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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鐵勒(綠痕)

  一箭正中眉心後,閔祿木睜著眼,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出口,直普身子朝後倒下。

  霎時群龍無首的女媧營,雖在其它將宮的指揮下依然繼續廝殺,但余丹波見機不可失,迅速調來大批箭兵,將兵箭全朝女媧營足以指揮戰局的將官們射去,要女媧營徹底地無將可領兵再戰。

  屍體一具具倒下,脫韁四處奔竄的戰馬,鐵蹄再次揚起漫天塵灰,樂浪也把握機會率領跟卜的步兵繼續進行肉搏,在余丹波的包圍戰術下,他倆合力將女媧營切割成無數的小兵團,再一一進行圍剿。

  無數戰矛齊指下,有些眼見官兵們皆已死盡的兵卒,已無心再戰,但也有些至死不降的兵卒們,仍在進行困獸之鬥,前車負責帶隊圍攻的袁樞,將仍不願降的女媧營兵卒們困在圓陣之內後,一矛先剌死鼓噪著要反擊的領頭士兵,並在第二個人又出聲時,再殺之以為榜樣。

  如此反覆下來,躺下的屍體愈來愈多,女媧營軍心也愈來愈潰散,最後終於不得不棄械稱降,戰事抵定之後,與樂浪一同策馬前來的余丹波,在閔祿的面前躍下了馬,低首看著至死也不肯瞑日的閔祿,再看向已釋然合上眼的殷泉,余丹波的心情很複雜。

  那日袁天印是怎麼對他說的?山水有相逢?

  難得袁天印也有料錯的一日,當他再次遇上閔祿,所等到的並不是期待中的惡戰一場,而是為閏祿收屍。

  殺閔祿的,是當年手書密函,轉交給百夫長告知他閔祿在長沙屠殺婦孺的那個人吧?他可以瞭解這人自責的心情,但此刻他更明白的是,閔祿那無法死得其所的忿慨。

  滿腔復仇之火,在這突來的轉變下,硬是被狠狠澆熄,樂浪此刻沉重的心情並不亞於余丹波。

  到頭來,無論他或玄玉,都沒有為霍天行報仇,因一個傷痛遠比他們沉重的女媧營前將軍,比他們更有資格,或是毫無資格地奪去了他們的仇人。

  看著閔祿身上反射著夕照的戰甲,樂浪眼前不禁模糊起來,閔祿雖嗜殺,但追根究柢,他的所作所為,仍下失為一個為主效忠的軍人。

  霍天行盡忠,閔祿又何嘗不是?

  他們部下過是堅守於自己的位置上,扮演好所選定的角色而已。

  只是世事總是無法圓滿,在沙場上尤甚,縱使他們部抱持著不同的理想前進,但殘酷的現實,偏偏,又總不讓人輕易如願。

  長安城在同月之內第三次易主。

  刻意繞過守在長安城南與城西兩處的女媧營,玄玉率軍自北門進攻,守在城北處的女媧營士兵則定鳳翔自太原調來之車。

  長安可說是玄玉自小長大的家圓,此次攻打長安,玄玉的心情很複雜。

  因鳳翔以父皇的性命相脅,面對這等情況,玄玉有兩個選擇,一是向鳳翔稱降,以保父皇一命;一是不顧一切強攻人城,拿下鳳翔。

  他選擇後者。

  因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鳳翔將手中父皇這張王牌都用盡了,那麼鳳翔也就失去了最後的賭注,因此除非鳳翔在他面前拿刀架在父皇的脖子上要求他棄械,否則他不會放棄將這座長安城奪回父皇的手中。

  在憂心父皇安危外,玄玉試著想在心中釐清太子已死之事對他所造成的影響。不能否認的是,他有種復仇的慾望,太子之死,就像是在已經悶燒了許久的復仇之火上潑了盆油,使得火勢更加壯大,這是他生平首次這麼恨一個人,而這個人,卻是他的親皇弟,是與他出自同父同母的兄弟,在血緣的這個枷鎖下,玄玉悲淒地發現,他竟有種欲殺弟的衝動。

  袁天印教導他要學會絕情,他確實定辦到了,而在絕情之後,他首先最想做的,就是親自割捨掉這段令人痛苦的親情。

  於是在玄玉急於復仇的心情之下,長安城再次遭受到猛烈攻擊。

  將在滅南之戰中所學到的一切戰技,全數用在此時的玄玉,在投石機無法攻破堅固的城門之時,他捨棄了城門,改將部隊分扯至城門兩旁,只要敵軍一現身在城上,前伍中的箭兵立即將他們射下,玄玉又命弓弩手換上伏遠弩,針對城上放箭的孔洞射去,不讓城上的敵軍有機會再放箭,同時再命箭兵將火禽火獸投擲全城上,絲毫不給城上的敵軍在城上有半分立足之地,就在這一連串的猛攻之時,大批步兵被派至城牆的下方,對準了上方再無法發箭的孔洞架卜攀城梯,穿著石棉戰甲的步兵開始大舉登城。

