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易卉茱也注視著眼前這一幕,心裡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只要雙方打起來,她就毫不猶豫衝過去,幫他一起打那兩個不要臉的臭道人。
第一次和人對打,她要拿武當的鎮派之寶「收天羅地網」作戰利品,別怪她小雞肚腸,誰叫這兩個牛鼻子道士想搶她的包袱!
就在這時,信心滿滿的她臉上的笑忽然僵住,她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
那男子身形未動,袖袍卻像瀑布般向前撒開,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一隻印著碎花的藍布包袱落回他手中。
「你們是趁亂從逆天教逃出來的吧?」男子問話之時,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那包袱已然穩穩掛在流鑒的脖子上。
「我們……」兩人在驚訝的抽氣聲中相互看著對方。
「還不快走?」男子眉心又是一皺。
流鑒看著自己懷中的包袱,終於滿臉慚愧地一跺腳,帶著師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兩道人走遠,男子神情凝重,沒有開口說話,不知在想什麼。
「這位少俠……這、這是怎麼回事?」易卉茱還劍入鞘,一頭霧水地看向男子挺立的身影。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放那兩人走,更不明白明明見他兩手空空,方才到底用什麼法子變出個藍布包袱,且看起來好眼熟。
男子的身軀微一繃緊,頭也不回,沉靜的語調中夾雜著一抹自嘲。「妳走吧,我不會為難妳,還有,妳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少俠。」
易卉茱呼吸一頓,暗惱他的冷漠,隔了片刻才喃喃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呃……你的出手相助。」
男子忽然回頭斜睨著她,語氣生硬。「妳以為我出聲是為了救妳?他們武當弟子平時一帆風順慣了,現在被逆天教的賊子吸去內力,才會心浮氣躁用收天羅地網對付妳,我只是可惜武當的名聲!」
呃……易卉茱從沒遇過這麼難相處的人,臉色不禁又一僵,忍不住小聲咕噥。「你這脾氣,跟我家阿花好像!」
「阿花?」男子微怔。
「我家的小貓啦,喜怒無常還挑嘴,每餐都要吃最好的東西……」
小丫頭是不是吃了豹子膽,敢拿他跟家養的寵物比?男子臉色陰沉,眸光卻亮得危險,襯著他一身隨風而動的淡紫長袍,顯得孤傲而寒酷。
「我從不對女人動手,不等於女人可以在我頭上為所欲為。妳若不信,不妨再試著惹惱我,看我會不會因此而破例,廢了妳這個逆天教爪牙的功夫!」
易卉茱驚得向後退了一步。
「我不是逆天教!」她趕緊分辯,不願他誤會。
「不是?」男子嘴角輕揚,笑得古怪。「妳一個年輕女子在圖海戈壁裡半夜遊蕩,還敢和武當派的人動手,不是逆天教的爪牙又是什麼?」
「我真不是逆天教的人,請你相信我……」
「我如何能相信妳?不過,既然妳否認是逆天教的人,說明妳還有羞恥心,今天就暫且放過妳,以後小心別讓我碰見妳在幹壞事!」男子根本不把她的話聽完,袍袖一抖,轉身走了。
老天,又是一個誤會她的人,易卉茱覺得好無力。
她沮喪地回過頭,目光落到空蕩的地面上,竟驀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終於明白,那只藍色包袱為何如此眼熟,那……那根本就是她的東西啊!
第二章
轉過前方黑沉的沙丘,一座廢棄的窯洞就在眼前,推開窯洞漏風的柴門,紫衣男子立刻發現有人隱在暗處。
「秦川,你還沒走?」紫衣男子試探著問,面色不豫。「不是告訴過你,不許跟著我嗎?」
「二堂哥不回去,我怎麼能走?」戲謔的笑聲響起,與此同時,桌上的蠟燭被點亮,映出一位手執搖扇的白衣青年。「你也知道,我一個人回去沒法子交代,要挨奶奶訓的。」
被叫做二堂哥的紫衣男子——秦楓,抬眼凝視他片刻,直到白衣青年臉上的笑容不再玩世不恭,才不以為然哼聲道:「我是不是聽錯了,你秦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會怕奶奶的訓?」
「不是膽小,而是遵循族長的命令!」白衣青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秦楓聞言,更加不以為然。「是嗎?那你告訴我,是誰十四歲起就開始屢犯家規,私自遊走江湖不算,還到處惹是生非?
