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問問君如意,為何捨他而就紀倫飛?他哪一點比不上那個……書獃子,
紀倫飛是有端端正正的人品沒錯,但,一個死讀書的迂儒,有何情趣可言?她當真願意跟這種呆板乏味的人,共度一生?
多少女人著迷於自己的幽默風趣,為什麼君如意偏偏這麼「不識貨」?莊逸內心著實想不透!
他嚥不下這口不平之氣,非去問個清楚明白不可。
說做就做,二話不說!
別看莊逸個性溫和,一拗起性子,也是副牛脾氣,行事可莽撞得很。只見他健步如飛,直奔「金谷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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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像睡美人,逐漸安息了……大地,一片靜寂。
赫然,又驚見一條黑影,飛落「金谷園」!
只是,教人驚奇的是,透過微明的月光辨識,這回的不速之客,竟是——莊逸!
白日裡,得悉君如意將與紀倫飛訂親後,他到「金谷園」求見佳人,三次被拒;莊逸心急如焚,不得其門而入之下,只好採取非常手段。
今晚,定要逼她表明心跡。如果她親口承認愛的是紀倫飛,他才會死了這條心。
莊逸在君如意香閨外佇立良久,猶疑不定是該叫醒伊人,或者直接撬門而入?
如果叫門,怕又要吃閉門羹!但今晚勢必得談出結果,否則,他寢食難安!莊逸決定撬門而入。
他行事但求俯仰無愧,不在乎什麼世俗流言。
香帳低垂,伊人已入夢鄉。
撩開紗帳,莊逸默然凝注睡得香甜的君如意……
她還真睡得下呀!哪知道他乍聞消息時的強烈衝擊,是多麼地鞭笞他苦澀的心!
看她睡得又香又甜,莊逸竟不忍驚擾她。但,梗在心中的疑結,不吐不快。他非得趕緊弄清楚她的心意,否則,他如坐針氈!
心意已定,莊逸掛起紗帳,坐上床沿喚她:「如意、如意,快醒醒……」連著輕喚數聲,君如意才張開盈水秋瞳。
「你……」當她乍見莊逢坐於床頭,兩眼熠熠俯視自己時,她呼吸凝結,有瞬間的屏息。
「如意,很抱歉深夜打擾。但,白天求見,你不肯露面,我只好夜闖香閨。」莊逸滿臉無奈。
這……像話嗎!
一個大閨女,只著寢衣,橫臥香榻;一個大男人,深夜坐在她的床沿,情意綿綿地盯注……這情景,夠曖昧!若教人撞見,她的閨譽不全毀在他手裡?
君如意慌得坐起身子,輕掩薄裳,脹紅粉頰輕叱:
「莊二少,你……你太放肆!」
「如意,我有急事。你又不肯見我……」莊逸一副委屈模樣。
「你有什麼急事,非得夜闖我的閨房,殊不知人言可畏麼?」君如意板著粉臉指責。
「君伯父告訴我,你要跟紀倫飛訂親,是真的嗎?」莊逸急切地追問,眼眸閃著一絲焦灼。
「你半夜擅闖閨房,就只為了這事!」君如意嘖怒。
「對我而言,這是很嚴重的大事。」莊逸抗辯。
「我是要跟紀公子訂親沒錯,現在你已知道,可以請回了吧?」
莊逸臉色丕變,雙眸噴火地逼視君如意。「為什麼……要跟他訂親?」
他譴責的銳厲眼神,逼得君如意轉開頭,逃避他那兩道活似要宰人的陰鷙目光。
「為什麼?為什麼?!」君如意的沉默,激怒了莊逸。他衝動地緊握她香肩低吼:「你不答應我的求婚,卻願意嫁給紀倫飛;告訴我,他究竟哪一點比我好,」
君如意被他失控的怒氣駭住,肩胛傳來陣陣遭他鉗制的痛楚。「放手!你弄疼我了。」
莊逸這才冷靜下來,放鬆手上力道。
「如意,不要自欺欺人。你愛的人是我,你該嫁的人,也應當是我。」
「你……憑什麼肯定我愛的人是你?你又不是我,如何評斷我的心,」
「你是不是愛我,我可以立刻證明。」莊逸眼底浮現一朵異采。
「是嗎?你這……自大的傢伙!」君如意也被激惱得罵起人。「難道你要剖開我的胸膛,看看我一顆心上,是否刻劃著你的大名?」
「何必那麼血腥?」莊逸輕笑起來。「我只要,吻你就夠了。」
君如意還不及會意過來,莊逸已經傾身印上火熱的唇。
天雷勾動地火!君如意再次被莊逸驟然、霸氣,卻教人心醉神迷的吻淹沒。像是漂浮在湍急河流中的一根浮木,被捲入漩渦深處,隨著暗流不斷迴旋、擺盪……
莊逸渾身散發的熱情,摧毀了她的意志,令她情不自禁有了回應。雙手輕攬上他挺直的背脊,身子也不由自主偎向他壯闊的胸膛。
絳唇輕啟,彷彿在邀請莊逸的舌尖深入,汲吮馥都的津液。
激情忘我的熱吻,持續良久……直到二人快喘不過氣來,莊逸才滿足地放開懷抱中的嬌軀。
「如意!」他眼睛發亮,唇角噙笑,深情低喃。
奇妙的魔法消失,君如意從迷情中幡醒!當她意識到自己不自覺地回應他的吻時,羞愧像颶風般襲上心頭。
「莊逸,你……你……」她氣得顫抖,罵人的話,因情緒激動而哽塞咽喉。
「如意,不要掩飾自己的情感,要誠實面對自己的感覺。嫁給紀倫飛,你會懊悔一輩子。」莊逸舔舔性感的唇片,語含深意地告誡。
「你……」君如意氣結!
