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瑟沒說話,默默為老闆打開車們,待戈美茲坐進後,自己才回到前方駕駛座旁的位置。
其實今天會遇到這樣的情況,豪瑟老早預料到了,當時全國的毒梟老大齊聚一堂簽下一份經過精密擬出的通訊協定時,豪瑟就曾建言,若戈美茲將來想位居執牛耳之首,必定得先設法弄來一個通訊衛星,只要有了衛星,就能加速內部販毒情報的傳遞,畢竟掌控資訊即代表握有權力,到時不怕其他的販毒頭子不來巴結,一直想擴張版圖的戈美茲自然也能順利將觸角伸往麥德林一區之外,當時也正好有前KGB的人員前來表「爪有意出租衛星,並保證可以提供最佳。掩護,避免緝毒當局的偵查,戈美茲卻認為和俄國人打交道太過麻煩而且沒有保障,因此沒有採用豪瑟的建議,那批俄國人於是轉往向勢力不下於麥德林的卡利集團接頭,於是這些戈美茲口中的」卡利混球「在取得衛星使用權利後,便得意洋洋地向眾販毒頭子炫耀,其中更有向麥德林集團裡最有權勢的戈美茲示威的意味,怎麼不教一向自命不凡的戈美茲氣結!
「下一次還不曉得這些人要搞些什麼花樣!」戈美茲點了一根袖珍的荷蘭辛美朋尼雪前,稍稍緩和的情緒較適宜悉心品味他的名牌雪茄,可能還要那些俄國佬教他們怎麼去偷銀行密碼,索性自己做起銀行生意呢!只會仰仗外人的鼻息,簡直是——「
牢騷說完,戈美茲按下車窗,讓煙味飄出窗外,又讓司機停下車,他要一直沉默無言的豪瑟陪他走走。
「以你現在的處境仍然不安全,還是快回車裡去吧!」
豪瑟馬上提出勸告。
「沒關係,你就陪我一會兒。」戈美茲倒是不大在乎地,繼而拍拍豪瑟的肩膀,附上別有意味的一句:「有你在,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豪瑟不再說話了,他已經明白老闆這次為什麼單獨只要他隨從的意思了。
「話說回來,從你上次給我的建議,便足以證明你是個有遠見的人,你不只有俐落身手,腦筋也夠清楚,正是我不可或缺的人才——」
「趕快回去吧!」豪瑟連忙打斷他,他知道再讓老闆說下去可就嚴重了。
戈美茲卻沒有回車裡的打算,依舊緩步前行,讓司機開著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和豪瑟的身後。
「你這次上紐約見到了甘比諾家的小哥狄了吧?」許久之後,戈美茲突然問到。
豪瑟點頭。這次的劫機行動他為了尋求黑手黨頭目的支援,就曾和這名五大家族之首的新任接班人有過一面之緣。
雖然小哥狄很爽快地答應出手相援,但豪瑟對於他本人的評價卻是不置可否:現年三十四歲,二次大戰後出生的小哥狄具有強烈的新世代特徵——年輕衝動、急躁、性喜暴力,不是太聰明。去年年初他曾因毆打查緝毒品的臥底警察而遭逮捕,這是他的前輩根本無法想像的事。
「雖然這次他為了我的情也出了力,但我們就事論事,哥狄被判終身監禁之後,五大家族也只有為首的甘恍諾家勉強找得出一個接班人,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塊料!」戈美茲不勝唏噓的感歎,畢竟教父絢翰哥狄聲勢鼎盛之時,也曾和戈美茲一直維持不錯的私人情誼。
「外人總看他們黑手黨表面上的風光,全世界的政府、警察都對他們頭痛,但依我看照這個景況下去,紐約黑幫是後繼無人,前途堪憂了,哥狄一定老早就看出這一點,總是黯我最好先培植得力手下,他的勸告我也一直放在心上,直到我在歐洲遇到你,我就知道我已有了人選,不必再操這個心了。」
「可是——」豪瑟急了,他之前真沒料到老闆為了挽留他還有懷柔政策這一招。
「你也不必多說,就當我今天這些話都是發牢騷也可以,但我要你明白一點:我對你的期望直都沒有改變過。」
說完,戈美茲逕自坐回車裡,不再讓豪瑟有開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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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柔瞪著那些包裝精美的紙盒,好像只是為了讓視線不要移向窗外的一項反射動作,紙盒裡是豪瑟吩咐人去替她準備的衣物與日常用品,和莉莉吃過了晚飯回來後,莉莉還興高采烈地要她試穿這些昂貴簇新的衣飾,法柔卻是一顆心沉到底。心頭漸漸出現愈來愈複雜的情緒,終於糾結成一團亂線,直到開門聲音傳進來,如一把利剪「喀喳!」一聲俐落斷了這些線。
豪瑟回來了!法柔下意識地離開沙發,退到房內最角落處。
「這麼乖在房裡等我回來?」豪瑟倒有些意外,「吃過飯了嗎?」
「嗯。」她點頭。
「那,看過這些東西了吧?」他脫了外套和槍帶,很放鬆地在沙發上坐下來, 「還缺什麼沒有?」
「嗯,不,不對!……」發現自己反應錯誤的法柔連忙改正。「你的東西……我不要!我什麼也不要。」
