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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婷婷

  劉清妹教導她如何將孩子換手擁至另一邊,以便餵奶;她的胸前女兒貪婪用力的吸吮而刺癢微痛,可做母親的,誰會在乎?

  「鍾情。」鍾瑞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害劉清姝一時間摸不著頭腦,接著方恍然大悟。

  「她叫做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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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鍾情有母親翡翠似的綠眼,及父親貂墨似的黑髮,甜蜜蜜的酒窩令嫩頰生花。才幾個月,小小的人兒就懂得用水亮亮的大眼睛瞅得人心生憐惜,一展笑顏又讓人心花怒放。

  「叫舅舅,舅舅,來,舅——舅。」尼克逗著小外甥女,欲罷不能。

  小鍾情哪懂得這許多?她衝著尼克又是一笑,笑得他神魂顛倒。

  「最近工作順利嗎?」鍾瑞滿足地看著他們一塊戲耍,心底卻有一絲遺憾。如果抱著小情兒的人是沙爾——「沒發生什麼大事兒。」尼克點著小鍾情經開的粉嫩手指兒。「妹子,她可是『國色生香』也!」

  「國色天香。」鍾瑞搖頭糾正。尼克的漢語腔已是又溜又標準,偏對成語沒有天分、又不死心。

  「哦,嘿嘿,『國、色、天、香』。尼克香香小女嬰的臉兒,對她扮個鬼臉,果然又逗出一朵笑容。

  「這麼喜歡就趕快成親,生一個玩。」對哦,她這小哥都二十六了,咦?那克裡夫不都二十八歲了?

  「有些事急不得的,看老天爺怎麼安排。」尼克聳聳肩,轉換話題。「怎麼沒見到那位闕家先生?他不追你啦?」

  「他追不追都沒用。」鍾瑞不在意在答道。「闕家捎了口信來,說闕家老爺子臥病在床,要他趕回去。」鍾瑞並不想提及闕孟聖臨走前依然次次向她求婚,卻都被她一一婉拒。

  「瑞,你想不想到哈爾濱那兒住住?」尼克提出一個建議。「克裡夫一直都掛念著你們也想看我們的小情兒。」

  鍾瑞頷首。「也好。」

  現在經尼克這麼一說,鍾瑞便對未來的打算更加確定。原先她就打算帶著女兒搬到哈爾濱,它是個國際性都會,混血兒比比皆是,鍾情的黑髮綠眼便不會顯得太地突兀。「倫哈卡貝」這一方世界不是不好,而是外頭的視野卻為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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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的快信掉在地上,他發現自己的手正抖個不停。

  尼克竟在信中寫說,他要帶著鍾瑞母女倆到哈爾濱——這樣的驚奇是真是假?是好是壞?他捫心自問,是厭惡還是歡喜?

  「我不要她們來。」激烈的手勢從桌面上橫空掃過,一隻花瓶應聲而碎,散於一地。「克裡夫,是你的注意吧?是不是?!」

  「不信。」

  克裡夫聳聳肩。「那麼我就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是不是?」

  「你」。被自己的話將回一局,他氣得癢癢地無話可說請。

  克裡夫不想再多說什麼。這傢伙腦袋瓜硬是可媲美金剛鑽,除非自行想通,否則挖掘嚴竣敲穿都沒用。

  皺著眉,克裡夫盯著扔充在一角的空酒瓶。「別告訴我你昨夜又喝酒了。你的身體才剛——」

  「閉嘴。」

  「真粗魯。」克裡夫喃喃自語,接著走向門口才又回頭,故意加大音量。「小情兒快滿半歲了,真想快點看看她。」

  克裡夫不敢拖延,馬上閃出房間。方關上門,裡面果然便傳出砸東西的聲音。

  宏偉的建築,及寬敞整潔、植滿花草樹木的大馬路,難予哈爾濱高雅雍的市容。在修剪有致的街樹下,設有供遊客休息的長杉木椅,完全的歐洲風情。在裝飾華美的商店櫥窗前,有時站有零販糖果、鮮花、香水或小玩意兒的小女孩兒,絕大部分均為白俄人種,在人行道載歌載舞——且如此安祥快樂。也許,旅客們反注的目光不在於那些小裝飾品,而是少女那種天真的笑容吧。

