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羽五年,太原異姓王以梁王為首,借口復僻前帝,擁兵盤據於雲朔二州,鳳翔在掌握太原情勢後,向朝庭調兵三十萬進軍朔州,為圖一舉攻下雲州。
這是表面上的說法。
實際上,擅用太原總管之職便,暗地盟搜集異姓王瀆職、謀亂罪狀的鳳翔,三年下來,把柄在手的鳳翔,在確定時機已成熟後,先是揭發異姓王親的子弟,進而址出了上頭欲護短的異姓王親,接著便展開了針對所有異姓王的清查,如他所願,所有異姓王們果真馬上團結串連了起來。
手中把柄多如一串粽子的鳳翔,要辦他們豈不容易?只是如此明裡法辦王親,罪等不大,聖上最多也只是沒收異姓王們的年俸,或是官降幾品。決定將馬蜂窩一鼓作氣桶到底的鳳翔,為求干戈相見,下一步即嫁禍梁王,聚黨叛亂、意圖謀反,放出風聲即將請聖上撤銷異姓王權、收回屬兵、押解回京送審。
深以為鳳翔真握有確切的證據,且在太原兵馬從鳳翔之旨隨即防後,信以為真的異姓王們為求自保,趕在鳳翔返回京城前,即北上雲朔二州迅速調來兵馬。
這一切,皆在鳳翔的意料中。
時值入冬,霜舞雪漫,太原已成雪京,替鳳翔監管著敵我兩軍一舉一動的賀玄武,就連身上沾滿了雪花的外麾都未及脫下,已腳步匆匆地踏進總管府內。 「如何?」正等著他消息的鳳翔,坐在廳裡氣定神閒地問。
「異姓王們無棄降之意。」前線來報,囤兵於雲州的梁王,非但不降,還兵援朔州,打算攻至太原後,再一路攻返京城。
鳳翔不以為然地哼了哼,「都已是熱鍋中的螞蟻了,還屈著一把老骨頭?」或許真要死到臨頭了,那些老傢伙們才會真的覺悟。
「我軍兵分二路後,辛渡已抵朔州。」賀玄武脫下外麾交給下人後,又續報戰情,「辛渡派人來報,朔州州城一破,將立即揮兵繼續北上追討叛將。」
「務必叫他手下留情,我可不想耗損朔州太多兵力。」那些敗兵之將,可全是太原的本錢,只要加以安撫招降,日後就是用得上的人。
原本還打算道出其他戰情的賀玄武,聽了他的說詞後忽地頓了頓,很是懷疑地偏首看向他。
他忽有一問:「太原的官員們都在等著看呢。」下頭的兵將可招降,那上頭指使的主子們呢?這兩者的際遇會不會有所不同?
「看什麼?」被他問得沒頭沒尾的鳳翔,不知他話裡的意思是什麼。
「看王爺將如何一戰泯恩仇。」
「恩仇?」鳳翔忍不住笑出聲來,「表叔在說笑嗎?我與那些異姓王們遠無冤近無仇,怎說成了一戰泯恩仇來著?」
賀玄武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笑意,「就任太原總管這三午來,異姓王們是怎麼對待你的,大伙都心裡有數。」
初來乍到,異姓王們就先給鳳翔下馬威,情況與玄玉剛到洛陽時如出一轍,即使是奉上了銀兩,貪婪的異姓王們卻只當他是頭肥羊,能宰則宰、能搾則搾,為了討好他們,鳳翔就連年俸也都贈了出去,不只如此,異姓王們更在公務上找鳳翔的麻煩,不僅不上稅,還借口要鳳翔返京,募來銀兩養著那些異姓王爺府裡的驕兵,說好聽是年節的歲錢,說難聽些,其實是為修築樓房、賭錢狎妓。
為了他們,鳳翔在太原所過的,根本就不是皇子該有的儉樸生活,在看他們的臉色忍氣吞聲地等了三年後,這已是鳳翔最大的極限。
因此在梁王起兵謀反後,太原的官員們都知道,鳳翔一清宿仇的機會來了,因此人人皆在暗地坐議論著,異姓王若是真敗,鳳翔將會如何對付他們。
「放心,我不會公報私仇的。」
賀玄武不禁滿面懷疑,「那你打算拿他們怎麼辦?」好不容易才捱到了揚眉吐氣的一日,他會饒過那些異姓王?想來就覺得不可能。
鳳翔回頭朝他眨眨眼,「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了,我的目標就只是他們的人頭。」
即使這話三年前就已聽過了,也在三年前就有了這個準備,可真到了時候,再聽這句話自鳳翔的嘴邊說出來,那寒意,卻是讓賀玄武自骨子裡冷起來。
「閔祿現下在哪?」踱至窗邊的鳳翔,仲手推開窗,仰首著著外頭紛飛不停的白雪,邊在心底計算雲州那邊的糧草還能吃上幾日。