  太原之軍的團結心,與效忠鳳翔的向心力,比玄玉想像中的還來得弱,因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受迫於鳳翔。

  自鳳翔任太原總管並殺了那班異姓王之後,太原人只要聽到鳳翔的名字都會顫抖,鳳翔身旁更有著令人畏懼的閔祿與辛渡,加上唯-一個曾經公然反抗過鳳翔的太原太守霍幾道,遭鳳翔捉到罪柄公然斬首後,太原更是陷入血腥的恐懼之中,從此無人敢下從鳳翔。

  風水輪流轉,曾經被鳳翔以身家性命相脅的太原人,今口卻成了鳳翔重要的救命符之一,要陷鳳翔於敗地、要一報多年來的宿怨,在齊王攻城的這日,就是最好的時機。

  躲在城門後的太原軍旅,部隊中也下知是何人先出聲的,在一人倡議藉此扳倒鳳翔,在有過自身的實例之後,他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鳳翔日後入主皇宮,以嚴刑竣法統治更多楊國人後,眾人群起附和,甚至還有人殺了仍想助鳳翔之人。

  在玄玉訝異的目光下,城內太原軍停止一切防守,亦不再攻擊欲登城的軒轅營士兵,城門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開啟,太原守軍放下兵械,站立正城門的兩旁,開門迎接軒轅營人城。

  玄玉作夢也想不到事情竟會是這樣,原本他還以為他得花上數日或更久的時間才能攻破長安,沒想到,太原之軍竟在他的面前叛離鳳翔,令他不需再多花力氣即可進城救駕。

  當宮裡的鳳翔氣急敗壞地得知此事時,已入城的玄玉,在兩軍的合作之下,一路直殺進皇城,在軒轅營收復長安城之時,被逼得不得不拿出最後一張保命符的鳳翔,在玄玉趕至朝殿時,已將建羽架至大殿之上。

  鳳翔手中的陌刀就抵在建羽的頸間,率大軍包圍住皇城,領兵入宮的玄玉,手上之劍則是還沾著血跡,在兩位對峙的皇子之,建羽不語地看著這-切。

  「誰若再前進一步,聖上即性命下保。」當玄王的手下蠢蠢欲動之時,高站在殿階上的鳳翔將手中的陌刀再抵緊了些。

  將劍收回鞘中之後,玄玉往前走了數步,在鳳翔厲目的威脅之下,他才止住了腳步。

  「天下人容得下一個弒父的皇帝嗎?」

  鳳翔逸出冷笑,「歷史是人寫的,到時,我會命人寫出我要天下人所該相信的史實。」

  「可惜你沒那個機會了。」玄玉面無表情地應道,同時突然朝身後-彈指。

  自殿外遠處接連射來的箭欠,一箭先中鳳翔握刀的掌臂,另一箭的力道則又大上許多,強力釘穿過鳳翔右邊的肩頭將鳳翔釘射在鑾座之上。

  鳳翔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白遠處發箭,手上還拿著弓的余丹波,此刻正慢條斯理地自殿外遠處走進朝堂之上,在他後頭,還跟著一個樂浪。

  「將他們拿下!」在一旁的宮人將建羽救下之時,余丹波朝殿上包圍敵軍的軒轅營士兵大聲喝令?

  「部押下去待審。」樂浪則在鳳翔,及一批批擁護鳳翔之人破押向殿門之時,開門對袁樞吩咐。

  驚魂未定的建羽,在宮人的攙扶之下緩緩坐迴鑾座裡,眼前來得太快的一切,令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但就在他稍稍定下心神之時,他瞇著眼看向同樣也是帶兵入宮的玄玉。

  鳳翔帶兵入宮,美其名為救駕,實則欲竄位,那玄玉呢?手段與鳳翔如出一轍的玄玉,會不會是下一個鳳翔?

  「卸甲!」不待建羽開口,首先棄劍的玄玉,突對殿上所有兵將疾喝。

  在建羽錯愕的目光下,大殿之上軒轅營不分將員或是兵員,登時全數放下了身上所有的刀械並脫去戰袍,在建羽尚未反應過來時,玄玉已跪立在地,雙掌高捧著兵符與印信,以跪姿一步步跪至階前。

  「兒臣救駕來遲,有罪!兒臣無父皇聖諭私自動兵,有罪!兒臣帶兵入宮陷父皇於危境之中,有罪!」玄玉每說一句便將額際重叩在地上一同,「此三大死罪兒臣皆伏首叩認,任憑父皇處置!」

  建羽訝然地瞠大眼,怔看著主動交出兵權,並自請死罪的玄玉。

  「臣等有罪,願一死以報聖上!」轉眼間軒轅營其餘跪叩在地的兵將也皆隨主一同請罪。

  兩手撐在御案上,建羽搖搖晃見地站起後,默然地看著眼前的景況,在經歷喪子之痛,與生死一線之間的種種後,他的眼中,泛起薄薄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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