心極了,更變本加厲的將一張充滿酒臭污穢的臉埋進她肩頸,拚命的嗅聞著。
董屏假意的抗拒,學著其他公關的嬌聲嬌氣,和酒客玩著欲拒還迎的遊戲。
一旁吊著心的倩倩總算吁了一口氣,跟著也嬉鬧起來。
* * *
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董屏愈來愈放的開,指名點台的人也愈來愈多,成為朝代公關前幾名抬數較高的紅牌。
倩倩也用心的教她避酒的絕招,雖然偶爾仍然免不了喝醉,但總是能撐到營業結束,不會在一半就讓於庭凱抬回去了。
倩倩待她也算不錯,只要自己被點抬,就會推薦酒客再點另一人,彼此互相幫助,增加點抬的機率,也同時護著董屏,讓她免去許多酒客的摧殘。畢竟她已是這行的老手,面對酒客有心的吃豆腐總是能全身而退。
於庭凱望著螢幕裡的她,揚著一張媚臉,和酒客嬉笑怒罵,不知怎地,一顆心顯得煩躁不已。
雖然她每被點一抬,他就可以多抽些傭,而近來口袋也確實飽滿了些,但奇怪的,他其實寧願不要這些錢。
反正這些錢也都花在牌桌上和煙花場所了,然而花著女人賺來的一買笑錢,他第一次這麼痛苦。
「再看下去,你眼睛都要『脫窗』了。」阿虎開啟一罐啤酒遞給他。「董屏最近表現不錯,紅伶姐稱讚得很。」
於庭凱接過啤酒,悶悶的喝起來。
「看不出來她挺有天分的,你眼光不錯。」阿虎逕自哈哈笑起來。
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其實是裝出來的嗎?你難道看不出來她的害怕和委屈嗎?你難道看不出來她的眼淚往肚裡吞嗎?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內心在淌血嗎?
這些話他多麼想告訴他,然而更想告訴自己。
以往的那些女人,在接觸煙花場所後,儘管有委屈、有不甘,但最後還是陷入紙醉金迷的世界裡,興高采烈地花著賺來的錢。只有她是不同的,即使裝作有多麼融入這個世界,但他知道她的內心仍是那麼純真無瑕。
她沒有花過半點賣笑的錢,包括身上的衣服和化板品還是紅伶提供的。每一分錢她都存下來,只為了家鄉的親人。她不是奢華虛榮的女人,他心裡很清楚。也因此他一直無法把她歸類成以往的女人,也無法心安理得的告訴自己,他推她入火坑,總有一天她會感激他。
其實他不要別人的感激,也從不在乎他人的想法、看法。但為什麼他開始恐懼她會怨恨他、看不起他?
一定是有哪裡不對勁了,他現在應該是沾沾自喜又有一個女人成為他的收入來源才是呀……
煩躁的丟掉手中的啤酒罐,他點起一根煙,用力的吸吐著。白茫茫的煙霧繚繞,就像他的心,好像迷失在濃濃的白霧裡,遲疑著、恍惚著。
忽然,紅伶施施然走了進來,坐在他身邊,跟著點起一根煙,淡淡地說:「董屏被客人買出場了,現在正在櫃始登記。」
「什麼?!」於庭凱霍地站起來。「你為什麼不阻止她?」
紅伶奇怪的看著他。
「我為什麼要阻止!她這是在替我賺錢呀。」
「你……」憤然丟掉手中的半截煙蒂,就要衝出去。
紅伶急忙扯住他。
「你這是幹什麼?別忘了你答應我不再惹事的。」
「她出去會發生什麼事你知不知道?我說過要保住她的清白!」於庭凱氣急敗壞的說。
「那名客人我熟,每次帶小姐出去只是吃吃宵夜,不會發生什麼事的。」紅伶道:「也就是這樣我才放心讓她出去,畢竟我也答應過她;進來告訴你只是要你不用接她下班了,自然有人送她回去。」
「不行!我信不過!我一定要去阻止!」於庭凱甩掉她的手,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 * *
大廳外,董屏挽著一名男子的手,正等著泊車小弟將車子開來。
男子很有風度的替她開啟車門,自己也跨入駕駛座。
於庭凱在這時奔了出來,不由分說扯出男子,對方還沒站穩,他就一拳朝他下顎揮去。
董屏連忙下車,護在男子身前,阻擋他又要揮落的拳頭。
「你幹什麼?」董屏又氣又急。
「你幹嘛跟他出去?你難道看不出來他不安好心嗎?」於庭凱氣急敗壞的扯開嗓門,指著她的鼻子問。
「你……我看不安好心的是你!」董屏扶起倒在地上的男子,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跡。
男子撫著臉,一臉不明就裡。
「怎麼回事?他是誰?怎麼隨便打人?」
「他……他是瘋子!」董屏咬著唇。「不要理他,我們走。」
「你敢走試試看!」於庭凱推開男子,拉住她的手腕。「你就那麼賤,非要和男人搞你才高興?」
「你胡說什麼?!」董屏脹紅臉,急怒的要揮掉他的手,卻被他扯的更緊。「放開我!」
「你放開她,有話好說……」男子上前要扳開他的手英雄救美。
於庭凱抬起腳朝他肚子踢去,大喝:「你滾你的,再讓我看到你,我砍死你!」
男子痛得彎下身,悶哼。
「你怎麼……我錢已經花了,你……」
於庭凱又是一腳踹去。
「你再囉嗦我讓你想走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