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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鐵勒(綠痕)

  「皇姐多慮了。」替她把絲綢都收好的玄玉,笑著將木匣交給一旁的婢女。  默然注視著他一舉一動的素節,發現他的身長抽高了不少,那張俊逸的面容上,早已脫去了年少時的稚氣,反添上了沉穩的氣息,絲絲寂寥,靜靜出現在她的眼中。

  歷經兩年的磨練後,玄玉變了,就與靈恩還有其他皇弟一樣,面容雖然依舊相似,可她知道,在他們的心裡,一切早已不復兒時,眼前的這個玄玉,雖然待她一樣溫柔,雖然也還是那般體貼,只是在他那掩飾的笑意下,她看見了蠢蠢欲動的野心,某種不願屈之於下的光芒,她再也找不著,當年那個曾在夕陽下,與她手牽手一同走過長安石板街的那個孩子。

  她忍地伸出一雙素手,緊握著他的。

  「皇姐?」玄玉不明所以的低首輕問。

  她抬起頭來,微微在掌心使上力,「答應我,無論日後如何,對太子寬容些。」

  看著她懇求的眼瞳,知道她已經心裡有數的玄玉,並沒有開回答她。

  她忍不住想為靈恩說話,「這些午下來,他與父皇一樣,都苦夠了。」同樣都為父皇的兒子,她相信,玄玉和其他皇弟一樣,絕不會甘於名份之下,也不可能絲毫不加爭取太子之位,總有一天,靈恩將必須與他們這些有意取而代之的皇弟們交手。

  「我知道。」沉思了許久後,他拉開她的雙手。

  「那……」眼中泛著期待的她忙不迭地想向他討個承諾。

  他只能這麼回答,「我會記著你的話。」對於那麼遙遠的未來,誰有把握?他看不穿,也不知到時局勢將會如何發展。

  就在他倆停止了交談,廳內趨於沉靜之時,一陣響亮的男聲,一路自廳外傳來。

  「他來了嗎?」急忙趕回府的樂浪,踩著飛快的腳步邊走邊問。

  「來了……」跟在他身後的管家,直喘著氣追上他,並眼明手快地接過他順手脫下的官服。

  「姐——」多午不見樂浪的玄玉,在他入廳後起身脫口而出,但在想到身份已變後,又忙改口,「駙馬。」  「這裡又沒外人,別拘束了。」素節站在他身後輕推著他,「照舊叫吧。」

  「姐夫……」

  「瞧你這小子,長大了!」不待他把話說完,大步走進廳內的樂浪,迎面就給他一個結實的擁抱。

  玄玉邊皺眉邊推開他,「怎麼你們夫妻倆還是這麼異口同心,都說同樣的話?」

  「是嗎?」樂浪看了素節一眼,不好意思地直搔著發。

  素節輕聲對玄玉吩咐,「你等等,我去拿個東西。」

  進去裡頭不多久的素節,在他們倆才正準備坐下來足膝長談時,取來個造型精美的漆盒回到廳裡交給玄玉,漆盒一開,一隻玉雕的龍鐲映入玄玉的眼中。

  「給我的?」他訝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嗯。」依偎在樂浪身旁的素節,滿足地挽著樂浪的臂膀,「這原是一對的。」

  「另一隻呢?」既然是一對,怎麼盒裡只有龍鐲卻不見鳳鐲?

  她神秘地對他眨著眼,「若是有緣,或許往後你能遇上另一隻玉鐲的主人。」

  「怎麼,你想替這小子牽紅線?」深知愛妻心思的樂浪,心情甚好地挑高了一對濃眉。

  她睞他一眼,「不告訴你。」

  玄玉有些受不了地看著這對感情如膠似漆,也不管外人在不在場的夫妻,都成親那麼多年了,無論何時見到他倆,他倆始終都恩愛如昔。但看著看著,他不免也心生艷羨,期望自個兒日後,也能像他倆一般,遇上個生命中的知己。