「快到雲州了。」一想起閔祿那個殺人魔君,賀玄武就更是覺得頭皮發麻,「等等,你不會真想派上閔祿吧?」「有何不可?」倚在窗畔賞景的鳳翔,心情很好地揚高了唇角。
「但閔祿……」將遲疑懸在嘴邊的賀玄武,無論怎麼想,也不知該如何啟口才好。
傳聞百戰百勝的閔祿,之所以能屢戰皆捷,是因閔祿總拿柄斬過千人之力,站在衝鋒的士兵後頭,誰若不勇往直前、誰若退快,閔祿即當下斬了該士兵的人頭,讓所有畏懼於他的士兵們明白,不顧一切往前殺敵,或許還有條活路可走,但若膽怯,則必死無疑。
對待手下的兵將們尚且如此了,在遇上俘兵或是降將時,閔祿更是下手不留情地斬無赦,因此一旦將攻城之事交由閔祿來辦,到時,那些異姓王們……
鳳翔雲淡風輕地漾著笑,「就是因我知道閔祿是何種人,所以我才要派上閔祿。」
還想再多說上幾句的賀玄武,末及開口,就見鳳翔散去了所有的笑意,陰寒地別向他。
「告訴閔祿,一個活口也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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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天明就被太原總管鳳翔召集至總管大堂上的太原眾官,冒著大風大雪趕來後,個個抖顫著身軀在堂上靠站在一塊取暖,有些禁不住天寒的,則邊拉緊了官服邊打起哆嗦。
「凍死人了……」受不了室內寒凍之氣的太原知事管益德,忍不住朝堂旁鳳翔的下人叫道:「來人,再多置幾個火盆,多添點柴火!」
態度漠然的下人,扳著面孔回他,「回大人,王爺用震節儉,府中規定,每一廳堂只能置火盆二具,不可多置。」
「你……」被人潑盆冷水的管益德,脾氣正要發作,一旁與他是同僚的知事陸天寧,打圓場地拉過他。
「不過是個下人,別跟他一般見識。」三年來人人皆知宣王崇儉,既是來到宣王地頭,那就忍著點。
「大雪日的,那小子召咱們來究竟想做些什麼?」管益德邊撫捨著雙臂,邊看著遠坐在堂上閉目養神,似是正在等人的鳳翔。
左右瞥看丁一會後,陸天寧挨在他珥邊小聲道:「雲州破了。〞
「什麼?」後如後覺的他甚是詫異,撫著胸口倒吸了口氣。
陸天寧又壓低了音量低語,「聽說,閔祿與辛渡已班師回太原了。」
「那……梁王呢?」當下心中惶惑不安驟升至頂點的管益德,緊張地扯緊了他的衣袖。
他兩掌一攤,「沒消息。」
「這下該怎麼辦……」也不知梁王是生是死,管益德不禁急出一頭大汗來。
有些明白狀況的陸天寧,訝異地看著他。
「我說益德兄,難道……你還沒同梁王劃清界線?」在辛渡拿下朔州時,太原大多數的官員就已自清,拒絕承認與梁王有何關係,免得梁王一旦兵敗,鳳翔接著就將清理門戶。
懊悔得無以復加的管益德苦喪著臉,「我怎麼知道那些王公們會這麼不堪一擊?」
原本地看梁王勢穩,而鳳翔三年來也沒什麼作為,因此即使是鳳翔搬兵剿賊,他也還是較看好異姓王,怎知閔祿與辛渡一到後,局勢一下子就改觀了。
「別慌。」陸天寧拍拍他的手,低聲面授機宜,「待會鳳翔召閔祿他們上來時,梁王若生,你就改投效鳳翔,將你握有的梁王把柄都交給鳳翔。」
「梁王若死呢?」
「撇清關係,一問三不知。」日後鳳翔就將是太原名王言順的總管,可不再像以往一般有名無實,要想在太原混口飯吃,自然得投到鳳翔手下,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腳踏兩條船,兩邊皆觀望。
在等了近半個時辰後,賀玄武派來的家臣,來到堂上對鳳翔稟報。
「王爺,閔祿與辛渡到。」
鳳翔睜開雙眼,「叫。」
同時踏進堂內的兩位將軍,一身戎裝未換,肩上鎧甲上的雪漬也未拂去,率領著部屬大步踏進堂內。走在左邊的閔祿,身後的將官約莫三十名,手中皆抱著一隻正方木盒;走在右側的辛渡,身後只帶了二人,其中一人手捧著一隻黃巾包裡的布包。
「參見王爺。」
「請起。」恭候大駕已久的鳳翔,表情甚是滿意地瞧著這兩名特意自京中調來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