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親眼看她進了戈壁,應該就快到了。」多貢的語氣虛弱,擺明了信心不足,又忙著為自己開脫道:「屬下要不是在路上看見伽蘭護法神色匆忙,像有什麼急事,跟過去瞧了瞧,早就把那個蠢丫頭捉到護法面前了……」
「又是伽蘭那個老禿驢!」冷護法哼了一聲,恨恨道:「他三番五次壞本護法好事,總有一天,本護法要他好看!」
「冷護法,聽說教裡唯一能接教主三十招的,就是伽蘭護法……」
「胡說!那是本護法顧及教主顏面,沒盡全力……」
後面那兩人還說了什麼,易卉茱沒有細聽,因為她忽然想起多貢是誰了,臉上的神情不禁一變。
白天在客棧裡極力推薦她來圖海戈壁尋人的那名魁梧大漢,不就是這副低啞嗓音嗎?!
原本以為他是一番好意,沒想到竟包藏禍心,毫無疑問,他們口中那個自尋死路的蠢丫頭就是她,好陰險!
他們是想殺她還是想怎麼對付她,易卉茱不知道,但就算這片圖海戈壁危機四伏,她也不會放棄尋找秦楓。
雙手握住自己的裙襬,易卉茱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坐在亂石堆後,心口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過了不知多久,天完全暗了下來,那個冷護法想必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多貢,咱們回去算了,那蠢丫頭到現在還不來,沒準讓狼給吃了,你以後做事小心些,煮熟的鴨子都會飛,哼!」
「是,謹遵護法教誨。」
聽著兩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四周靜悄悄再無半點聲息,易卉茱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動了動早已麻木的雙腿,扶著岩石站了起來。
先回鎮上休整幾天再說吧。她心中盤算。
當然,她不是準備打道回府,而是調整一下自己的行程。離開解劍山莊獨自闖蕩江湖的這兩個月裡,她遇過不少麻煩,但都咬牙挺過來了,秦楓就在戈壁裡,她沒理由、也捨不得將兩個月的心血付諸流水。
摸黑在戈壁上走了一陣,四周突然有淒厲的叫聲傳來。
不知是不是狼嚎……想起冷護法臨走前說的話,易卉茱顫了顫身子,抬頭四處張望,驀地發現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天啊,她迷路了!
看著眼前高低起伏的沙丘,從沒在戈壁上行走過的她,不知該怎麼辨認方向,雖然天上閃著晶亮的星子,但她根本就不會看!
「難道我活該困死在這兒?」易卉茱喃喃自語,再也不見白天的自信。
面對浩瀚的戈壁,她越加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秦楓,你在哪兒,快點出現吧!
不管怎麼樣,她也要跟他交一次手,看他是不是使用離魂掌的兇手,此時此刻她絕不能退怯。
思及此,易卉茱深吸口氣,重新抖擻精神,朝著自認為是小鎮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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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淒冷,大地似已完全被黑暗吞沒。
漫長的三天,易卉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包袱裡的乾糧用去了大半,水也快沒了。就在她手足冰涼,幾近絕望時,忽然發現黑黑的夜色中一前一後走來兩道人影。
是武當派的!
看見來人道袍上繡著的特殊紋飾,她怔愣之餘,臉上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欣喜。
三天來鬼打牆一樣在戈壁裡打轉,她都以為自己要命喪在此了,沒想到峰迴路轉,讓她碰上同道中人。
天無絕人之路,這次若能安然脫險,她一定要爹備重禮,好好答謝武當掌門太虛道長!
因為體力嚴重透支,易卉茱手腳酸軟的坐在地上,但這並不影響她的視力,憑著月兒的一絲亮光,即使還有六、七丈遠,她仍能發現來人臉上漾起的詭異笑容。
是太高興看見她嗎?易卉茱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右手下意識地握住劍柄,緊張地開了口。
「兩位道長好,小女子不小心迷路了,不知你們……」
「給我閉嘴!」走在前面的瘦高道士一聲叱喝,也不聽易卉茱說話,只是低下頭目光怨憤地瞪著她,咬牙切齒道:「妖女,你們不是一向很囂張嗎?怎麼,也有落單的時候?」
易卉茱莫名其妙,辯解道:「道長,您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妖女,我叫易卉茱,我爹是解劍山莊莊主易冰寒,我是……」
「信口雌黃!」瘦高道士冷笑道:「易老前輩退隱江湖十多年了,會有妳這種年齡的女兒,還讓妳一個人跑到這兒來?」
「我爹晚年得子,四十八歲時才有我,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完全是我自作主張,同我爹沒關係,我……」
「鑒師兄,別跟她囉嗦!」另一個藍袍道士有些不耐煩了,瞪向易卉茱:「妖女妳聽好了,我們是名門正派,自然得講江湖道義,所以我們也不逼妳,只要妳把從別人那裡搶來的東西丟過來,再砍下自己一隻手,並發誓不再為非作歹,我們就放妳走!」
這兩人好不講理!
