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來沒啥動靜的楚紜姐姐,發作起來一定很可怕!
「誰准你說我是美人的!」被妹妹這麼一說,楚紜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遭她下毒、至今生死未卜的好色之徒。
她雖然讓他服了解藥,可是他到底能不能得救,還得看他的造化。
不過,誰讓他要對她不規矩,就算她殺了他也是應該,她又何必替他操心?
一直說服自己忘記這件事,但怎麼也忘不掉的楚紜,一碰到任何敏感字眼就難免心生愧疚,又惱又氣的她,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個她從沒碰過的棘手問題,於是,週遭的人就倒霉了。
燕河忍不住心中的恐懼,開始抽泣起來。「嗚嗚嗚……照實說你美,你要生氣,昧著良心否認,你等會又要翻瞼,我最好別說話,免得老惹你不高興……」
燕河的委屈讓楚紜開始反省自己兩天來的舉動。
「別哭了……是我易怒,我會克制的,你……別哭了!」溫柔的開頭卻以火爆的喝斥聲作終結,楚紜無奈的開始背著雙手在營帳裡踱步。
「其實不該怪你的,該怪雷哥哥無能,至今仍然找不著公主,才會害我沒辦法捉盜賊玩,心裡不舒坦……但是,公主會失蹤,都是你看管不力……還是該怪雷哥哥,都是他守備不嚴密……」
看著姐姐火氣降低了,燕河知道最好別再哭,免得又招惹楚紜發火。
嘟嚷半天,楚紜最後做出結論。
「反正,等到公主回來,我就讓哥哥當統領,我呢,還是趕快回去掃蕩我的西方盜賊,大家作自己習慣的工作,才不會那麼煩躁。你們說,對吧?」
燕河和伊那拚命的點頭。
她們總算能感同身受,楚紜的藍襟部隊對楚紜絕對服從的原因了。
明天天亮、就到達車茲最南邊的廣桓關,其實楚紜一點也沒有任務即將結束的解脫感,反而因為事情將更加棘手而大感傷神。
進入車茲後,她的部下們絕大多數可能必須停留在關口,以後的護衛工作,勢必全得由她扛下,問題是一旦住進迎賓會館後,要怎麼讓三個人假扮成四個人?
她的部下絕對不敢有任何意見,但是車茲的侍從們呢?車茲也該有聰明人,不會每個人都瞧不出來。換個角度想,若是不進車茲,事情就好辦多了……
有沒有什麼婉拒入關的理由?
楚紜已經夠懊惱了,偏在這時候,營外似乎又發生了什麼大事,士兵們開始騷動起來。抽出配劍,皺著眉頭的楚紜,掀開營帳門,就要往外走。
「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膽敢大吵大鬧——」
「啟稟提督!有不明人馬朝這裡過來!」
「什麼?有人劫營?」聽到士兵們通報,楚紜望著前方不遠處的滾滾煙塵,一時竟無法下達任何禦敵命令。
「……來的太好了!」她喜出望外的脫口而出。就是這個!
以此為借口,就說是路上遇劫,實為不祥之兆,先行回國,擇吉日再啟程,這樣就沒人能說她保護不周,也算是維護了納蘭家名聲。
她就不信,拖個一年半載後,雷哥哥還找不回公主!
他要再找不著,她就親自出馬,她倒要瞧瞧,柔弱的步樂表妹能躲到哪去!
「提督……您剛說什麼?」士兵們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我說——還愣著幹嘛!等死也要看時候!來人哪!紫襟的留在原地保護公主!藍襟的抄出傢伙,給我上!」紫襟的士兵是原屬於齊雷的左翼部隊,藍襟則是她自己的親信。緊急時候,還是指揮自己熟悉的部下要來得迅速確實。
「納蘭將軍!發生了什麼——」
「給我滾回裡頭、保護公主!死也不准出來!」楚紜一面生氣的將伊那轟回營帳,一面如閃電般跳上了拴在自己營門口的愛駒。楚紜沒有哪時候比現在更喜歡掃蕩這些無法無天的盜賊。嘿嘿……她非抓個一兩個回去當遇劫的證據不可。
「大伙聽著,活捉對方一個賞黃金十兩!我納蘭楚紜會記下勇士的名字!」
雖然作風強勢,楚紜倒還滿懂得怎麼激勵士氣。除了金錢,更重要的是,一旦受到右翼提督的賞識,那麼要平步青雲就不是夢想了。
眾人在歡呼聲中,也跟在楚紜後頭衝了出去!
就人數而言,雙方不相上下,可是楚紜相信,她的部下們個個是西驪精銳中的精銳,沒有贏不了的道理;再說,楚紜雖不想自誇,但單比主將,她們這邊可是西驪四大將軍「雙翼雙衛」之中最年輕的右翼提督納蘭楚紜!
