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顏並沒有將襄巧雨送到她的房裡,而是帶回自己的。他細心而溫柔地將她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坐在床邊看著她。
掏出衣袋中的玉簪,金色的光彩更加奪目耀眼,這是反應自己愛戀眼前佳人的顏色。「玉簪呀玉簪,據說你是有靈有性的玉器,或許帶著慕玉與巧織不能活著相守的哀,於是轉成祝福他人的化身。
「在此刻,你的色澤更加美麗了,比日前在大街上看時更亮,這代表了什麼含意呢?從我買下了你以後,並沒有像小販所說的常夢到慕王與巧織,這又是表示什麼呢?」低語數句,他再轉首看向安靜在一旁熟睡的襄巧雨,一聲輕歎出自花顏的口中,「現在,我跟自己喜愛的女子同在一室,你當真能幫助我們,成就一段良緣嗎?」
玉簪閃閃的光芒照亮安靜的室內,在本該是無聲的週遭,卻清晰地聽見了另一聲男子的短吁。
花顏舉目環視了一下,並起身推窗、開門,但並無任何人在這裡。「奇怪!難道是慕玉來了嗎?」他開玩笑的自問,畢竟自己也沒見過鬼魂。
「唉,」又是無比清晰的一聲歎息,較先前那一聲更接近,彷彿就在他的身側而已。
心中的驚疑加劇,怎麼一回事,何人來到自己的身邊?怎麼自己卻看不見?
正當花顏的心緒起伏猛烈、不安定時,突然一陣暈眩,繼而他不省人事地倒臥在床邊。
朦朧中,花顏看見眼前有一位年輕的男子,背對自己坐在前面,彷彿忙著做些什麼事。
花顏繞到他面前,看見他正用心地琢磨著一支玉簪子。「好眼熟的玉簪……啊!是我前幾天在大街上買的那支嘛!」
「沒錯!花公子,現在這支玉簪子的確成為你的所有物了。」年輕男子緩緩地回答,並未抬頭看花顏,只是持續低頭做著自己手上的工作。
「呃……請問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我叫慕玉,是玉簪子的製造人,這簪子是要送給我所愛的巧織,就如現在的你,想將簪子送給躺在床上的人一樣。」
「啊!怎麼連這你也知道?太不可思議了!」花顏不知是該驚還是高興。
「緣份的事是早就注定好的,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才會讓彼此知道。無緣的愛情,雖是令人心疼,但同樣是美麗的故事。好好把握你們的良緣吧!」
「呃!」驀然又甦醒過來,花顏微愣了片刻,努力回想方纔的事,接著他細看玉簪,「這支玉簪,當真有令人難以想像的魔力!」他的話不是疑問句。
他再度換了凝眸的焦點,移向枕上的佳人。
手輕輕地滑過襄巧雨的粉腮,再順著她高挺的鼻樑遊走到鼻尖,均勻的呼吸,一探而知她睡得很沉。
他轉而沿著優美的唇形,在其上描繪一遍又一遍,如風拂過女子羅衫裙擺一般的溫柔,一路而下,最後探到她的胸前,但此時他的手是凌空的。
顫抖的雙手略微遲疑,最終還是決定採取行動。他慢慢解開她的襟口,見著最裡層的桃紅色,腦海瞬時閃過一個只聽過,卻不曾見的物品——肚兜。
將外衣往右邊拉開一些些,在他眼前又出現令花顏更加驚喜的景象——一個月牙兒形胎記。
* * *
清晨時分,仍微微宿醉未完全清醒的襄巧雨,因已習慣早起讓她從睡夢中睜眼,卻坐不起身。轉頭一看,只見到花顏俊俏的五官近在咫尺,耳邊聽著他均勻沉穩的呼吸聲,而他的左手還繞過自己的腰抱住自己。
襄巧雨的心跳明顯加快,她喜歡他這樣傳送體溫給自己,希望能常常……唉!
不可能的,大哥是娶定了荀大人的千金,自己只不過是卑微的罪臣之後,哪能高飛枝頭當鳳凰?
輕輕移開花顏的手臂,慢慢地,她坐起了身子,躡手躡腳地滑下床後,感到胸前一陣涼意,低頭瞥見鬆開的衣襟,慌張中趕緊拉好。
大哥不會看見吧!回眸望向床上的美男子,她的心中矛盾互現。
如果他看見了,知道自己的真實性別,追問起自己的身世與目的,該如何回答呢?能說實話告訴他,她是襄家的女兒嗎?
如果他看見了,還是選擇與自己同榻而眠,是不是表示他對自己有好感呢?
但是……可能嗎?
希望是!