  沙耶兄弟的屋宅位於哈爾濱新江大街的最北端,換句話說,是這個大城市的最偏角。

  「沒辦法,這棟最便宜」。兄弟倆不約而同地異口同聲道,然後爽朗地哈哈大笑,叫鍾瑞忍不住也彎起嘴角。

  「這裡沒什麼不好啊。」鍾瑞真心地讚美著。「又大又寬敞,冬暖夏涼啊。

  「錯!」克裡夫拉出一張苦瓜臉。「夏暖冬涼,夏天蚊子叫、冬天北風嚎,嗡嗡咻咻一夜到天明。」

  鍾瑞忍不住大笑起來,加懷中的小鍾情也圓溜溜地睜開了眼,納悶地看著笑成一團的大人。

  鍾情被放在靠近窗台的小床上,努力地蠕動小手小腳,試著想坐起來,在柔軟的被褥上翻來覆去。

  「怎麼,你想看風景吧?」看著克裡夫和鍾瑞十分專心的談話,尼克微微一笑,自動攬起照顧孩子之責,謹慎地抱起娃娃踱至窗邊。

  小鍾情將白嫩嫩小臉整張貼在玻璃面上,五官擠堆成一團皺皺小小的肉團。尼克輕笑地將她抱開,從眼邊注意對街屋舍那布簾半掩的窗兒,果然瞄到一絲動靜。

  街道的寬度並不大,就因如此,面對面的相峙互視並沒有多大的困難。

  陰沉的室內一角隨著窗簾的掀開而展露在這一大一小的視線前,鍾情被對方陰鷙狂切的眼光牢牢鎖住。也許是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激越的渴望吧!小鍾情這個小娃娃眨巴著天真的小眼睛,小手啪啪啪地輕輕拍擊著玻璃,嘴中發出沒人聽得懂的咿咿哈唔唔,奇跡似地綻開一朵淺淺的梨窩。

  注視她的眼光除了渴望、思念,又多了一層笑意及驕傲。

  「情兒」?鍾瑞抬起頭時,尼克連忙抱著嬰兒踅過方向。

  對街的窗簾也「唰」地一聲猛然拉上。

  也許覺得真是莫名其妙吧,小鍾情似問非問般抬起頭,恰好和尼克的藍色眼珠撞在一起。

  「別擔心,」尼克親親外甥女光滑的額,聲音分貝降成耳語。「你父親不是不想來見你,只是一時害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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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一個如風輕飄的人影來到沙耶宅前;他猶豫一下,終於抬手欲敲門扉。

  門卻搶先了一步被掀開,他毫不意外看見沙耶兄  弟倆一前一後佇在門後,彷彿已等待多時。

  「我要見她們。」一剎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心浮怯意,害怕這兩位守門神會拒絕放他人屋。

  「為什麼不光明正大的來呢?你現在又是以什麼身份來見她呢?」克裡夫的問題字字象針刺人他的心。

  他鐵拳緊握,鼓得連手背腕側的青筋都明顯浮出,清晰可見。便他依舊固執地不回答克裡夫的問題,牢牢閉著嘴。

  「再給他一點時間吧,克裡夫」。尼克平靜的插嘴道。「她們睡在二樓的寢室,雙人床邊還有張小床。」

  月光透過鏤空的窗紗,灑入一室的溫柔。他的足音靜悄如貓,踮著足,屏息地靠近雙人床旁。

  她更美了。從火焰般燦爛的秀髮,到被單下細緻纖鎂的身形,在在都令男人血脈奔張、意亂神迷。他顫抖地伸出手想碰觸她的臉頰,印又一個瑟縮地收回。

  床上的人兒夢囈嚶聲,翻個身後又繼續沉睡。

  沒有哪個女人可以如此牽動他每一根神經,就連西薔兒也是!

  而他的女兒顯然繼承了母親那分清冷的魅力,那雙濃濃的眉兒及長長的睫毛像他,瓜子臉兒及弧形優美的唇兒則像極母親。他驚歎地盯著那個小小人兒,心中莫大的感動及驕傲是筆墨也無法描述的——他,在這遼闊的穹蒼宇宙中,有了一具繼承自己血統的後代。

  他的後代!他,「鬼眼」沙爾的後代。

  沙爾好想好想看到女兒長睫閉蓋下的雙眼,是不是和鍾瑞一樣深亮明綠,經易地便勾走人孤心魂。他好想好想好想抱起她,感受那張小臉蛋軟軟嫩嫩地貼著他——他好想好想教她牙牙學語,聽到她叫叫他一聲「爹」。

  他好想好想教她站立學會卡,看著她學會走跑蹦跳。

  他第一次瞭解到,保持秘密的緘默是多麼令人痛苦的事,會使一個鐵錚錚的漢子也脆弱起來。

  他幾乎想棄械投降。

  他好想好想跑屋頂上大喊,告諸天下,宣佈自己對她們的愛意。

  為什麼!為什麼……

  他步履踉蹌地退出房間,不敢回視她們。

  夢遊似的趟下樓梯。客廳中,點一盞光線微弱的丁,映出克裡夫線分分明的臉,而尼克卻不見人影。

  「謝謝……你們,你們把她們照顧得很好。」

  「要謝該謝瑞在『倫哈卡貝』的家人,他們才是一大功臣。」

  沙爾點點頭,正欲往大門口走去,卻又因克裡夫輕柔的問話而止住腳步。

  「你還想逃多久?」

  「……我沒有逃。」沙爾沒有回頭。在夜中,他,的聲音聽起來竟是那麼的冰冷無情。「我又逃了什麼?之前,我只是擔心她的安危,如今,親眼看見她平安無事,這就夠了。她早該尋找更好的歸縮,我們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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