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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鐵勒(綠痕)

  校場上,奉命代為操訓的顧長空,雖說看著那票光是練拉弓,就練了十來日的新兵是滿腹的同情,但余丹波既已下令,他也只能無情地照辦。

  當列隊中又有人將含恨的目光射向他來時,他歎了口氣。

  「別瞪了,我也同你們一樣都受過這種罪,想當年光是練拉弓,我可是一拉就拉了半年之久,更別說練箭也練了大半年,瞧瞧你們,才幾日就熬不住?」在要求箭技必須精準的余丹波手底下做事,本來就要有平日會有拉不完的弓的心理準備。

  列中的袁衡不滿地問:「我們究竟還要再練多久?」太瞧不起人了,居然叫他們練拉弓?那個姓余的簡直全把他們當成新兵看!

  顧長空尚未回答,一道看戲的聲音立即代答。

  「練到你們能夠百步穿楊為止。」

  連拉了數日的戰弓,拉到不滿情緒已高漲至頂點的眾人,在余丹波一現身後,皆義憤填膺地握緊了手中的戰弓將它轉向,並努力克制住那只欲往身後箭袋拿箭的手。

  將他們面上表情,及手邊的舉動都看在眼底的余丹波,饒有興致地揚起兩眉。

  「怎麼,恨我?」完全知道自己是眾人憎恨對象的他,還刻意揚高了嘴角,冷聲笑問。

  眼看惡性不改的余丹波又擺出那副欠揍的模樣,總是得在他身後收爛攤子的顧長空,當下哀怨地苦著一張臉。

  「不要又來了……」他是想連自己手下的兵也都結下仇嗎?

  「想行刺,你們有很多機會。」余丹波邪惡地朝他們一笑,還挺鼓勵他們洩忿的,「反正我腦袋後頭又沒生了雙眼。」

  得了余丹波這句話後,逮到機會可以放手一清怨恨的眾人,在余丹波一背過身準備離開時,皆動作一致地自身後的箭袋中抽出箭,顧長空見了,趕忙跳至他們的面前拚命向他們揮手,阻止他們別受激做出傻事。

  「他騙人,他腦袋後頭真的有長眼!你們可千萬別上他的當!」

  「我就偏不信。」袁衡瞪向把他當成三歲小娃唬的顧長空,「他哪可能那麼神通廣大?」

  「你若射他一箭,他絕對會還你十箭!」面色青白的顧長空揪緊了他的衣領,急急忙忙地向他警告,「不要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他的至理名言是以眼還眼,而且他只要把話說出口,就一定做得到!」

  「那又怎麼──」袁衡才想回嘴,就見身旁耐不住性子的同伴已一箭朝余丹波的身後射去。

  千鈞一髮之際閃過快箭的余丹波,瞇細了兩眼,動作飛快地搶來旁人的戰弓和一隻箭袋,隨即毫不留情地開弓射向那個膽敢以下犯上者。

  來得快去得也快的箭雨過後,眾人吶吶地看著那個遭釘躺在地上,雖是毫髮無傷,但全身上下衣物和軍靴都各插了一枝箭,被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先烈』。

  顧長空涼涼地問:「幾枝?」

  「十枝……」袁衡數了數,用力嚥了嚥口水。

  「現下信了沒?」照他的觀察來看,姓余的那傢伙,除了無法射日外,就算是閉著眼也都射得中他想射的東西吧。

  「……」

  顧長空恭請地朝前伸出一掌,「不怕死的話就去當下一個吧。」

  「那個……」看著前者的下場,袁衡吶吶地搖首,「不用了……」

  「可還有人想試?」意在教訓,刻意手下留情的余丹波,一手揚高戰弓懶洋洋地問。

  在顧長空的明示與袁衡的暗示下,所有不敢再試一回的眾人,面色蒼白地紛往後頭退了一步。

  「下回在行刺前,最好是再多拉點弓,勤加練練準頭先,因為我下回絕對會一箭射掉你們的腦袋!」眼中的寒意足以使人結冰的余丹波,在橫掃眾人一眼後朝顧長空交待,「長空,叫他們再拉三個月!」

  「遵命……」在一片此起彼落的哀號聲中,顧長空認命地點頭。

  望著撂完話就走人的余丹波,袁衡邊拭著額際的冷汗邊問。

  「你在余將軍身邊待幾年了?」

  顧長空痛苦地抱著頭,「久到我一看到那張美人臉就反胃……」他都跟玄玉說過不下數百回,他要調到樂浪手下去,可余丹波就是死捉著他不肯放人。

  「辛苦你了。」見識過那個表裡不一的余丹波後,袁衡這下子完全能夠明白他的苦處。

  「不過王爺已經命我回九江辦事了,日後我不會常待在營內,到時要辛苦的就是你們了。」總算能夠暫時解脫的顧長空,放心不下地拍著他的肩頭叮囑,「記得,在余將軍面前,勤奮點做事,還有少說少錯,不說,絕對不會錯。」

  「是……」袁衡僵硬地頷首,不一會,兩人被遠處的人聲給吸引了過去,「那邊什麼事那麼熱鬧?」

  顧長空回首一望,在又見到那等陣仗後,有些頭痛地撫著額。

  「看樣子,燕子樓要開始挑新兵了。」一群迷途羔羊,不投入余丹波麾下也不找上樂浪,偏挑燕子樓?