「巧語,你已經起床啦,臉好紅哦!酒醒了嗎?」花顏躍坐起身,看著臉紅的她,興味地問。
「呃……還好!」心彷彿將跳離自己的胸口,她不自覺緊抓襟口,垂首,「我怎麼會睡在大哥的房裡,而且……」很難啟口問,他們同榻而眠吶!那情景想來已是讓人臉紅心跳,更別說要問出口。
「因為我也喝醉了,本想抱你回隔壁的,可能是習慣使然,直接就拐進這裡,而我也累癱了。」撒個小謊,希望老天爺別見怪!
「那……我有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襄巧雨做賊心虛的眼神,擔心被揭穿身份的憂慮全寫在臉上。
「呃……這話問得奇怪,難道你睡覺時會有什麼特別的怪癖嗎?」花顏忍著想笑的衝動,一張臉都扭曲變形了。
「不是啦!只是……」腦子亂烘烘的,她要怎麼說出自己的衣襟鬆開了?那是好丟臉的事呢!
「只是什麼?不過昨夜有人一直往我懷裡靠過來,害酒醉的我以為是佳人在抱,後來睜眼,才知是空歡喜一場而已,所以只好禮尚往來地回抱一下。巧語,你昨兒個夜裡是做了什麼美夢嗎?」
好神哦!居然被猜中了!襄巧雨在心中驚呼一聲,那吃驚的表情說有多驢就有多驢。
有趣極了,看她瞪大的美目,呆若木雞地朱唇微啟,逗這樣膽小的人才有意思!花顏在心中笑他個人仰馬翻,差點下巴脫臼。「巧語,你要對我負責,我可是純情男子哦!不可以欺騙我的感情,不能踐踏我的清白的。」
「啊!」因為還延續在剛才的驚疑中,襄巧雨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壓根兒忘了自己才是吃虧的人。「那……那怎麼辦!我又不能娶大哥,因為你不是女的,我也不是男的……」
「那就嫁給我吧!我委屈點娶你好了,沒關係。」花顏聽到慌得不知所措的她,連洩了密都未曾發覺,立即接下了話。
「這樣就算是負責了嗎?」
腦袋混沌的襄巧雨還沒清醒過來!唉!醉酒早晨清醒不容易,尤其又一睜眼就看見自己被個美男子抱著睡,發現自己衣衫有些亂,現在還聽到一個大男人說被自己毀去了清白與純情的心靈。
酒,還在醉呢!
「一言為定!不可以後悔。我會跟爹拒絕荀家的婚事。」拍拍她的肩,他給她一個最得意的微笑。
「喔!謝謝大哥的仁慈,只要求這麼簡單的補償。」她被賣了還幫人點銀票。
「好!去洗把臉吧!讓自己清醒一下,不過不管如何,剛才的話,我可是全當真了哦!」他推她回自己的房裡去。
* * *
看見水盆裡倒映著自己的面容,襄巧雨這才清醒了過來。
昨夜真的做了好夢,夢中自己是個新嫁娘,周圍是喜氣的紅:鳳冠紅霞被、紅衣紅蓋頭、紅罄宇紅對燭。
而為自己掀開蓋頭紅巾的人,正是昨夜睡在自己身邊的他。因此當晨起時,還以為夢是真實的。
唉!夢,只是夢。
「剛剛發生了些什麼事?似乎大哥跟我說了一大堆重要的話,可是我好像沒有完全裝入腦袋瓜。怎麼辦?要再去問大哥嗎?」看著隨水面波動的映影,襄巧雨呆想著。
雖不記得剛剛的事,但她還記得昨晚宴席上荀大人說的話。「算了,大哥說什麼不重要,我必須盡快想辦法透過義父的關係投身軍旅,否則繼續留在花家,只會讓我的心更加迷失,陷入情蘭更深而已。」
還能說什麼呢?花顏已經與荀大人的千金有了婚約,自己無論如何都是個多餘的角色。
原本,也許還有機會讓花顏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是現在一切都是枉然,只有昭雪家門深冤才是重要的。
對!只有這件事,才是惟一重要的。
「巧語,好了嗎?要過了早膳時間哦!我們快走。」花顏推門而入。
「哦!大哥早,我已經準備好了。」有一股說不出的生疏自她身上散發出來。
「巧語,你是怎麼了?跟剛才完全判若兩人。」花顏微扁嘴,向前逼近了一步。
「沒……沒有哇!我還是一樣的,是大哥多心了。」往後退了半步,她仰頭盯著他,刻意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沒有?你該不是要告訴我,說你想推翻剛才所承諾的話?我告訴你,我可是不允許你這麼做的哦!」花顏的冷言顯示出他的不悅。
「我……我答應過的事,不會反悔的!」她拍胸脯表示自己絕對守信。
「那很好!」他笑開了。
「可是……要我守信有個前提,」襄巧語一反剛才堅決的模樣,變成老鼠見到貓的膽怯狀,「大哥能告訴我,剛才我們說定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