  「對了,你何時離開長安?」光顧著和素節玩鬧的樂浪,忽地回過頭。

  「待父皇下旨後就回洛陽。」被賜封為漕運總督的康定宴,早就想趕回洛陽動工了,而袁天印也派人來書,說是在京城待得愈久愈不妥,為免節外生枝,他還是早日返回洛陽為上。

  「這麼快?」還想多留他住幾天的樂浪,隨即失望地垮下了臉。

  「主子。」就在此時,候在一旁的堂旭,上前低首在玄玉耳旁說了幾句。

  玄玉朝他擺擺手,「知道了。」

  「皇親們都等著見你是嗎?」知道他回京以來就忙個不停的素節淡淡地問。

  「嗯。」在回洛陽之前,他還有一大堆煩人的應酬呢。

  她歎了口氣,「你去忙吧。」

  「素節……」都還沒同玄玉聊到些什麼呢,沒想到她竟然把他給往外推,樂浪忙不迭地抗議。

  「來日方長。」不想讓玄玉為難的素節還是打回票,「待他有空了,你們哥兒倆會有機會聊聊的。」

  甚是感激的玄玉站起身來,「那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看你們。」

  「路上小心點。」也起身送她的素節,不忘在他身後叮嚀。

  告別了他倆後,同堂旭一塊走向府外的玄玉,在走至庭中時,庭外一株株高大的銀杏樹,忽遭突來的強風刮落了黃葉一地,當片片如扇般的黃葉打落在他身時,一股自腳底下竄起的冷顫,飛快地泛過他全身,令不禁打心底地發涼。

  「主子?」走在他身後的堂旭,在他頓住腳步遲遲走時,忍不住走至他的身旁瞧著他怪異的模樣。

  玄玉一手掩著胸口,不自覺地斂緊了眉心,一陣同這陣秋風般突來的不安,忽地跳至他的心坎上,在堂旭又開口催促他前,他旋過身,回頭看了府內遠處素節相送的身影一眼,不知為何,他有種莫名的預感。或許……往後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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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瑟不息的西風中,滿宮秋葉迎風低吟,燈火通亮的翠微宮宮廊上,傳來陣陣腳步聲。站在御書房內,夜半未眠的建羽皇帝,就著御書房內一盞盞燦燒的明燭,兩目一瞬也不瞬地盯審著,那具端放在禮座上的彩陶八趾麒麟。深夜奉召的宰相閻翟光,在掌燈的太監總管引領下,伏首跪在御書房門前。

  「微臣參見皇上。」

  「進來說話。」一動也未動的建羽帝,淡淡地朝身後吩咐。

  領旨後的閻翟光,刻意遣返左右,在進入御書房後臨手帶上房門。

  「不知聖上深夜召微臣入宮,所為何事?」站在他身後的閻翟光,恭謹地屈彎著身子啟奏。

  自這項壽禮送進宮來後,始終就一直深感介懷的建羽。只要想到這項壽禮是出自江南那片好山好水,但他卻始終還無緣沾染的土地,就猶如魚刺鰻喉,怎麼也吃不好喝不下。

  「你說……」他抬起掌指,輕輕撫過色彩斑斕的麒麟,「這是南國太子所贈的賀壽之禮?」

  「是。」

  「堯光皇帝呢?」建羽旋過身來,不是滋味地瞇細了眼,「他又什麼也沒派人送來?」

  「回聖上,確是如此。」

  得了這個回答後,叢叢悶火,隱密地在他的眼中燃燒。

  當今天下一分為二,楊國與南國隔江對望,如此已有五十年之久,早年前,兩國皆有併吞對方一統天下的宏願,無奈兩國不是有內患頻擾,就是主弱無謀。

  自他登基以來,在朝政上力求革新,三軍兵馬也積極在邊疆嚴訓,待全國運河峻工後,國力民生可望達到高峰,反觀對岸的南國,自堯光皇帝登基後,朝庭積弱不振,沉迷女色的堯光更是無心於國政,若不是有個重視南國基業的南國太子替堯光皇帝事事照料著,就算他楊國不越江滅了南國,只怕他南國總有一日會自取滅亡。

  互為敵國,兩國勢同水火,自是理所當然,可國與國之間的禮數,自兩國分別開疆拓土以來,就從未少過半分禮數,可那無論是自他登基或是壽誕都不派使臣來朝見,也總是由兒子代為贈禮的堯光皇帝,將國與國之間的禮制忘卻得略嫌太過了,從頭至尾,那個堯光皇帝,就不曾把他給瞧進眼裡過。

  「依你看,倘若明年出兵南國,我軍可有勝算?」老早就想找藉口揮兵南下的建羽,邊思考著這個借口的可行性,邊詢問此戰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然而看得更遠,也比他能忍的閻翟光,卻反對地搖首。

  「雖說我國疆域遠勝南國,兵力也在南國之上,但眼下我國國運才正復甦,要想三軍兵強馬壯,有著萬無一失的勝算,最起碼也還要再等個兩年三載。」

  他不耐地擰著眉,「還要等?」究竟還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將這片分裂的天下全都收歸已有!

  閻翟光目帶精光,「聖上等不住?」

  「朕等得夠厭了!」登基前,等了一年又一年,當上皇帝後,又有一年又一年在等著他。「若是等厭了,那麼在這些年內,聖上不如就先下個注。」已為他備妥一計的閻翟光,正好將這法子籍這時機用上。他不解地挑高眉,「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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