有一次,嗯,甚至騙人家峨嵋派的小姑娘開葷吃肉,結果讓峨嵋掌門知道後,捉到峨嵋後山整整關了三個月,最後還是由我爹出面,才勉強給放出來的?」
「呃……」白衣青年臉色一窒,扇子急搖幾下。「二堂哥記性真好,多年前的這點小事還記得一清二楚!那時我年少無知,看那個小尼姑面有菜色,實在可憐,才想騙她吃點肉,沒想到竟會惹上那個老尼姑……」
「真是這樣嗎?我怎麼聽說有人看中蛾嵋派一個法名慧心的小尼姑,想騙人家破戒還俗?」
「我說堂哥,你我好歹是族裡的好兄弟,你就饒了小弟,別提那些沉芝麻爛谷子的事了吧?」白衣青年的臉色益發窘迫,扇子搖得更急。「小弟這幾年可是洗心革面、痛定思痛,一切只為秦家的利益著想……」
「一切只為秦家的利益著想?」秦楓挑眉看他。
「當然啦!」白衣青年使勁點頭。「要不奶奶也不會對我信任有加,派我出來找你了。」
「你出來真是為了找我?」秦楓斜斜瞟他一眼。「不是在家裡待膩了,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玩吧?」
「信不信由你!」白衣青年聽他語氣,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無法說清楚,只好擺出哀兵必勝的姿態,動之以情。
「二堂哥,自大堂哥死後,你在江湖上閒逛也有三年多了吧?天大的怨氣也該消了。如今奶奶年紀大了,代理族長之位早已力不從心。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秦家自然也不可一日無主,奶奶說她撐不了多少時候,叫你火速回家,接替族長之位。」
秦楓無動於衷看著堂弟故作深情的臉。
「逆天教的事辦完,我自然會回去。」他哼一聲。
「不會吧?」秦川誇張地怪叫,見秦楓臉色不悅,趕緊改口道:「當然了,二堂哥武功高強,想必不把那些專吸別人內力的吸血鬼放在眼裡,可是……他們又沒惹上我們秦家,而且我出來時,奶奶再三交代叫你立刻回家,不許亂管閒事,更不許管逆天教的事,我看你……」
「不用說了,我心意已定。」秦楓揮手打斷他的話。
「啊,這可難辦了。」二堂哥在外餐風露宿的日子也過了三年,怎麼還倔得像頭驢?
「知道難辦就早點給我回去,別來煩我。」秦楓斜睨著他,不為所動。
「回去?我一個人?」秦川想了會兒,死命搖頭道:「不行,奶奶交代的事,我不能這樣敷衍。嗯,我看不如這樣,我死纏爛打跟著你,你到哪兒我到哪兒,直到你答應跟我回去為止,怎麼樣?」
見秦楓忽然舉步向前,他連忙出聲阻止道:「喂,喂,二堂哥,你站在那兒就可以了,走過來做什麼?」千萬別動手啊,他是打不過他的,從小跟二堂哥打架,自己只有挨拳頭的份!
「腿長在你身上,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可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若礙手礙腳壞了我的事,別怪我到時候不客氣!」秦楓徑直走向土炕,看都不看他一眼,下逐客令。「現在我累了,要睡覺,你出去。」
「出去?」秦川朝外看了看,一撇嘴。「二堂哥,外面很冷的,我若是因此受了風寒,你肯定過意不去。我看我今天就委屈點,將就和你擠一夜就好。」
「你生不生病關我什麼事,」秦楓頭也不回,冷冷道:「而且,我對男人上我的床沒興趣。」
「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說話別那麼冷酷好不好?」秦川揮著扇子抗議,不滿的神情一目瞭然。
「冷酷?」秦楓扭頭,眸色幽暗地注視他好一陣。「行,我就讓你瞧瞧什麼叫冷酷!」說話的同時,他右掌揮出,秦川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陣掌風吹撞到破舊不堪的門扉上。
門應聲而倒,秦川也跟著跌到地上,不痛、卻滿身狼狽。
「二堂哥,不是說好不動手的,你這是做什麼……」他話音未落,漆黑的眼眸卻倏地直勾勾盯向門外。
十幾步開外站著一個嬌小女孩,圓圓的眼睛,彎彎的眉,鼻子小巧挺直,乍看之下玲瓏剔透,令人很有好感,只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應該還待在父母身邊撒嬌,怎麼會出現在這個不毛之地上?
女孩也有幾分慌亂,帶著戒備的眼神瞪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和窯洞門一起飛出來。
見女孩戒心十足,秦川也不在意,站起身拍拍身上塵土,笑容滿面地走過去。「姑娘從哪兒來?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