「一回來就找我吵架?」豪瑟站了起來,走向那些紙盒,一個個打開翻看。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你的東西,我不想要!」
豪瑟沒理她,拿起一襲乳白色絲質睡衣,習慣性地瞇起眼左右打量,然後很滿意似地將睡衣拋給她。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舉的法柔,下意識地出手接下,還有些忙亂的。
「換上它,這顏色適合你。」
法柔立刻像拿到什麼燙手東西似地丟開那件薄得幾乎沒重量的長樓,「我說我不要!」
她很想再加重自己聲音中的力量,最好是粗聲粗氣,狂吼亂叫,像潑婦罵街那樣,偏偏只要她聲音大點就會牽痛傷口,就算她真的想吵架也沒那個力氣。
「聽著,」豪瑟不得不板起臉對她說話,「我不知道你會在這裡待多久,你若不要這些東西,不方便的是你自己,到時別怪我沒告訴你。」
是的,豪瑟終於提到她顧慮的征結,法柔只有鼓起勇氣逼自己問出口: 「會是多久?你告訴我,你到底打算留我多久?……你、你會放、放我走的,是不是?……
很困難地把話說完,法柔一直看著他,等待他的答覆,最好他一氣之下就說不要她了,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豪瑟卻只是拿起那襲睡衣塞回她懷裡,打樁似地吐出三個字:「換上它!」他堅定的聲音已宣示一切,不必再多說明。
法柔忍著不讓淚流下來,卻無法忍住手裡的顫抖。
他的不回答比回答更今她恐懼,那是表示遙遙無期嗎?
還是,待他玩厭了她才肯放手?
法柔換了睡衣出來,豪瑟已在床前等她。法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支持住雙腳走到他面前的,這個人,是不擇手段的劫機犯;這個人,是殺人都不眨眼的黑道份子,這個人,更是害死時琳和她腹中寶寶的兇手!現在,輪到她了……
豪瑟伸手到她腦後解開她的髮帶,法柔及腰的黑緞立時披散了一肩,看著她瑟瑟發抖的模樣,他的眼神不自覺放柔和了,法柔卻沒有體會到他心境上的轉變,滿腦子只覺得昏脹得難受,什麼也沒法去思考。
「看你嚇成這樣?平時的張牙舞爪到哪去了?」豪瑟輕而易舉地將她按倒在床上,伸向她的肩頭將他命令穿上的絲質長樓往下拉。
她痛苦地閉上眼,以為會發生自己想像中的情形:豪瑟會迫不及待地褪去她的衣物,為所欲為……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皺起眉檢視她的傷。
「傷口該換藥了,明天我會讓醫生過來看你。」
「不用看了。」法柔一時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你讓我走,求求你!若是你不肯的話,傷也不必看了!……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一古腦說完,法柔捧著胸口喘氣,毫不畏怯地看著豪瑟鐵青的臉。
「若是你能懂我的語言;」法柔用中文接著說,「你一定,能夠更接近我的想法,你只是臨時起意,覺得新鮮好玩,可,可是,對我卻是一輩子的傷害,既然你都做到這個地步了,那麼我拜託你,懇求你,心再狠一點,像殺死我的朋友一樣,一槍殺了我!不要讓我那麼自責難受,最起碼臨死前我還會感激你!」
「你說完了沒有?」很冷的聲音,一如眼底深藍。
很好,即是這種寒如冰刃的語氣,他應該是被她激怒了——法柔很直接地推測。
「說完了。」她閉上眼,準備領死的模樣。也許是一口氣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心裡舒坦暢快了,她竟然不覺得害怕。
驀地,一掌自肩後襲來,彷彿還帶著豪瑟強自按捺的怒氣。
豪瑟將被自己打暈過去的法柔放倒在床上,然後取來醫藥箱為她換藥。這些簡單醫護他是作慣了的,他常常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傷,替人料理傷口倒是第一回,而且還是自己看上的女子;其實他大可不必這麼做,卻又不免擔心明天醫生講來,她還要鬧脾氣,只有趁這時候自己動手,豪瑟以為自己可以不帶任何情緒地褪掉她身上的衣物,為了上藥不得不去觸碰她的肌膚——但,即使他想得冠冕堂皇也不敵她的幾綹青絲,法柔如雲般的長髮纏覆在她光裸的肩上,為撥去這些礙事的頭髮,竟惹得他心煩意亂,好不容易換好藥,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心裡告訴自己,若還想得一夜安眠,就該丟開她一個人去睡,想是這麼想,身子卻未曾移動,凝視著她令人憐愛的平靜睡容許久,豪瑟才歎了一口氣,俯身吻在她冷冷的唇上,不容自己再多作留戀便翻身下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