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尚武抬手打斷他的話,「無論是真是假,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杜名鶴沉吟片刻,又道:「就算是真,以二王子的才思睿智,如今在國內的聲望,取太子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國主之位理當讓賢,太子名為『尊賢』,其實更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他搖頭,「你不在其位,自然不能體會坐在那把太子椅上的人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道近在咫尺欣賞這把椅子的人又在想什麼。」
杜名鶴俏聲問:「難道你不曾想過……」
他面部線條冷硬,啞聲打斷部屬的話,「他們都是我的兄弟手足,難道你要看我們手足相殘嗎?」
杜名鶴不再多問了,他看著窗外月華皎潔,想起白天的事情,便轉移話題,「水吟姑娘只怕還未睡呢,要下要我再去打探一下她的心思?」
「你?」他古怪的揚起一絲笑,「你是去打探消息,還是去看那個大夫?」
杜名鶴哈哈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不錯,乘風和我是青梅竹馬,我對她早有心意,不過這丫頭年紀還小,不懂男女之情,我也不急於說破,但我說要去見水吟真的只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何以見得?」
「你不覺得你最近命犯桃花嗎?先一個冷姑娘,又一個水姑娘,要是再來個火姑娘,看你如何消受?」
杜名鶴的取笑讓他扯了扯唇角,不知道是被他說中,還是另有別的事要做,他忽然起身走向門口。
「報--黎都加急密函!」一個風塵僕僕滿頭是汗的小兵,手捧著信跑到南尚武的門前。
杜名鶴訝異道:「哦?又是黎都來的密函?今天是怎麼了?十二道金牌嗎?」
南尚武也覺得奇怪,這封信上的字跡竟然是母后親筆所書,莫非是父王病重?!
拆開信,剛剛將視線落在字面上,他的黑眸忽然一沉,手指微顫,信紙邊都被他扯破了兩處。
「怎麼?出什麼事了?」難得見他如此激動忘形,杜名鶴心知這信上所說之事必然非同小可。
南尚武看完信,將信紙啪的甩給杜名鶴,而他自己則大步的走出別院。
杜名鶴低頭看信,這下子也讓他吃驚不已。南後親自來信的原因竟然是三王妃失蹤,下落不明,要侯爺立刻返都!
於是他握緊信紙,追著南尚武的腳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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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沐菊吟正和她的情敵--冷心相對而視,奇怪的是,當她面對對方時,並沒有一腔的憤怒。
這個女人的美麗不僅可以讓男人軟弱,也可以化解女人的嫉妒之心。
她忍不住再次感歎,她的美不是罪過,也不是災難,而是上天對她的厚愛。
兩個女人互視,月夜下美麗的容顏如一泓秋水,卻比月華更加清麗。
冷心的美眸中有著淡淡的困惑。「妳是誰?」
她的神情戒備,倒像是面對著私自闖入自己家的外人。
沐菊吟露出個友好的微笑,「冷姑娘是嗎?看樣子妳好多了,我是蘇大夫的助手。」
「蘇大夫?」冷心回憶著,隱約想起了昨天給自己看病的那個女人,但她的目光卻停留在沐菊吟的臉上許久,半晌才吐出幾個字,「妳很美。」
沐菊吟一愣,不知道怎麼回答。
冷心的神情則更詭異,「妳不應該是人下人。」
她犀利的眼神讓沐菊吟吃驚不小,女人看女人往往注意的先是外貌,而冷心的觀察力似乎更甚一般人。
在沐菊吟驚詫的同時她也低估了自己,習慣平和待人的她從來不曾留意過自己的美貌和氣質,她如月光一樣優美的身姿,聖潔的微笑豈是普通百姓家可以教養出來的?
