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烈常常取笑自己在打一場艱巨而辛苦的感情聖戰,當初,中日戰爭也沒這麼棘手吧!
生性好強又執著的他,決定拿出八年抗戰的精神和夏筠柔周旋到底,生命裡、字典裡都不容自己失敗的他,不相信自己的一片真心無法打動夏筠柔的鐵石心腸。
何況,他還有習慧容這個俏紅娘居中牽線拉攏,他篤定地告訴自己,也許不用捱到大學畢業,夏筠柔的防線就會被他攻破了。
然而,匆匆兩年的時間又過去了,他這個明年署假就要戴上方帽子畢業的准學士,卻仍然還在夏筠柔的心門外原地打轉,無法讓佳人「頑石點頭」。
憂心忡忡又焦心如焚、為情所苦的他,首次在期中考裡演出失常,而一向對他關愛備至的系主任汪志光也破例把他叫進了辦公室垂詢。
「習烈,你的成績一向優異,像你這種能文能武的學生並不多,所以,你參加校際杯的乒乓球比賽,乃至代表台灣參加各種錦標賽,我都沒有攔阻你,甚至還鼓勵你,可是,你這次期中考的成績實在是太離譜了,尤其是刑法這一門,要不是翁成德教授手下留情,你鐵定不及格的。」
習烈只是面色凝重地垂下頭默不作聲。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校外活動太多,以至於荒廢課業,成績一落千丈?」汪志光定定審視著他。
習烈緩緩搖搖頭,「沒有,我一向把課業和校外活動分得很清楚,也知道自己的分寸在哪裡。」
汪志光一向是個惜才,又重視學生活動伸展空間的學者,他拍拍習烈的肩膊,『你知道分寸就好,這次算你僥倖,刑法還能低空飛過,不過,下個星期開始你可沒這麼幸運了,由於翁成德教授要赴德國繼續深造,所以,你們刑法這一門課從下個星期就換新的教授來教。」
「哦?那個新教授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不過,他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喲,才二十五歲而已,就拿到了哈佛法學博士的學位,成為哈佛最年輕有為的知名教授,這次若不是校長大力邀聘他在我們系裡任教,像他這種聞名國際、炙手可熱的天才型學者,還不見得肯屈就於我們學校呢。」汪志光頓了頓,加重語氣補充道:「我告訴你,他上課可是出了名的嚴謹,沒有一個學生可以在他面前鬼混過關的,所以,你要有萬全的心理準備。」
習烈不怎麼感興趣地微微揚了一下眉毛,「我知道了。」他看看腕表,急著趕回宿舍換衣服,他好不容易才說動了夏筠柔出來陪他看電影,他可不想錯失這個可遇不可求的機緣,更不想冒險讓佳人抓住把柄,拂袖而去。
於是,他在汪志光還想開口補充他老生常談的寶貴意見時,連忙抬起手打岔,「汪老師,對不起,我肚子有點怪怪的,可能是剛剛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呃,能不能……」
汪志光只有點點頭揮手讓他離開了。
如蒙大赦的習烈立刻輕快地揚著步履溜出了系主任的辦公室,跨上他的二手機車,準備返回宿舍更衣換洗,趕赴到中興法商學院接夏筠柔。
他急著衝回宿舍,所以拚命踩著油門加快車速,等他看到從校園後門竄出來的人影時,要緊急煞車已顯太遲了,急中生智的他,趕快扭動車頭,改變衝勢。
而那個年輕人也很機警,連忙身手矯健地向旁邊跳開,一陣尖銳刺耳的煞車聲後,習烈連人帶車地翻落在校門口。
他的手臂和大腿都因為嚴重的磨擦和碰撞而冒出了血痕。
他艱困而吃力地忍著劇痛想爬起來,而那個年輕人也沒袖手旁觀,立刻伸出手想助他一臂之力。
「不用你扶,要不是你冒冒失失地闖出來,我也不會受傷了。」習烈悻悻然地揮開他的手,倔強地靠自己的力量站起身。
那個氣質儒雅出眾的年輕人愣了一下,「怎麼?這還是我的錯羅!」他溫文地抬起一道劍眉淡笑道。
「當然是你的錯,若不是為了閃躲你,我也不會臨時緊急煞車摔了個狗吃屎!」習烈咄咄逼人地說。
「哦?你不覺得是你開車開得太猛了嗎?」
「我……」習烈有點心虛地微紅了臉,「我的車速一向如此!」
「哦?你居然到現在還能活得這麼健康,真是你的幸運。」
「你敢諷刺我?你是哪個系的?」習烈惱羞成怒地瞪著他。
「我?」年輕人雙眼亮熠熠地指著自己,「我是法律系的。」
法律系的?習烈聞言不禁多瞄了他幾眼,全台大法律系的學生他幾乎都見過,從學長到新鮮人,他這個系學生會會長都熟得很,怎麼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玉樹臨風、容貌氣質皆出色的傢伙?
