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京莊家』的——莊嚴,莊大少爺。」
君如意立即被一股失望的情緒襲遍全身,私心裡她多渴望能再見莊逸一面,哪怕是短暫的一瞥,也能聊慰相思。
「小姐,別發愣了。人家莊大少爺已經等在偏廳啦!可別讓貴客久候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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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意見到舉國聞名的商業鉅子,也不禁為他渾身煥發的英睿之氣折服。莊氏昆仲果如傳聞,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莊嚴內斂沉潛、氣度雍容;莊逸俊朗灑脫、豪放不羈。聽說他們不是同母所生,才會有如此顯著的差異。不過,兄弟倆的人品長相,卻都是人中之龍。
「君小姐,請恕莊某冒昧;聽令尊說,你與紀倫飛公子尚未舉行文定之禮?」二人相互施禮後,莊嚴不多廢話,直指問題核心。
君如意稍感愕然。「莊大少爺,您我素昧平生,何以有勞問奴家……婚事?」
「因為莊某想為舍弟,向君小姐提親。」從君嘯天那兒,莊嚴已知端倪,是以開門見山。
「莊大少!」君如意驚羞不已。她總算見識莊家男人的霸氣,他竟跟莊逸一樣直截了當。
「莊某一向直腸直肚,不會拐彎抹角,失禮之處,請君小姐海涵。」
「我……」突如其來的轉折,教毫無心理準備的君如意不知所措。
「莊逸對君小姐的心意始終如一,就不知這段日子,君小姐是否已觀照清楚自己的心?」什麼事能逃得過莊嚴一雙法眼?雖是初次見面,交談也不過數語,他即已看出君如意對莊逸絕非無情。
「莊二少……他好嗎?」君如意有意先避開尖銳的婚事話題。
「不好。」莊嚴臉色沉凝,很乾脆地回答。
「他……他怎麼了?」君如意的心,猛地抽搐起來。
「他病了,病得很嚴重。」莊嚴指的當然是莊逸的「心」病了。不過,他故意語焉不詳,營造低迷氣氛。
「他……」君如意覺得喉嚨哽塞心中酸楚,聲音也透著嗚咽:「他究竟……是……什麼病?」
「相思病。」莊嚴語氣嚴肅,精銳的厲眸仔細審度君如意表情變化。
「相思病?!」君如意愕然。
莫非莊逸也跟自己一樣,深深為情所苦?她冷澀的心竟似注入一股暖流,心中不禁漾著甜密喜悅。
「君小姐,別以為我是開玩笑,這種病一樣可以要人命。」莊嚴再次強調。
他自己就是過來人。失去呂文繡的那段日子,他相思無盡,飽受煎熬;那蝕心之痛,比肉體上的病苦,更千百倍折磨人!
「君小姐與紀公子尚未文定,何妨重新慎重考慮一番;以免鑄成大錯,抱憾終生。」看君如意一直默不作聲,似有動搖跡象,莊嚴更加把勁勸說。
「這……」對於莊嚴的建議,君如意不由認真思考起來……
經過這段柔腸一寸愁千縷的相思期間,她總算認清自己感情歸屬。莊逸早就攫奪了她整顆芳心,沒有他的日子,生活竟變得空洞沒有意義!
與紀倫飛結婚,或可平實度過一生;但,這種平淡無奇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彩虹雖短暫,但它的絢爛耀眼,卻讓人留下驚艷的美麗回憶。相較於人世間的情愛,是否等同此理?只在乎曾經擁有,何必執意天長地久,就算將來步上母親後塵,畢竟自己已習愛過,也算不虛此生。
刻骨銘心的相思,教君如意對愛情已經另有一番截然不同的詮釋。只是,失信於紀倫飛,以及君家香火傳承問題,仍然困擾君如意!
