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我想你誤會了,這裡是印刷公司,我們來找你,其實是為了印刷的業務。真的,請你不要誤解。」
「印刷?找我來這裡談印刷?」程以恬仍然一臉的困惑,保持防備的不友善語氣。「幹嗎指定找我?業務部有一大票人啊!」
「呵——你先不要板著臉嘛!我們又不是血海深仇,何不放輕鬆點?」
穿著時髦的女子,慢條斯理說出來意。
「是這樣子的,我們有一批唱片文案,還有演唱會海報、藝人宣傳海報、彩色DM……數量很大的。我們是想,程小姐跟歌唱界也算有淵源,若能找到程小姐,應該可以拿到不錯的價格。是吧?」赫!這轉得也太硬了吧?
真是有夠拙劣的說謊技巧。程以恬一眼就看穿他們笨拙的「伎倆」。
「是嗎?」程以恬不領情癟嘴,直言不諱道:「只怕我幫不上忙,我們內勤人員是沒有權利決定價格的。」
「哎呀,程小姐別否決得這麼快,先聽聽我們要談的內容再說不遲——」女經理把資料攤在她面前。
「你看你看,首都這星期的銷售數量,是全國唱片公司的第一名喔!雖然外面盜版猖獗,可是我們還是賣最好……看,黎玟的新專輯才一周就破十萬,你想我們的數量是不是很大?夠不夠談價格……」
聽到這裡,程以恬已經完全瞭解這兩人的真正目的了,她斷然拂袖。
「好啦!這麼爛的演技就不要再獻醜了。兩位請吧!」
「程小姐……唉,你為什麼這樣『硬』啊?」女經理自知演不下去,開門見山道:「不然你提條件,要多少簽約金、多少分紅你儘管說,大家有商有量……」
「不必了!兩位請吧!」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程以恬直接送客。「我沒興趣。對不起,下班時間已經到了,請不要擔誤我私人時間。」
「你不要 得太離譜喔!」本來都沒出聲的中年男子霍地起身。「我黃某人在這行幾十年,從來沒遇到過像你這麼不上道的,相不相信我可以讓你沒地方唱?」
「哼,無所謂。反正我也可以唱給自己聽,嗓子長在我身上,你如何讓我不能唱?」
「黃副總,讓我好好跟她說——」女經理跳出來緩和緊張。
「沒啥好說的。」程以恬倨傲昂起下巴。「利誘?威脅?除了這兩招,你們還會什麼?下次來點別的吧?」
「可惡!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那男子氣急敗壞欺向她。「你知不知道,為了你不簽約,我們整個部門快被大老闆給盯死了,幾十個人沒好日子過……你!你實在……」
「那關我什麼事?」程以恬不為所動一聳肩,打開會議室大門。「我下班了,兩位自便吧!」
「程以恬!你給我站住。」耐不住性子的副總追上去,惡狠攫住她手臂。「趁我還有一點兒耐心,趕快把約簽好,否則恐怕就要連累無辜——你不會想看見『浪人之歌』關門大吉吧?」
「警告你,少動它的歪腦筋!」程以恬也不是省油的燈,冷眼瞪著不像善類的中年男子。「黃先生,衝著你這句話,我可以馬上通知易紹平,叫他到警察局去備案,到時候看誰損失大?」
「不行不行!這千萬使不得啊!程小姐別生氣……」
女經理拉開劍拔弩張的兩人。「對不起,對不起!我代表黃先生向你道歉,請你原諒他,他是被上面逼急了才失常——」
「哼!什麼壓力我管不著,以後,請你們自重。」
揉揉被捏疼的臂膀,程以恬頭也不回掉頭就走。
徒留無計可施的兩人相對歎息……
「完蛋!總裁規定的最後期限到了,還沒有辦法完成合約。怎麼辦?」
「涼拌炒雞蛋。」鬥敗公雞似的,黃副總垂頭喪氣拿出手機,萬般無奈。「該面對的事實還是面對!我還是先自首吧。說不定可換得減刑,不要死得那麼慘……唉。」
「糟糕,總裁一定氣炸了。副總和經理都要換人做做看了啦,這下,我看真的玩完……」女經理掩面歎息不止。
☆☆☆
「啐!全是一群光會吃飯的飯桶!我怎麼會有那麼低能的幹部?」
切掉手機,翟昊頎坐在嶄新豪華房車中發脾氣。
「哼,只是一張唱片約,叫他們去簽一張合約,有這麼難嗎?我實在被他們打敗……」
他好強不服輸的個性,總在不可能任務出現時被喚起。
從商以來,翟昊頎沒有想要而要不到的東西,過去再難纏的國際巨星都搞得定了,區區一紙唱片約竟懸宕如此之久?