易卉茱心中惱怒,揚聲道:「我不是壞人,憑什麼要我砍下自己的手、發什麼渾誓!」
「妖女,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藍袍道士漲紅了臉,威迫著說。
「子虛烏有的事要我承認根本不可能,你們要搶我的東西、砍我的手也行,先問問我手中寶劍答不答應!」易卉茱說著,咬牙起身,寒光閃過,寶劍舉在身前做好迎戰準備。
「敢挑釁本道爺,妳膽子不小,若不是被那些宵小害得我手上沒勁,幾十個妳這樣的妖女我都不放在眼裡……」
「閉嘴!」被稱為鑒師兄的瘦高道士狠狠瞪他一眼,生怕藍袍道人說出己方內力被人吸盡的事,他轉頭對易卉茱道:「妖女,本道爺給妳最後一次機會,還不趕快把包袱丟過來?」
「我的包袱憑什麼給你?真不敢相信,武當門下竟會出你們這樣的無賴,恃強凌弱、強取豪奪!」易卉茱劍在掌心,身子文絲不動。
「妳……妳怎知我們是武當弟子?」瘦高道人一時震驚。
「這有什麼,不僅如此,我還瞧見你髮簪上刻著『流』字,想必你們是武當門下流字輩弟子!」
流鑒見她認出自己的門派,本想立刻走人,此刻又聽她說出自己的輩分,心中越加惶恐,惱羞成怒道:「妖女,是妳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們!」
終於要動手了是不是?易卉茱咬緊下唇,額上有汗滴滲出,寶劍卻握得死緊,就等兩道士來襲。
從沒和人動過手的她,同兩名武當弟子對打會有什麼結果?但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墮瞭解劍山莊的威風!
兩道身影忽然向前,四隻大手化為利刃,眼看就要劈在易卉茱身上。
「著!」易卉茱不閃不避,覷了個空門,舉劍斜刺流鑒的肩膀,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流鑒臉色一變,身形急轉,狼狽地躲過這一劍。
「妖女功夫不錯,看這招!」見師兄失利,藍袍道士怪叫著衝過來。
易卉茱頭也不回,轉劍再刺藍袍道人胸口,仍是玉石俱焚的拚命招數。
藍袍道人慌亂中向後跳開,前襟仍被劃開條口子,氣得他哇哇怪叫。「瘋子、她是瘋子!鑒師兄,快用『收天羅地網』!」
易卉茱一怔,不明白武當的鎮派之寶怎會落在兩名流字輩的門徒手中。
一張肉眼幾乎瞧不見的大網被拋出,正要鋪天蓋地罩下的剎那,夜色中若有似無傳來一道輕嗤——
「如此武當弟子,見識了……」
那聲音雖輕,在漆黑的暗夜中卻顯得異常突兀。
「誰?」流鑒連忙把網收起,藏回袖中,目露驚慌地扭頭四顧。
「少在那兒裝神弄鬼,有種就出來!」藍袍道士也叫,聲音卻隱隱發顫。
易卉茱雖然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但發現眼前這兩個道士嗓門雖大,功夫卻不怎樣,急劇的心跳已經平穩許多,她喘了幾口氣,寶劍仍護在胸前,眼睛卻忍不住好奇地朝聲音處望去。
淡漠的男子身影由遠及近,淡得彷彿隨時隨地都會融入這無邊的夜色中。
看著來人略顯單薄的身軀,易卉茱不禁為他擔心,不知這人鬥不鬥得過武當的收天羅地網——據說被它網住的人,至今沒有一個能逃脫。
「小子,你少管閒事,再敢走前一步,休怪本道爺沒警告過你!」見他緩緩逼近,藍袍道人虛張聲勢地大叫。
來人看也不看藍袍道人一眼,直接問流鑒。「對付一個半大的丫頭都要用收天羅地網,你在武當的功夫都練到哪去了?」
「功夫……」流鑒慘然一笑,心裡雖然不願意,但手指仍捏緊羅網,準備隨時拋出。「我們武功若在,這妖女早就是一具死屍了!」
「你武功已失?」來人皺了皺眉。
「當然沒有!」流鑒後悔自己說漏嘴,面目猙獰地回答。
來人的目光無言地掃過面前神情懊惱的兩個人,一個小腿在微微發顫,另一個雖然擺好架勢,眼底卻滿是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