「君小姐若有難處不妨直言,莊某或可幫忙拿個主意。」莊嚴是何等精明之人,既看出君如意心屬莊逸,卻允婚紀倫飛,料定其中必有隱情,故而表達全力協助之意。「要誠實面對自己的感覺」,這是莊逸送給君如意的一句忠告。如今,她才能體會它的深意,決定不再掩飾自己的情感,終於向莊嚴坦露心聲:
「莊大少,我與令弟確實靈犀相通,卻囿於君家嗣續傳承問題,才允婚紀公子。」
「允婚紀倫飛,就能解決傳承問題嗎?」
「紀公子雖不同意入贅,但卻不反對將來過繼一子傳承君氏香火。」
「難道莊逸不答應將來一子繼承君姓?」
「這……我倒不曾徵詢過他。」
「那君小姐何以斷定莊逸會拒絕呢?」
「莊家門第崢嶸,是大戶人家,怎可能讓子孫繼承他姓?」君如意唇角浮現一絲無奈的苦笑。
「這是君小姐自以為是的想法,我相信舍弟絕非墨守成規、不通權變之人。」
「但……令堂莊老夫人……」君如意仍有疑慮。
「家母那兒,我自會說服她老人家。」莊嚴安她的心。
君如意心中頓時踏實許多,卻又覺愧對紀倫飛。
「我已與紀公子議定婚約,如今失信於他,頗感過意不去。」她又遲疑起來。
「千萬別為了一時的愧咎之心,而承擔一輩子的苦果。紀公子那兒,就交給我處理吧。」
莊嚴二話不說,爽快地將事情攬上自己肩頭。保證會負責說服紀倫飛,讓事情圓滿解決,皆大歡喜。
「南京莊家」掌門人,口才出了名的犀利,從來沒有談不攏的事。看他十足把握的自信,君如意這才稍放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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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能言善道,果非浪得虛名;沒耗費多久工夫,就說服紀倫飛同意退婚。
當然,事情進行如此順利,莊嚴口才一流之外,紀倫飛是個頗明事理的讀書人,也是原因之一。
君子不奪人所愛,再加上君老爺雪中送炭的收容之恩,更教紀倫飛感念;就是這份感恩圖報的心,他願意成人之美。
紀倫飛不戀棧財、色的風骨,令君嘯天激賞不已;當下向莊嚴透露,想收紀倫飛為義子的心願,以彌補他對這位「無緣的女婿」的愧咎。
紀倫飛父母雙亡,也有孺慕之情;是以,莊嚴從中撮合,又成就了一樁美事。紀倫飛甚且同意,將來娶妻生子時,願過繼一名男兒給君家承嗣香火,教君嘯天夫婦喜出望外,也讓君如意安心不少。最起碼她已不用擔憂莊老夫人不同意孫子繼承他姓了。
事情圓滿解決,莊嚴與君嘯天議定婚事後,為了給莊逸一個驚喜,決定由莊嚴親自護送君如意到南京成親。君嘯天也相當配合,並未要求莊逸南下迎娶,同意由莊嚴代表男方,將新娘子接到南京莊家拜堂完婚。
就這樣,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一路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前進金陵。
抵達南京之後,莊嚴將女方人馬安頓在城外一家客棧後,獨自一人回到家中。
他瞞著莊逸,將事情始末告訴了母親及妻子。莊老夫人一聽平日放逸的小兒子也將收心成家,不禁喜的眉開眼笑,一切交由大兒子安排,絕無異議。
於是,莊嚴一邊拿了二人的八字到長街上合婚,挑選黃道吉日;一邊派人火速通知莊蝶兒夫婦,趕回城內家中,準備參加婚禮。
說也玄奇,君如意跟紀倫飛遲遲挑不到合適的好日子文定,但,跟莊逸的八字一合,三天後就有黃道吉日,文定、完婚一併舉行。
還真應了「妙法守」籤詩所示:「如意姻緣,天作之合」呢!
日子雖匆促,但莊嚴辦事效率高,一聲令下後,莊府上下立即動員起來,忙得人仰馬翻;準備在三日內,部署好二少爺的完婚大典。
莊府內外張燈結綵,惟獨莊逸這位準新郎倌竟然一無所覺。因為從岳陽回來後,他深居簡出,整天關在自己居住的院落裡不理人。因此,前廳喜氣洋洋,忙得不可開交;後院的他,完全被蒙在鼓裡。
直至成親前一晚,莊老夫人才到他房裡,告知他這件重大消息,要他準備明天當新郎倌。
晴天霹靂一聲雷!氣得莊逸跳腳不已,當場拒絕。
莊老夫人立即照莊嚴交代,使出絕招——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苦口婆心規勸小兒子。
莊逸這人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見到老母聲淚俱下,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好勉強應允後,垂頭喪氣地送走歡天喜地的老夫人。
明天要成親了?!娶的是什麼「金」家的小姐!這一切都是莊嚴的主意——母親是這麼告訴他的。
莊逸彷彿做夢般不敢置信!自己曾經矢志「非君如意不娶」,而今……眼看著即將自毀誓言,愈想愈不甘心!自己的終身大事,竟然如此草率被決定,他完全未參與其中;只是被「趕鴨子上架」般,當個傀儡新郎。
雖然君如意選擇紀倫飛作為終生伴侶令他心痛如絞,但莊逸依然不想自食其言,他寧可打一輩子光棍,也要信守自己的誓言。
明天,就要被迫成親,惟一的辦法,就是今晚趁著月黑風高——逃婚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