這可惡的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更氣自己不爭氣,竟受不住誘惑而熱烈回應。她徒勞地想挽回自尊,一串傷人的字眼,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莊逸,你……你這個寡廉鮮恥的浪蕩子,真是辱沒了你們『南京莊家』的門風,我為你感到……羞恥!你問我紀倫飛哪一點比你好?我現在就可以答覆你,紀公子比你好上不止千倍萬倍。他是個行止得宜的書生,謙恭守禮、品格高尚;哪像你莊二少爺,言行乖謬、悖禮違德;除了家裡有幾個臭錢外,你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比得上紀公子。」
莊逸倒抽一口氣,呼吸幾乎停頓。他不能置信地聽著她的責備,體內高漲的怒氣像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他惟一能做的,只是用盡生平力氣,控制住如潮水般湧起的衝動。他燒灼兩簇怒火的眼瞳,逼近君如意面前,咬牙道:
「你只要敢說:你愛的是紀倫飛,我就死了這條心。」
君如意驚退半步,心亂如麻!感情與理智,在她腦際天人交戰!
她可以坦承對莊逸的愛,後果卻是將來可能因為他的花心,而心碎悒鬱以終!她不想步上母親後塵,讓別的女人分享丈夫的愛。
紀倫飛或許沒能像莊逸一般,在她心底掀起巨濤似的情潮;然而,細水長流的感情,雖然平淡,卻較踏實。
再加上君家香火傳承的孝心考量,理智終於戰勝情感,君如意作了違心之論。她堅定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愛紀倫飛。愛他的外表儒雅斯文,愛他的內在厚道淳樸。」
莊逸好似全身血液突然被抽乾,臉色驟然一片白;一顆心更像被搗得粉碎,痛楚不堪!
此刻,他才能深切體會,當初兄長莊嚴在得知呂文繡欲與庫利斯返回漠北時,何以會抓狂了!
不過,莊逸天性較莊嚴溫和,再怎麼激動,也只是吻吻、抱抱君如意,發洩一下胸中忿懣而已。要他像大哥一樣,採取「生米煮成熟飯」的強烈手段,他還真做不出來!
莊逸只能以傷慟的眼神,無言地訴說他的心碎!
君如意費了好大勁,才克制住想伸手撫觸他俊逸,卻交雜著沉痛神色的臉龐。
空氣好像凝結住,詭奇的氛圍,在室內流動……
好半晌,莊逸才費力地平息胸臆間洶湧澎湃的怒潮,冷靜地立起身子。
他適才說過,只要君如意親口承認愛上紀倫飛,他就死了這條心。不管是真是假,她畢竟清楚地表態了,他豈能言而無信?
打落牙齒和血吞!再不堪的折磨,惟有咬牙承受;再深摯的情意,只能封存在記憶深處!
「君小姐,請恕適才莊某冒犯。」莊逸終於強忍蝕心之痛,難堪地致歉及道賀:「我祝福你與紀公子,婚姻美滿、白頭偕老。」
語畢,他急轉身形,踉蹌著腳步退出君如意閨房。不願她窺見自己的無助、𦻔徨。
目送他偉岸的背影匆忙離去,君如意心如刀割、淚眼婆娑。
他走了!
這個在她心湖攪動一池春水,教她傾心愛戀的帥氣男子,真的就如此決絕地走出她的生命了麼?
沒有預期中如釋重負的解脫感,反而沉重鬱悶得似要呼吸停滯!
抉擇,只消花費須臾的時間;後果,卻可能伴隨一生一世。這個關係自己終身幸福與否的決定,究竟是對抑錯?君如意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