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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程以恬彷彿從愛麗絲的仙境中夢遊歸來。
她整個人恍恍惚惚,搞不清昨夜發生的一切,到底是夢境?或現實?
只是,穿著他準備的嶄新便服,細緻衣料熨貼身體,彷彿他溫熱的掌心仍在柔膚撫巡,曾經輾轉於唇舌間的親吻,此刻依然感覺烙痕的灼熱……
程以恬的腦海中,如播放電影般,一幕幕重映昨晚發生的親密接觸,每一景、每一瞬想來都還驚心動魄!
「天啊,我……在陌生男人家裡過了一夜?」
她驚跳而起,三步並兩步抓起衣服背包,直往門外沖。
慌張尋找大門出口,程以恬想到家中父母等了一晚,怕不急死了?
「小姐請等一下。」
正焦急間,笑容可掬的芮娜,說著怪腔怪調的國語,遞給她一張紙條。「給你看。」
程小姐,早、安。
希望你昨晚睡得好,若沒急事的話,用過餐再走吧!
芮娜的手藝不錯唷!我已經托人通知易先生了,別擔心家裡……
儘管安心飽餐一頓,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有什麼期?」他的留言,讓程以恬感覺渾身冒疙瘩。
「看這說話口氣,他似乎有把握我們會再見面似的?天,這個人……他竟連易大哥都認識?到底——他還知道什麼?」
愈想愈不對,程以恬心頭震了好大一下。「夠詭異的,人家對我瞭如指掌,我卻連人家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真的是太扯了!」
「小姐,請用餐。」芮娜謙和地躬身彎腰,領著她到餐廳。
說到用餐,程以恬的肚子還真開始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呢!
跟隨芮娜到雅致的餐廳,她當下傻眼——通常簡單解決的早餐,此時擺在程以恬眼前,是琳琅滿目一大桌的豐盛料理。
「哇,餵豬也不是這樣吧?一個人哪吃得完?嗯,不管了,先吃飽再說!」
一整晚的折騰,讓飢腸轆轆的程以恬決定先吃再說,引人垂涎的香味,足以消去她滿腹狐疑。
吃飽喝足後,程以恬向負責招呼她的可愛菲傭道謝並告別。
踏出那幢華美如人間幻境的房子,縱使有再多疑問不解,她也不願多費思量,過慣腳踏實地的日子,程以恬不敢夢想,天上會掉下如灰姑娘似的好運,所以,在合上那扇華麗大門的同時,她也冷靜回到現實。
那個男人,明明說著國語,卻帥得像韓劇裡走出來的男主角,管他說什麼後會有期,直接把他連同記憶,全拋進那扇門裡面吧!
就當這一切,從來沒發生過……
第四章
還不到下班時間,程以恬的心思早早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攤散滿桌的報價單、估價表,沒有一個字看得進眼裡去,她覺得自己的腦中被偷偷植入某種記憶體——關於那個男人、那張無懈可擊的英俊臉龐,一遍又一遍,幾乎不需任何程式驅動,便可自然而然地運轉順利。
後會有期……後會有期……
不知不覺地,她拿筆的手一直在紙上劃著這幾個字——
幾天過去了,男人所說的「後會有期」杳無蹤跡,更糟糕是她沒能忘記那晚的一段偶遇,也說服不了自己把兩人發生過的綺幻,當成雲與霧聚合,怕一旦散了,便永無再重聚之日……
同事們紛紛走動,接近下班時間就沒法再專注工作,幾個女同事端著茶杯,索性開起小組會議。
「你們聽我說——這男人哪,都是不安於室的。」
自失戀以後,舒淳怡儼然成為婚姻戀愛專家,一逮到機會,就跟女同事們宣揚理念。
「哎……又來了。到底要說幾遍才夠?我的小姐,失戀又不是世界末日。」
「你懂什麼?」舒淳怡最不能接受,人家看輕她失戀的苦痛。「沒談過戀愛的人,哪能瞭解那種痛苦啊?」
「根本就是你太笨,人家早就變心了,傻呆呆的你還等在原地。哈……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下一次再碰到你就會聰明多了!的呵!」
「你很過分耶!」舒淳怡不甘被消遣,轉身討救兵。「以恬,你看她啦,竟然敢笑我……」
程以恬慵懶無奈地聳肩,不想介入無聊的口水戰,索性拿出耳機堵住耳朵,溫習晚上駐唱曲目。
「你幹嗎不說話?」舒淳怡不死心搖著她的肩膀。「我的超級好朋友,那天,在『天使的酒窖』,你也親眼看到啦?我多傷心、多難過啊!」
程以恬不以為然瞥她白眼。「是喔,難過到毀天滅地、痛不欲生、理智盡失、還吐了我一身……確實夠慘了!」