怎麼不能贏!在戰場上、她至今未曾吃過敗仗!
衝勁十足的她,帶頭策馬往前衝,完全不看對方是何來路,只管對著那前頭最顯眼、看來似乎是領頭的赤血馬騎士,一劍劈砍下去!
被對方躲過一劍後,她這才正視對手,心中泛起激賞。能逃過她第一擊的人並不多,她倒是認真了起來。然而,看到對方第一眼,她就完全傻了!
姑且不論,來人高大身軀披著全副玄鎧、在夜色中有多驃悍英武,而他迅雷般矯健俐落的紮實動作、讓楚紜不得不讚歎他的武藝超群,而那俊美絕倫的臉龐、霸氣十足的狂暴風姿,雖然樣樣都足以讓女人為之發狂,但這些都還不是讓西驪的右翼提督失去冷靜的原因。
納蘭楚紜會失常的原因很簡單一天殺的他,怎麼會在這裡?
兩天前他才中了她下的毒、生死未卜,就算她讓他服用的解藥有效,他也不該這麼快就復原,還能生龍活虎的出現在她眼前啊?莫非他對毒物有抵抗力?
可是她心中,莫名地湧起一陣安心的感覺。他還活著啊……
一時呆然,忘了此刻正在戰場的楚紜,冷不防他彎刀掃來,她勉強側身一閃、卻仍走避不及,右上臂被劃了一刀,重心不穩的她,就這麼從馬上重重摔落。
沒能注意到一道細聲,直到身上傷痛刺激楚紜的理智回復,她才赫然想起,此刻,她面對的不是前天輕薄她的好色之徒,而是一名突襲公主和親行列的歹徒!
雖然沒有公主可供他伏擊,但楚紜也不能因此就不把人家當一回事;生平第一次正面迎戰卻出師不利的屈辱、挑起了她的好戰心,她在翻身迴避週遭敵人射來的羽箭同時,毫不遲疑的擲出腰間短劍,準確命中他的赤血馬,疼痛難當的馬兒驚嚇地陡然直立,逼的他不得不棄馬、縱身躍起,來到她的面前。
已經準備再戰的楚紜,持劍擺出架式,全然無暇顧忌自己的傷勢,只是專注地盯著眼前的他。不能輕敵!她早在兩天前就該明白這點。
當時、她不該救他的!悔恨之意竄過腦海。
對峙著,她打破僵局大喝一聲:「何方狂徒?膽敢攻擊西驪步樂公主?」
「我本無意冒犯——」
「廢話少說,拿命來!」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她閃電般出劍;她直覺,不論這個男人是誰,留下他活口,必定後患無窮!
飛奔出去的同時,她總以為週遭似乎過於安靜了些。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怎麼旁邊的部下都沒動作了?她領的可是西驪精銳軍,怎麼可能三兩下、就被這些不知哪來的烏合之眾給擺平?
雖然心中滿懷疑問,但是此刻,她卻也無暇顧及其他人,她的眼中只有他!
他被她鋒利的致命劍招逼的不得不反擊,但還游刀有餘的輕鬆挑開她攻擊。
她從來沒碰過這麼難纏的對手,屢攻不下讓楚紜更是心浮氣躁,劍式逐漸變得紊亂而失去條理。她不免氣急的想,這個男人為何總要三番兩次惹她心煩?
「請住手!提督!」
「什麼?」一時大意,楚紜銀白胸甲的接縫鐵線,就這麼微妙的被他劃斷,開了一道缺口。
她壓著可能走光的盔甲,沒好氣的瞪著衝出來的參軍罵:「攔我做什麼?」
「他們不是敵人。」
「你說什麼鬼話!」楚紜強忍住想把這個窩裡反的部下一刀斃了的衝動。
「他們是車茲國的護衛。」
「何以見得?」
「他們身上不都是車茲國的正式裝扮嗎?」
就見他輕笑著將彎刀收回鞘,亮出懷中通關令符給眾人看仔細,略一頷首,他對楚紜笑問道:「車茲國前來迎接步樂公主。在下朱邪子揚,敢問閣下大名?」
「朱邪子揚?」她怒不可遏的看著他,似乎想要以視線殺了他一樣,不過隔著頭盔,他似乎並沒感受到殺意。
「閣下是……」他挑眉問,眉宇間不經意的流露著初見面時的傲氣。
她壓低了聲音,粗啞回道:「……西驪左翼提督,納蘭齊雷。」
奉行「提督至上」的士兵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卻沒人敢吭聲。
士兵們確實沒說過有人來襲,純粹只是她當時自己猜臆罷了,不過,誤判迎親護衛為賊人偷襲一事,讓楚紜的心情惡劣到極點。
一面卸下盔甲讓燕河幫她療傷,她一面懊惱著自己又輸給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