莫非是剛轉過來的插班生?「你是插班生?」
「也可以這麼說。「年輕人含笑道,仍是一副神色自若、溫文爾雅的書生風範。「你呢?」
「我?我是咱們法律系的龍頭老大!」習烈自負昂藏地說,有意先給對方來個下馬威。
「龍頭老大?」
習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怎麼這麼遜啊!這龍頭老大就是系學生會會長的意思!」
「喔!那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了。」年輕人笑吟吟地說。
習烈的傲氣又抬起頭來,「指教是不必了,以後走路別這麼莽莽撞撞就可以了。」然後,他像老大哥似的很海派地拍拍他的肩頭,「我叫習烈,法律系三年級,有困難可以來找我,今天的事就算了,反正……我有要事在身……」他猛然看了手錶一下,「完了,我快遲到了,都是你這個冒失鬼害的!」
他急沖沖地坐上機車,重新發動引擎。
「等等……」年輕人喚住他,「你身上有傷,你不包紮止血一下嗎?」
「來不及了,我再不出發,我會抱撼終生、死不瞑目的!」習烈氣急敗壞地嚷道,揚長而去前,他又回首瞪了年輕人一眼,「要是把我未來的老婆氣跑了,你最好躲遠點,別讓我在校園裡撞見你,否則,我會把你大卸八塊的!」
只不過,這句言猶在耳的話,在一個星期之後,便成了習烈梗在喉頭的魚刺,更是他這一生最大諷刺!
他羞得恨不能一頭撞牆,更懊悔得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冒失鬼,那個插班生,竟然是汪主任口中的天才,也就是他們法律系新的教授莫凡毅。
一個年輕俊朗而具有旋風一般魔力的風雲人物!
第四章
莫凡毅沒想到自己居然在短短一個月內成為台大最受歡迎的教授。
校長禮遇他,系主任肯定他,學生更是打心眼裡崇拜他、欣賞他。
而他俊逸出眾的外形,溫文爾雅又不失親切詼諧的言談,更成為女同學傾慕心儀的偶像。
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他故意對外宣稱他在美國早有未婚妻。
事實上,他是真的有論及婚嫁的對象,只不過,他一直用拖延戰術把婚事緩下來而已。
這次會回來台大教書多半也是為了逃避他叔叔莫定藩的催婚,還有逃開袁雪瓊對他的糾纏癡戀。
想起袁雪瓊這個對他情有獨鍾,苦苦糾纏的千金小姐,他的雙眉不禁蹙攏了。
不可否認,袁雪瓊的確是個明艷動人的女人,中美混血的她,身上永遠散發著一股性感、慵懶而浪漫高貴的氣息。
高挑修長的身材,精緻分明的五官,於加上富可敵國的家世背景,她這個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嬌嬌女的確有她傲人之處。
她一直是美國紐約上流社會的一顆明珠,任何高級的晚宴舞會,只要有她出現,所有的光芒就全集中在她風華逼人的身上。
她永遠是上流社會的寵兒和人們眼光彙集的焦點!
女人嫉妒她的艷姿聘婷,而男人則絞盡腦汁想贏得她的青睞。
而袁雪瓊的父親袁新海,這個縱橫美國金融業的大亨,更是把袁雪瓊這個唯一的掌上明珠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瑰寶。
由於袁雪瓊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病過世了,而和愛妻鶼鰈情深的袁新海並未再續絃,反而將所有的感情和鍾愛全擺在他唯一的寶貝女兒身上。
出身貴族的優越感、父親的溺寵,再加上周旋在身邊那些追求者的阿諛謅媚,更助長她驕縱任性、我行我素的傲氣和行徑。
每當有男孩子對她百般討好、曲顏承歡時,她總是帶著一種嘲謔而似笑非笑的神態,冷冷地睥睨著他們,彷彿在欣賞一出極端無聊可笑的醜劇。
而各種蜂擁到她閨房的禮物,如玫瑰、珠寶、香水,都被她窮極無聊地賞給了下人,要不然就是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
目睹寶貝女兒對那些追求者不屑一顧的態度,袁新海曾經好奇地詢問她:
「有那麼多優秀而慇勤的男孩子喜歡你,難道沒有一個可以引起你的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