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叫聲淹沒在厚實衣衫中,她被固定在寬厚溫暖的胸懷裡。臉頰上儘是柔軟觸感,大氅絨毛柔柔撩撥她的心。
匡當……
一陣清脆聲響打破兩人短暫的迷情靜默,鳳真趕緊用雙手推拒,從溫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當她視線接觸到落地之物時,心裡猛一跳,身體幾乎要軟下去。
「這是什麼?」軒轅天藏頗有興味地看著,伸手將已經散開的包裹重新聚攏,放在膝上細細審視。
只見一方繡帕裡,裹了四五個小瓶子小罐子小盒子,模樣精緻美麗。他挑出其中一款,放在鼻間嗅了嗅。「好香。」
「有什麼好聞的,沒見過胭脂水粉啊?」鳳真伸手要奪,怎料他輕巧躲開,她撲了個空。
「你會用胭脂水粉?」他似乎聽到天底下最好玩的笑話。「我沒聽錯吧,鳳將軍竟然也有女兒嬌態,會用胭脂水粉?」
這下可把她氣得七竅生煙。雖然她長年待在軍營裡,但哪個女孩不愛漂亮?
她猛然憶起,有次錯把辣椒粉當胭脂用的糗事,抹得雙唇腫脹辣翻天,讓軍營兄弟足足笑了三四天之久,害她帶兵操練的氣勢減了好幾分。
想到那些日子,想到那些已經長眠的戰友,鳳真禁不住一陣鼻酸,沒了與他爭吵的力氣,轉頭望向車窗外。
「其實這些東西根本用不著,就算不施脂粉你依然很美,猶如清水芙蓉,天然不須雕飾。」
他十八歲便承襲父親爵位,加上聖恩榮寵,又因戰功顯赫,英雄出少年,才二十二歲便被人尊稱為「龍翔戰神」,風頭之健,幾乎無人可比。
多年來儘管閱遍人間絕色、他卻總覺得心中缺了什麼。他要的,不是僅供賞玩的花瓶,也不是傳宗接代的擺設。
「唉,和你在一起,戰神也要變成道歉大王了。」軒轅天藏苦笑,溫柔而不容拒絕地將她重新摟入懷中。
鳳真聞言,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只好咬著唇冷哼道:「放開,我要把東西收拾好,免得給人取笑。」
見他放手後環臂而坐,絲毫沒有阻止她的念頭,鳳真心中才稍稍放心,努力穩定心情,不動聲色收拾乾淨。在這些胭脂水粉中,有一瓶就是「雲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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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落下,遠處霞雲如火燒般艷麗,草原疾風勁吹,隱隱似有鴻雁的哀鳴聲。突然,隆隆聲響徹草原。
「將軍、將軍不好了!」
軒轅天藏心中一凜,掀開簾子斥道:「什麼將軍不好了,有事快說。」
「前面、前面……」士兵好像被嚇傻了,只是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用,虧你還是龍翔人!』軒轅天藏不再多言,他飛身出去,坐定馬背上。隆隆巨響讓他耳膜有短暫疼痛,滿目只見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氣氛陰森詭異。
忽然,塵土中衝出一排坐騎,帶著震天巨響,發瘋似地向部隊衝來。
「野牛、是野牛!」不知誰喊了一句,頓時人心大亂!在毫無遮蔽的草原上,被這些橫衝直撞的蠻牛碰上,就只有死路一條。
「跑啊,趕快跑啊!」原本整齊的列隊頓時散開,後面押送俘虜處傳來陣陣淒厲哭叫。
「該死!」軒轅天藏低聲咒罵,一揮馬鞭破空劃出響聲。「誰都不許慌!傳令下去,十人一組,將車馬排在前面,分散出通道,讓牛群衝過去!若再讓我看見慌張膽小之人,殺無赦!」
不愧是訓練有素的龍翔士兵,迅速將命令傳遞下去。最初的慌亂也立刻平息,有條不紊皆按照命令執行。
軒轅天藏一把抓起鳳真,閃出車廂,靠在馬車後靜靜等待命運降臨。
大隊人馬,根本來不及轉移。他在賭,賭這個方法能不能破解。
「怎麼了?」鳳真被他瞼上的沉重神色震撼了。他一直是那麼意氣風發、傲視群雄,可現在……
為什麼:心裡竟然會對他湧出憐惜的感覺?鳳真被這種感覺嚇到了。
他撫摸她的柔細秀髮,享受佳人難得的柔和。
「野牛陣,沒什麼。」
