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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莊逸辭別君嘯天,悵返南京。
回到家中的莊逸,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笑口常開的俊臉,不再展現歡顏;熱情爽朗的個性,換成淡漠陰鬱,一整天說不到三句話。
他現在的情形,簡直跟幾年前呂文繡不告而別,莊嚴險些精神崩潰的模樣如出一轍。
如此劇烈的變化,全家人都察覺到了。只是,對家人關心的殷殷探詢,莊逸卻三緘其口,死守著那道重創他心靈的秘密,不肯洩漏分毫。
說了又如何?徒增傷感而已!
他對君如意,此情終生不渝;然則,伊人呢?
遠在洞庭岳陽的她,此刻或許正忙著趕製嫁衣裳吧?
不可免地,莊逸又是一縷愁緒盈懷,心頭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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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已盡,夜色掩進莊嚴夫婦居住的「文軒閣」。
卸下錦衣玉裘,換穿一襲輕便家居衫袍的莊嚴,手握」卷『昭明文選』,悠閒自在地斜靠在座椅上覽讀。
呂文繡則是端坐板台前,梳理一頭如雲秀髮。
「阿嚴,你發現了麼?小叔打從洞庭回來後,好像變了個人似地,整日不言不笑、落落寡歡,真教人憂心。」呂文繡突然喟歎道。
「唔……」莊嚴沉迷書中,頭也不抬,只虛應一聲。
呂文繡皺眉看向漠不關心的夫婿,有點氣結!難不成那本書,比他的親弟重要?
「阿嚴!」她稍稍提高音量,以示小小抗議。
「呃?什麼?」莊嚴總算從書上調開視線,望著妻子。
「我說小叔最近心事重重,你是他大哥,好歹問問他,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嘛!」莊嚴放下書本,坐正了身軀,兩道如電的目光,掃視著對鏡理粗的妻子。
「阿繡,你好像從以前就特別關心阿逸哦?」成親後,他還是個大醋桶,動不動就對莊逸吃味。
「阿嚴!」呂文繡回過身子,滿臉無奈。「瞧你又來了!小叔是你弟弟,我關心他也是應該呀!再說……」
她頓口不語,雙煩泛起一層紅暈,嬌羞無限。
「再說什麼?」莊嚴則是促狹地故意追問。
「如果不是小叔,我們……根本不可能結識……」
「不可能結識。當然也就不可能成就我們這段如神仙眷侶般的美滿姻緣,你是這個意思吧?」
「是……是呀。」呂文繡頰邊紅霞更艷。
「哈哈哈!」莊嚴突地爆出一長串朗笑,恣意欣賞愛妻嬌羞嫵媚的風情。
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呂文繡依然不減少女特有的青澀,教莊嚴看她千遍也不厭倦。是以,他總喜歡逗她,就是因為愛極妻子粉臉含羞的嬌俏模樣。
「阿嚴,你……」呂文繡這才發現又被捉弄了,賭氣地轉過身去,不再睬他。
莊嚴幾個大步就趕到妝台前,一伸猿臂,將愛妻從背後緊緊擁住溫存。
「阿繡,別氣、別氣!」他跟她耳鬢廝磨,情深款款:「我知道你關心我的家人,讓為夫的我十二萬分感動。只是,我也問過阿逸好多回,他打死不說,我也沒辦法呀!」
呂文繡渾身不可抑地冷起一陣輕顫。結婚以來,丈夫的熱情有增無減,而對他的挑逗、碰觸,她依然如往昔一般,控制不住如雷的怦急心跳。
「阿嚴,既然小叔守口如瓶,那……不如你下一趟洞庭,去向君老爺探問一番可好?」在丈夫的挑情下,呂文繡對莊逸關心不減,勉強捺下浮動的心神,向夫婿建議。
「阿繡,上次為了蝶兒,你要我千里迢迢跑到回疆大漠,把庫利斯勸回江南。這一次為了阿逸,你又要我南下洞庭一探究竟。看來,你對他人,永遠比對自己的相公好喔!嗯?」莊嚴假裝不平地,在妻子耳畔低聲抗爭。
「阿嚴,你說的什麼話?我是蝶兒跟阿逸的大嫂,對他們好也是應該的。」呂文繡急急分辯。
「你是他們大嫂,卻是我妻子,不准你對他們比對我還好。」莊嚴繼續瞎纏。
「我哪有……」連弟妹的醋都要吃,呂文繡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莊嚴又逸出一串輕笑,呂文繡才知又上當了!
在人前是個冷肅練達大商賈形象的莊嚴,在妻子面前,卻不失赤子之心,總像個頑皮的大孩子般,喜歡逗呂文繡開心。
「不理你了。」呂文繡故意鼓起腮幫子。對這位俊挺精幹的夫君,她可是又愛又惱!