他愈想愈氣,這簡直是「首都」的恥辱嘛!
如果這等醜事不小心張揚出去,翟昊頎身為亞洲娛樂巨擘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依眼前情勢,似乎非要他親自出馬不可,翟昊頎看了看腕表,仔細思前想後,估量著該從哪兒下手,才能讓那個驕傲固執的女孩心甘情願簽字。
約莫三分鐘過後,他發動汽車堅定地往特定方向馳騁而去。
☆☆☆
「糟糕,今天恐怕要遲到了。都怪他們啦,害我心情壞透,多花了時間平復情緒。唉,心頭亂糟糟,等一下還不知道怎麼唱……」
匆匆從捷運上跳下來,程以恬憂慮晚間的演出不能準時。
踩著紛亂的步伐,她一面嘀咕唱片公司的緊迫盯人十足討厭,一面又在腦中複習演唱的曲目流程。
正值巔峰時間的車流人潮洶湧,她一心好幾用地在車陣穿梭,險象環生。
「走慢點,這裡全是車子,你活煩啦?」翟昊頎小心將龐大車身挪近。
「……是你。」發現是他,程以恬不可置信瞠大美眸。「怎麼會是你?」
「先上來吧,看起來你好像在趕時間。」
「太好了。以前我都開車,不知道這段路要走那麼久,好在遇到你。」程以恬坐上車,感激對他一笑。
「喔?今天怎麼沒開車?」他也記得她是開車的。
「從上次在停車場遇到壞人後,易先生擔心我的安危,就決定不再讓我單獨開車,由他負責送我回家。」講起那件事,她仍心有餘悸。
「這麼窩心啊,聽起來,你老闆對你不錯。」他淡淡地說,心中沉浮激盪不同的味道。「嗯,體貼男人現在不太多了。」
「拜託,你在說什麼?易紹平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就像哥哥一樣。」
程以恬寧可認為自己想多了,總覺得他的話語裡帶著微酸……
想著,不免又憶起差點兒擦槍走火的那個晚上,他們素昧平生,竟然——她紅著臉,急忙甩頭不再想。
「怎麼啦?臉色怪怪的,不舒服嗎?」翟昊頎側過臉溫柔問,態度像是熟識多時的朋友。
「不是。我……是想到那天……麻煩你了。」她吞吞吐吐地,雙頰的烘熱更熾烈。
無論如何,她不是行為豪放的女孩子,那樣驚心動魄的情節,她怎麼都裝不來平靜。
「你指的是什麼?我忘了。」他絕口不提,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能吧,對這種出類拔萃的優質男子而言,男女肢體碰觸根本不算什麼,是自己少見多怪,才會耿耿於懷。程以恬在心中悶想著。
「又不說話了?你很喜歡沉思喔?哈,沉思中的女孩看起來都比較有氣質。」
他投射過來的眼神帶著強烈電波,程以恬不曾見過那麼迷人的眼神,老被電得心頭小鹿亂撞,腦筋空白。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在附近上班嗎?」
「沒有,只是碰巧。」翟昊頎說得自然流暢,半點兒不留扯謊的痕跡。
「真的?那我真是太好運了。」程以恬笑得甜美。
「是啊,我運氣也不錯,能在路邊撿到台北市最優秀的駐唱歌手——嗯,賞門票一張作為獎勵?」「你?真的喜歡聽我唱歌?」程以恬偏著頭問:「你的樣子……不像。」
他太貴族氣息,渾身洋溢卓爾非凡的王者氣質,實在跟混在PUB裡的中產階級男人不同。
「什麼樣才叫像?呵,難道,愛音樂、愛聽歌的男人臉上有特殊標記?」他輕鬆打著哈哈。「你到底要不要送我票啊?看在我送你一程的分上……」
「可以。請你聽歌喝酒都沒問題,可是,我想問……」她遲疑著。
「想問什麼?問啊。」翟昊頎耐性地在壅塞車陣中緩慢前進。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瞭解?感覺你好像認識我很久了?你以前認識我?」
「呵,這很怪嗎?難道,在『浪人之歌』駐唱的這些日子裡,你都沒有死忠的歌迷?」
「有,當然有啊,但就是——」
說著,她突然噤聲,完全愣住了。
程以恬清晰聽見,從他高級的汽車音響中,幽幽傳出自己的歌聲。
NO,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
OH,YOUR FACE AS YOU WERE LEAVEING
BUT I GUESS THAT'S JUST THE WAY THE STORY GO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