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將人凍得失去笑容,面無表情的匆匆來去,即使住在同一棟公寓的鄰居也不相往來,就這麼擦身而過不留下印象。
雪花片片,像銀白色的蓮藕切片,它細細地灑落有如頑皮的雪精靈,捉弄的在人們身上跳著雪的舞蹈。
人群中有位東方臉孔的年輕女子腳步非常輕快,雪白的衣裳襯托出她白裡透紅的健康膚色,笑容滿面地和鴿子打招呼。
她是大蘋果都會中少見的異數,開心的紅頰就像初升的旭日,幾乎足以融化雪的冰寒。
喜悅的心情可以由她臉上得知,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愉悅,彷彿是籠罩著金光的天使初到人間,對眼前所有的事物有著好奇的興奮。
只是那個女孩不是天使,她和一般戀愛中的男女無異,想著她心愛的男子,深深的愛戀流露在眉眼之間,讓人輕易感受到她愛人的快樂。
「爹地,外面的雪好漂亮呀!不去看看很可惜喲!」再過幾天雪就停了,冬天的寒意也到了盡頭。
說實在的,她比較喜歡曼哈頓島的夏天,有很多水上活動。
但她更想念台灣,不論它的哪一個季節,因為那塊土地上有她愛的人。
「每年都下雪有什麼稀奇,有沒有多穿一件衣服?」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年近七十的老人一見女兒推門而入,神情微訝地把桌上的東西掃向抽屜,卻沒法悉數收好的漏了幾張,被女兒瞧個正著。
「咦,爹地,這是什麼?」怎麼會有女人的相片,一個比一個漂亮?
表情不變的於青海收回她手上的相片。「沒什麼,準備讓你哥相親用的。」
「什麼?!哥要相親?他們的女人不是多如天上的繁星,一天換一個還綽綽有餘嗎?」哪需要相親。她在心裡小聲的說道。
雖然她有將近四年的時間沒有回家,可她的兩個哥哥會輪流來美國看她,每次都待不久,身邊的女伴常換,她常搞不清楚哪一個才是他們的女朋友。
尤其是花心的二哥,早上蘇珊,中午艾蓮達,晚上是莉亞,結果帶回紐約住所睡覺的是莉莉瑪蓮,隔天又看見他和紅髮安妮打得火熱。
他們都太不把感情當一回事了,老是以遊戲的心態周遊眾女之間,從沒安定下來的打算,不像她所愛的「他」潔身自愛。
一想起心愛的人兒,她心窩又是一陣甜蜜,笑逐顏開地數著相會的日子。
「女人多不代表適合我們於家,正經人家的女兒才會是好媳婦。」一提起女人兩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你還要求門當戶對呀!那個徐慧竹是我高中同學。」人品不錯,家境富裕,但就是有點嬌氣。
「當然,總不能隨隨便便挑只上不了檯面的烏鴉。妳不喜歡她嗎?」他將其中一張相片蓋住,打算判她出局。
「烏鴉?」她咯咯地笑起來。「談不上喜不喜歡,我和她沒什麼交情。對了,爹地,你要讓誰去相親,大哥還是二哥?」
「是老大海天。」眼皮微沉,深沉的冷光中有著一抹諷笑。
「我猜也是大哥,他都三十好幾了,早該結婚生子了。」生幾個蘿蔔頭叫她一聲姑姑。
不疑有他的於貞雅相信父親所說的每一句話,未曾懷疑他眼底的閃光是否有所隱瞞,這麼多年來他頭一次關心兒子的終身大事。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那一迭的相親相片,也只有他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雅兒,行李收一收該回去了,明天下午的飛機。」再不回去世界都要亂了。
「這麼快?」她驚訝地眨了眨眼,有點意外父親的催促。
「嫌快就再待個四年,爹地先回去好了。」紐約的天氣讓他想起那年的冬天。
於青海雖然有兩男兩女四個孩子,可他一個也不愛的只撫育他們長大成人,給他們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品質,再多他沒有。
年輕時他只愛過一個人,一個只願給他友情不願給他愛情的朋友,而且愛得刻骨銘心,所以他娶了毫無感情基礎的妻子傳宗接代,相敬如冰地維持表面上的婚姻關係。
因為他無法愛她,相對地也無法愛她所生的孩子,在他心裡一直有個影子存在,即使對方已經過世多年,他仍然深愛著她,不肯挪出一絲空間容納妻子兒女。