「妳過獎了。」她客氣的回應,一邊思索著該怎麼做才能暫時緩解眼前有些沉悶的氣氛。
寧靜的大地忽然響起鏗鏘有力的踏地聲,在小院的一頭南尚武身著鍾甲威儀凜凜的站在那裡。
沐菊吟沒想到這麼晚了他還會突然出現,見到他,她一動也不動,可眼神已經不受控制的凝固在他的臉上。
冷心也看到了他,她冷漠的容顏上有了些許溫暖。
「侯爺。」她主動走到他的面前,「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有休息?」
南尚武看到她也感奇怪,「妳怎麼還沒睡?妳的身子弱,還是多休息。」
「我睡了一天,睡不著了。」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對話透著一股恬淡的味道,倒像是老夫老妻般的和諧。
沐菊吟覺得自己像個外人,既尷尬又心痛,她想走,他卻已經站在她面前。
「水姑娘,白天妳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現在可否方便?」
她答道:「我與你沒有什麼話可說了。」她聽得出自己的語氣不善,甚至有些任性。
「但我還有話要問妳。」他依舊咄咄逼人。「白天妳說妳來這裡是為了死心?為什麼死心?為誰死心?」
她無奈的苦笑,「你總是習慣這麼追根究底嗎?我又無心害你,你放過我好不好?」
他哼笑,「是妳闖入我的地界,一再招惹我,怎麼?現在想逃了?」
不是逃,是沒有自信面對。她又再次保持沉默。
冷心忽然在兩人身後開口,「侯爺,我可不可以請求您一件事?」
他回頭,「妳說。」
「我想去黎都找一位失散多年的遠親,您可不可以陪我去?」
冷心的話一出口就讓沐菊吟頭一次動了想打人的念頭。這個女人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即使她有傾城的容顏,即使她可能是南尚武的新歡,但是提這種要求,對於南尚武這種三年不曾返家,連新婚妻子都可以拋下的人來說,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沒想到就在她對冷心側目的時候,他卻想都不想的脫口回答,「好。」
沐菊吟臉色驟變,滿眼都是詫異的質疑。
一個冷心居然可以如此左右他?!
三年裡他無視妻子的存在,三年裡他不曾返家,三年裡他只是給她一些隻字片語的書信,三年裡他幾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結果現在,他居然為了一個相識不久的異國女子而要回黎都?他究竟將她這個正妻置於何地?
即使沐菊吟有再好的教養,也不可能笑盈盈的面對眼前這兩個人的你儂我儂。
她在悄然中離開,帶走了眼中的淚,卻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正在她的背後靜靜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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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乘風一夜睡醒發現沐菊吟並不在自己的身邊,她起身去找也沒有在縣衙內找到,一問守門人,才得知沐菊吟昨夜就獨自出府,不知去向。
她氣沖沖的來找南尚武,劈頭就問:「你昨天是不是又和她說了什麼?把她氣走了?」
他似懂非懂,「他?他是誰?」
「菊……水吟!」沒有得到沐菊吟的首肯,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蘇乘風不知該不該將她的真實身份說出來,而對南尚武的薄情她也極為不滿,便更加刻意隱瞞真相。
南尚武好像並不介意她的無理,他沉穩的叫來守門人,問清了沐菊吟出門後的方向,不是往黎都,而是往東。
杜名鶴接到消息趕來,一見蘇乘風這等架式,先是嚇了一跳,再看南尚武的神情異常的凝重,他還以為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得罪了侯爺,於是忙道:「侯爺,乘風年幼不懂事……」
「你才不懂事!」她重重的踩了他一腳,「你就別添亂了!」
杜名鶴不知具體情由,便望向侯爺問道:「侯爺,是水姑娘走失了嗎?我這就派人去找。」
「她往東走,你知道為什麼嗎?」他忽然問個古怪的問題,「東邊是沙漠,越過沙漠便到東野,但她是南黎人,又是孤身上路,一旦陷入沙漠不能辨別方向便是死路一條。」
他森冷的聲音讓蘇乘風嚇呆,也讓杜名鶴愣住,不是因為沐菊吟身處險境,而是因為南尚武凝重陰霾的表情實在少見,也正因為少見而更加可怕。
南尚武霍然起身,喝道:「備馬!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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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菊吟本來並不想進入沙漠的,昨夜她實在是氣暈了頭才負氣離開縣衙,一路往東是因為這邊月光明亮,能夠看清腳下的路,但以她的心情其實根本無心看腳下的路。
出了縣城,進入郊外,一步步走入沙陣,待太陽升起,火辣辣的陽光灼烤著沙子,雙唇也被曬得乾裂,她才恢復神智,意識到自己已經身陷險境了。她四下環顧,舉目一片茫茫黃沙,看不出任何路徑,而太陽依然高高在上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熱力,似乎要將她體內僅存的一點力氣也一併奪去。
沒有任何的樹木可以遮蔽陰涼,她只有席地而坐休息一下疲乏的雙腳,從昨夜到現在,她已經不停的連走了五六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