「阿繡,我是跟你鬧著玩兒的。我知道你將我的弟妹當成自己的親弟妹看待,很感謝你這份心。阿逸的事你不用擔心,過兩天,我就去一趟岳陽,定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還你從前那個爽朗豁達的小叔。」嘻鬧一陣後,莊嚴總算正色地回應妻子的焦急。
「我就知道,你這當大哥的平日雖然嚴厲,事實上,卻是最關心弟妹的好兄長。」呂文繡這才舒懷嬌笑。
「是個好兄長,那……是不是個好丈夫呢,娘子?」莊嚴又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回復頑劣本性。
「你……就是誇不得你兩句,真是……」呂文繡佯怒,卻被丈夫霸氣地吻上香唇,堵住她下面的一串嬌嗔……
第十章
一騎快馬風馳電掣,莊嚴風塵僕僕趕抵洞庭岳陽。
君嘯天據報,趕忙出門迎貴客;當他見到挺拔不群的莊嚴時,不由哈哈大笑:
「莊大少,久違了,別來無恙呀?」
「幾年不見,君老爺還是健朗得很啊!」莊嚴也朗笑抱拳。
「好說、好說。莊大少才是風采依舊,精神奕奕呵!」君嘯天一面寒暄,一面肅客,將莊嚴迎進大廳。
主客坐定,家丁奉茗。君嘯天才又含笑開口:
「今天是什麼風,將大忙人吹到寒舍呢?」
莊嚴處事作風一向流暢明快,絕不拖泥帶水,遂開門見山:
「只因舍弟到岳陽向君老爺祝壽返家後,終日落落寡歡,似有心事無限。家母及拙荊擔憂不已,故而要莊嚴南下洞庭一探真相。」
君嘯天聞言,心中已大致瞭然。
自從莊逸辭返南京,女兒臉上失去了歡顏,整日裡眉鎖深秋,茶飯不思,人都瘦了一圈。看在兩老眼裡,著實焦心不已,卻又無計可施!
明明傾心莊逸,卻執意下嫁紀倫飛,把自己折騰得形消體瘦,君嘯天真的不懂女兒心思!
沒想到莊逸回到南京,一樣兩地相思,為情所苦;就不知這兩個年輕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既然莊嚴專程前來探求究竟,君嘯天也不好隱瞞,很爽快地將事情始末全盤托出。
「原來如此。」莊嚴恍然。原來莊逸是碰上了感情困擾。「君老爺,令曖與紀公子的婚事,是否已成定局?」
「說也奇怪,他們二人八字合婚,卻遲遲挑不到文定的好日子;因此,只是口頭約定而已。」
「莊某有個不情之請,是否可與令曖見上一面?」既然尚未訂親,事情還有轉機。莊嚴決定直搗黃龍,探詢君如意心意。
「這倒無妨,老夫就吩咐下去;待會兒,讓小女在偏廳會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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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谷園」中,百花競放,紅紫芬芳;粉蝶兒翩舞花簇,黃髏鳥啼嗚枝梢。早春,已稍稍降臨人間。
但莊逸走後,君如意生命裡,卻已沒有了春天!
數不盡多少個無眠的漫漫長夜,她睜眼迎接黎明來臨,內心卻一如黑夜般晦暗無光。
莊逸彷彿已汲竭她體內的生命泉源,只剩下一具空殼,行屍走肉!他熱情洋溢的笑臉,生動地烙印在她記憶裡,像對她撒出一道奇異的魔網,緊緊束縛她,教她百般爭脫不得!
他說愛她,是否為肺腑之言?此刻,在遙遠一方的他,也像自己一樣刻骨銘心,追悼這份沒有結局的短暫情緣麼?或者,他早忘了她,投入另一個女人懷裡?
人類是矛盾的動物,擁有時不加珍惜,失去了才覺可貴,若事情能夠重新來過一次,她依然會選擇紀倫飛嗎?君如意不止一次捫心自問!
「小姐、小姐!」吉兒衝進來報信兒,打斷君如意馳騁的心思。
「吉兒,什麼事慌裡慌張地?」
「小姐,老爺要您馬上到前院偏廳,去見個貴客。」
「貴客?」是莊逸麼?她只認定他是自己生命中的貴客。但君如意也明白,這是她癡心妄想!
莊逸求婚被拒,且知道她將與紀倫飛訂親,已含恨而去,又怎會重返洞庭這塊傷心地?
「小姐,來訪的客人,真的是個大人物喔!那氣勢好威儀,也好……嚇人。」吉兒吐著舌頭。
「說了半天,他到底是誰?」
「是『南京莊家』的——」吉兒故意賣關子。
君如意一顆心瞬間提到喉嚨,緊張得險些岔了氣,她打顫著嗓音催促:「是……莊家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