「哎呀,好朋友幹嗎這麼計較?人難免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做好朋友不能擔待一下嗎?」舒淳怡驀地刷紅臉,語氣也虛了不少。
「我不會計較。你自己開心就好——」她仍然懶洋洋的。
「對了,我一直沒問你。」舒淳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那天晚上,你跑哪兒去了?我跟那個帥哥去兜了一圈回來,翻遍整間店都找不到你。」
「我……」程以恬反應不及,隨口應道:「你可以跟帥哥去兜風,難道我不可以嗎?」
「真的啊?」舒淳怡毫不懷疑。「然後呢?你們去哪裡了?有沒有發生……」
「小姐,還問我?」程以恬把話題轉回去。「以我看,你的艷遇比我精彩喔,何況你正失戀耶,那種氣氛更具爆發力呢——」
「好好好,連你都會說風涼話是不是?沒關係,哪天你也失戀就知道了!」
「是,『淳怡夫人』說得對,我閉嘴可以吧!」
程以恬躲入她的音樂世界,什麼也不想再說了。
「喔?原來你們兩個一起到夜店裡去放蕩喔?厚,大新聞!」
女同事惟恐天下不亂,抓住話題緊咬不放。「怎麼樣?好不好玩?舒淳怡,你有沒有發生一夜情?說嘛,有沒有嘛……」
「你在跟人家興奮什麼?」舒淳怡不悅地撇撇嘴角,她狐疑地瞥了眼神色怪異的程以恬。「那麼『哈』的話,自己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唷——聽起來真的有喔?!」女同事更興奮地拍拍程以恬。「想不到咧,她外表看起來三貞九烈的,居然也這麼開放——以恬,人家淳怡都意一下去了,你呢?」
「真受不了,到底扯夠沒?」程以恬莫名地火氣高漲,摔掉耳機憤怒道:「你們很無聊耶!」
不管眾人面面相覷,程以恬怒氣沖沖地走出辦公室,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沉澱思緒。
「啊?發生什麼事了?她是吃錯藥啦?」女同事不解問舒淳怡:「她怎麼啦?幹嗎怪裡怪氣的?是你在失戀還是她咧?」
「誰知道?」舒淳怡聳聳肩,像是自言自語。「反正,自從『天使的酒窖』回來她就這樣……誰知道那天晚上她是中邪了,還是著了魔——哎,不管她啦!」
她猜不出個所以然,乾脆繼續方纔的高談闊論。
「喂,剛剛我沒說完……以我的觀察,所有的男人終其一生,都在追尋自由和不必負責任的快樂,那些騙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聽聽就好,別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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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一寸寸落下了……
心底哼唱晚上駐唱的歌,程以恬在辦公室外看著逐漸黯去的暮色,心中浮動蒼涼。
不知道那個萍水相逢的男人,是不是也在這城市的某個角落,獨自觀賞日落?
唉,糟透了!為了不認識的男人傷春悲秋,她到底怎麼回事啊?
「以恬,怎麼一個人發呆?」
「啊!康經理。」聽見直屬主管呼喚,將她飄揚的神魂喚回。「我,我只是出來透個氣……馬上要進辦公室了。」程以恬急忙解釋。
「沒事,別緊張——」康經理溫和地笑笑。「我應該沒嚇到你吧?看你一直在發呆,在想男朋友啊?」
「不……不是啦,您愛說笑。我真的是用腦累了,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的。」
「好啦,說正經的。現在會議室有客人,他們希望見你。」
「啊?找我?我沒有負責業務啊?為什麼不讓業務部的接洽?」
「反正來者是客,或許他們需要更專業的咨詢吧,總之你先去看看,需要任何幫忙的話,我再找同事支援你。」
「可是……」程以恬就是感覺怪怪的。
「先別可是,趕快去吧,別讓客人久等了——」
於是,帶著滿腹疑問,程以恬往會議室移動腳步,怎麼也想不通,是哪來的天才會找內勤小姐談生意?
「你們好。我是程以恬,兩位是……」
有些許眼熟的一男一女等候在會議室,程以恬也不客氣直問了。
「程小姐,你好。我是首都音樂的企劃部經理,這位是黃副總——」
年輕女子恭敬遞上名片,而後向她介紹身旁姿態頗為倨傲的中年男子。
「是這樣的,程小姐,關於我們『首都音樂』……」
「等等……你們是怎麼了?居然找到這裡來?現在還不死心?」
凝住客套的笑容,程以恬快速架好防禦,語氣冷絕。「你們想玩什麼把戲?我已經說過一百次,那份約我不可能簽約,當歌星、出唱片不是我的志願。」