  「用酒挑?」袁衡納悶地一手指著那一個個扛著酒罈,或合扛著酒缸進帳的兵士。

  顧長空兀自在嘴邊喃喃,「希望這回不要又全都醉得不省人事才好……」

  擠滿新徵募與前南國舊兵士的大帳裡,個個坐在地上的兵士,紛紛瞪大了眼,看向一手抓著一罈酒,一腳大剌剌踩著桌案,高站在帳裡的燕子樓。

  他朝兩旁吆喝,「上酒!」

  屬於燕子樓麾下,列位在旁的舊員們,在燕子樓一下令後,立即在眾位新兵的面前,各擺上每個人入營都必須經歷的考驗。

  燕子樓一手扠著腰大聲命令。

  「想入我麾下,就先把眼前那一壇給我喝乾!」余丹波和樂浪帶兵各自有自己的一套,他當然也有他講究的規矩。

  眾人面色慘白地看著面前,那一缸足以讓人溺死在裡頭的老酒,而那些自滅南一戰起就已跟著燕子樓的舊員們,則是帶著同情的目光看著這些即將與他們作伴的同袍。

  一片寂然中,前南軍軍階較高的袁圖,不安地自人群中抬起一掌。

  「將軍,這是一『缸』……」他的一壇跟常人認知的落差太大了。

  燕子樓不滿地掠高了兩眼,朝他用力一瞪。

  「你敢不喝本將軍請的酒?」想上戰場就得要有膽量,而在練膽量之前,就得先練練酒膽,是男子漢的就得通通給他灌下去!

  「不……卑職不敢……」

  「那就快喝!」已經率先幹完一壇的燕子樓,豪邁地再自身後抓來一壇,並大聲向舉棋不定的眾人勸酒。

  「但……」但是不喝淒慘,喝了更慘啊,他想要聯絡眾弟兄的感情也不是用這種方法醉死他們。

  跟在燕子樓身邊最久的百夫長,在眼前的新兵們不得不埋頭猛喝時,忍不住想提醒他一下。

  「將軍,余將軍還在營內,難道將軍不怕……」要是軒轅營的頭頭知道這事,燕子樓定是少不了一頓痛揍。

  燕子樓不怕死地揮著手,「那小子現下為了募兵一事正忙得很,沒空過來招呼我!」

  「但……」總認為此舉太過招搖的百夫長,為免余丹波又怒氣沖沖地殺過來興師問罪,才想再勸他兩句,就見一臉酒氣的燕子樓將惡臉逼向他。

  「你還不喝?」

  百夫長錯愕地指著自己的鼻尖,「連我也要?」太一視同仁了吧?

  「干!」燕子樓拉起他的手痛快地與他舉壇。

  被百夫長派人去請來當救兵的樂浪,聽到消息後,雖然是立刻放下了手邊的公務匆匆趕來,但他抵達大帳的時間,卻似乎還是晚了一些。

  「燕子樓,你又──」用力揭開帳簾的他,嘴裡的數落都還沒說完就嘎然而止。

  眼前帳中,除了那個還清醒地在灌酒的燕子樓外,所有兵員幾乎都已全被擺平。

  樂浪一手掩著臉,「又來不及了……」這下可好,這批醉兵沒個三天兩夜是絕對醒不過來了。

  邊打著酒嗝邊跨過人群來到帳門前的百夫長,一臉通紅地向樂浪請罪。

  樂浪責怪地看著酒氣沖天的他,「這回你怎沒阻止那傢伙?」

  百夫長無奈地捧高手中的酒罈。

  「算了……」樂浪邊歎息邊搖首,「千萬別讓余將軍知道就是。」

  打了個酒嗝的百夫長,在點完頭後,不勝酒力地直直朝後倒下。

  伸手放下帳簾,並吩咐帳外之人別把事張揚出去後,樂浪領著隨他一道前來的袁樞走向自己大帳的方向。

  「軒轅營上下的住所都打點好了嗎?」他向身後的袁樞彈彈指,示意袁樞走至他的身旁。

  「回將軍,一切妥當。」首次開了眼界,還楞在方纔那個景況裡的袁樞,甩了甩頭後趕忙跟上答道。

  樂浪關心地再問:「你的下屬,都還好嗎?」自從親自把盛長淵的靈柩運至丹陽下葬,回營後的近來,他都在處理被拖延的公務,還沒工夫像余丹波與燕子樓般開始進行整頓,他也還沒一一去看過那些願主動投效他的南軍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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