雖然他盡心的扮演好父親的角色,並努力地裝出慈愛子女的形象,但小孩子的心是敏感的,除了生性浪漫的小女兒貞雅之外,其他三個孩子從小就和他不親,甚至是有些生疏。
「不要啦!爹地,人家才不要再念四年書,我要回台灣。」擔心被留下,她嬌嗔地撒著嬌。
「回台灣幹什麼?留在紐約不好嗎?在這裡妳有不少談得來的朋友。」譬如華爾街股市大亨、紐約金融副董的兒子,都能在事業上助他一臂之力。
「人文彙集的紐約市是很好,可是我更想念台灣的一切,人在異鄉總有不方便的地方。」她討厭美國的飲食文化,不夠細緻。
「尤其是少了那個人對吧!」於青海臉上堆滿逗趣的取笑,但眼底的溫度始終不高。
臉一紅,她微羞的一瞋,「討厭的爹地,知道人家的心事還笑人家。」
「呵……既然爹地很討厭,那你們的事我就不插手了,回國後的婚禮就此取消……」
他的話還沒說完,驚喜的尖叫聲已朝他撲去。
「不能取消、不能取消,我最喜歡爹地了,你是世界上最睿智、最有愛心的父親。」眉飛色舞的於貞雅興奮地說著討好的言語。
有愛心的父親嗎?他在心裡冷嗤。「好啦!別戴高帽子了,飛機不等人,還不去整理行李。」
「嗯!我先回房。」看了一眼被紙鎮壓住的文件,她隨即定出書房。
於貞雅根本沒發現父親對她癡纏的不耐煩,在打發她離開後,他重新取出成迭的相片攤放在桌上,一張一張審視她們的共通點。
成熟、美麗、優雅、氣質出眾,他眼中的女人就只是這樣嗎?
這全是歷年來的相親資料,一個也沒漏失地全在他面前,全都散發著自信的風采,以及對某人的愛慕之意,像是戀愛中的小女人。
「董事長,這是上個月的相親內容,請你過目。」好聽的聲音輕靈地揚起,十足的公事化。
「他又相親了?」真不死心,以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嗎?
「是的,兩個。」
「有任何發展嗎?」應該像從前一樣無疾而終,那孩子的要求相當高。
「第一個相親不到三十分鐘就宣告結束,另一個剛……」頓了頓,在於青海的冷視下繼續報告。「穩定交往中。」
「什麼?!他敢背著我和其他女人發生感情!」怒不可遏的怒音低沉而冷躁,青花瓷杯在握緊的手心裡應聲而裂。
「董事長,你流血了。」溫柔的身影隨即趨身上前為他止血。
「藍,你跟了我幾年?」這點血根本不算什麼,背叛者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十年。」漫長的十年。
「記得不要背叛我,叛徒的下場不是你承受得起的。」他寧可加以毀滅也不饒恕。
「是。」
一個粗暴的吻落在藍的唇上,一件件衣服由身上剝落,年輕的軀體充滿力與美的線條,被一具已然老邁的男性軀體佔有。
貼身助理的另一個身份是供他宣洩慾望,即使他們擁有相同性別,在性的領域中只有強者能主宰一切,只因藍像極了他刻在心版上的那個人。
第七章
「你來幹什麼?」
在感情稍有進展的情況下,雲若白最不想看到的非於家人莫屬,因他們會是他婚姻道路上最大的阻礙。
而眼前吊兒郎當、嘻皮笑臉的於家次子於海峰便是其中之最,他的出現代表自己逍遙的日子終告尾聲,緊接而來的將是應接不暇的麻煩。
更甚是他懷中還摟著一位嬌滴滴的氣質美人,長發過肩眉問含黛,臉蛋清麗充滿靈秀之氣,給人一種出身典雅的古典美,優雅而高貴。
不過比較糟糕的是,她也是雲若白相親過的對象之一,而且對他念念不忘,才一見到他就露出思念已久的盈盈淚光,只差沒撲向他抱頭大哭。
真的很叫人討厭的串場人物,在別人初嘗戀愛滋味,稍感幸福的甜蜜時冒出,相信修養再好的人也會想給他一拳。
依山傍海的幸福鎮最大的優點即是方便棄屍,看要往山溝一扔或是丟向大海,三、五年內絕對不會有人發現,鎮民對命案的發生一向很冷淡。
所以於海峰回不了家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戀愛中的男女最恨干擾者,不論有心或是無意,他的神清氣爽就是該死的理由。
「嘖!不會吧!才幾天沒見你就瘦了一大圈,跟人家去挖礦嗎?」明顯看得出瘦了,也黑了許多。
「少說風涼話,你還沒說來這裡做什麼。你又跟蹤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老做些下流事。
於海峰連忙高舉右手喊冤,「非也,非也,我是來瞧瞧你過得好不好,順便也來度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