數百頭野牛紅著眼朝人群衝來,牛角上皆捆著兩把尖刀,尾巴上繫著一摑浸了油的葦草,尾巴上事先被人點了火,燃燒著,牛被燒得發狂起來,直直朝著龍翔軍方向猛衝過來。塵土滾滾而來,轉瞬間將人群淹沒。
隆隆的巨響漸漸遠去,上空有禿鷹在不停盤旋,只等待夜幕降臨,好好享用草原慘劇帶來的豐盛晚餐。
「喂,大家怎麼樣啊?有沒有人受傷?』
曠野間突然響起人聲,禿鷹飛撲著翅膀,盤旋幾圈,依然不捨離去,最後停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地窺伺著。
人群又漸漸騷動起來,有人回聲道:「沒事沒事,一點傷口都沒有。他媽的,嚇死老子了,那野牛連馬車都撞翻了,幸虧我們閃得快。」
「哈哈,好在咱們不動,只是讓出通道來,不然,準被踩成爛泥。」
「你還說,小豆子,你嚇得尿都出來啦!」
「你胡說!」
「大哥哪裡胡說了?你讓大夥兒摸摸你褲子濕了沒有。」
「你……不理你們了!」
人群爆出陣陣大笑,那由衷的笑聲,是為死裡逃生而肆意笑出的喜悅。
「嚇著了?有我在,沒事。」軒轅天藏將幾乎呆滯的鳳真抱得更緊,剛才的生死時刻他們就一直抱在一起,現在他更捨不得鬆手。
「你,好厲害……」鳳真驚魂未定,剛才震天動地的那幕景象彷彿還在眼前。
「能得到你的讚賞,我很榮幸,丫頭。」
「你是怎麼辦到的?」若換做自己,別說保住大軍性命,恐怕連自己也……
「這只是一場賭注。我發現,當牛群衝來時,它們並沒有連在一起。如果是用木棍把兩、三頭牛的頸項扣在一起,再從兩側夾住,這樣它們就只能低著頭並列向前衝,威力絕對超出我們的想像。但這些牛,像散兵似地胡亂闖撞,只憑動物本能行動,並不能發揮到預期作用。」
「真是這樣嗎?」
「也許吧,這只是我的推測而已。」
鳳真不再言語,又往他懷裡鑽了鑽。被他關懷,有一個胸膛可以依靠的感覺,實在令她不忍放手……
戰俘那邊的人因為行動遲緩,雖死傷了一些,損失倒也不大。只是用來遮擋的車馬全部慘不忍睹。軒轅天藏和鳳真同坐一匹馬,走在隊伍最中央。
經過這次的經驗,將士對他們的將軍更加佩服敬重,即使他懷裡坐著個戰敗國女人,沒人敢有異議,個個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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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軒轅天藏下令全軍就地安營紮營。
還有兩日路程就可到達龍翔境內,戰士們歸心似箭,夜晚凝望月亮和遠方,整個軍營靜悄無聲。
「出去,我叫你出去聽見沒有!」
「小姐……」面前丫鬟趕緊下跪,將托盤緊緊抱在胸前。「是將軍讓我來服侍您的。」
「你們將軍讓你來?可本將軍不要你服侍,你走!」鳳真現在心情很差,非常非常差。
「小姐,請別為難奴婢了。將軍吩咐,要將小姐照顧得無微不至,若有差池,奴婢就要受懲罰。」
「我不要你服侍好不好?!你懂鳳棲禮儀嗎?你知道我喜歡什麼、用什麼嗎?」
「奴婢……會仔細留意……」
「看你姿容秀美,沒想到小小年紀也學會監視偷聽那一套。告訴你們將軍有什麼就給我明著來,少做這些不入流的把戲。」
看小奴婢一臉帶淚的模樣,鳳真也不忍如此對待,可她實在太難受了,難受到只想將怒氣全部發洩出來!看到她,鳳真就想到綠雲。沒有綠雲,誰來幫她,誰來安慰她,誰來罵醒她……
「下去。」不知何時,那小丫鬟敬如天神的將軍已立於身旁。
「是。」丫鬟行了禮,默默退出,臉上的神色有輕鬆也帶有失落。
「只不過是丟了些胭脂水粉,何至於對一個丫鬟發這麼大脾氣,這不像你的作風。」
「沒什麼。」鳳真喝了口涼茶,壓下滿心的怒氣和沮喪,她知道在此人面前,絕不能露出任何蛛絲馬跡。
才為躲過野牛攻擊而感到慶幸,哪知不久後,她發現懷裡的包裹竟然不見了。最要命的是,裡面有「雲隱」!
「行軍之中,只有一些粗陋之物,將就用著也行。」軒轅天藏好像沒有受她情緒影響,笑吟吟的拿出幾個瓶瓶罐罐。
「這是什麼?」鳳真狐疑看著他,不明白什麼意思。
「上好的眉筆應用細柳條燒焦成碳,或以石黨的青黑色礦石加入麝香等香料製成。這裡不比城內,工匠用草的根莖簡單代替,再加些原料,效果似乎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